第36章 (2)
多問,只知道照着做就是了。
“小的遵命。”老卒連聲說道。
活到他這個年紀,已經沒什麽想法了,只求平安;如果再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長一些,那就更好了。反正修士老爺只是讓他誠心求拜,并不需要做別的事,也沒有性命之虞,為什麽不幹?
“你再告訴那個人,如果他的朋友也誠心求告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得到靈蟲。不過只有靈蟲不夠,因為他們得到靈蟲的時間實在太晚了,到時候就算能帶上他們,可能也走不遠,所以他們要更加誠心求告,或許有一線生機。”李光宗厚着臉皮裝神弄鬼。他覺得臉頰發燒,好在礦井裏光線暗淡,不用擔心會被看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老卒打定主意,以後每天念大首領的名字兩萬遍,就當做神來拜。
“你回去吧。”李光宗揮了揮手。
那個老卒轉身回去了。
看到老卒走遠,李光宗也回去複命。
在礦井一角,現在多了一個不大的石室,裏面按照五行方位挖了五個坑,此刻一群人擠在那裏。
石室裏靈氣充裕,僅次于靈眼,這已經不是聚靈陣的效果,而是強行抽取來,頂多三個月,這條靈脈就會廢掉。
為了盡快提升實力,謝小玉和麻子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麻子一個人獨占土位,謝小玉、法磬兩個人占據金位,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擠在水位上,蘇明成占了木位;旁邊的火位最擠,李福祿等幾個小子全都擠在裏面。
《力士經》不屬于五行之中任何一行,不過落魂谷裏的那口靈眼因為被打偏了,最好的石洞恰好是火行,所以久而久之包括李光宗在內,他們的真氣或多或少沾了一些火氣。
看到自己老爹過來,李福祿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李光宗沒急着進去,先朝着謝小玉說道:“消息已經散發出去了。”
“辛苦你了。”謝小玉沒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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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無所不用其極。”麻子習慣性地刺了一句。
“這不是很好嗎?他們誠心祈禱,我借他們的信念之力提升修練速度,到時候再帶他們逃出去,給他們一條活路,了結這番因果。”謝小玉的這番話是解釋給衆人聽,他可不想給眼前這些人留下裝神弄鬼的印象。
“原來還有這種捷徑。”趙博羨慕地說道。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起來。
“你們別看着眼紅,這種辦法不是人人都能學。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有人祈禱,你就得響應,辦不到的話,當初得了多少好處全都要還。這家夥恰逢其會,才得了這個便宜。”麻子冷冷地說道。不過他也是好心,替謝小玉解釋前因後果。
“用這招是不是就可以避開瓶頸了?”法磬在一旁問道。
“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家夥是從頭來過的,他的境界本來就高,只要把修為補回來就可以,這之間根本沒什麽瓶頸。”麻子清楚之中的奧妙,所以才沒插上一腳。
“也不是沒用,‘厚積薄發’這句話永遠都不會錯。如果碰到瓶頸過不去,有兩條路可走:要不停止修練,四處走走,尋求機緣;要不拼命苦修,境界不能提升,修為可以提升,修為高了,未必不能強行破開瓶頸。太古之時的那些大神通者并非個個悟性超絕,又沒人指點,一切都要自己創悟,步步坎坷,處處瓶頸。好在太古時代遍地是天材地寶,他們就是靠拼命提升修為,一路硬闖過去。”謝小玉并不是否定麻子的話,只不過點出另外一條路。
不過,這條路談何容易?即便在天寶州,真正能夠稱得上天材地寶的東西也不多。
還有另外一條路倒是可以走通,那就是修練神道,然後再轉修別法。可惜這條路太過兇險,一旦事情敗露,就要承受全天下人的追殺,成為正邪兩道的公敵。
“再教你們一個竅門。練氣八重的瓶頸不要輕易突破,最好準備得充分一些,因為突破瓶頸的時候,你們所看到的大道關系到你們未來的前景。到了練氣九重也一樣,天地之氣數不勝數,其中的高下相差巨大,随便找一種的話,将來後悔都來不及。”謝小玉順嘴說道。反正這裏全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私。
“那應該怎麽選?”蘇明成連忙問道。他離開戊城四處求戰的時候,就突破了八重,踏入九重,和謝小玉、麻子同列,比法磬、王晨、吳榮華都高。
“你就不用擔心了。上飛天船來這裏之前,我不就告訴過你一口絕好的氣井嗎?”謝小玉點了一句。
蘇明成頓時明白了。他們離開時,謝小玉在靈眼中用炫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裏面還布了一座庚金化靈陣。
“這天地之氣首先要量大,如果量少,就算品質再好也沒有用處,就像吃飯,山珍海味偶爾來一頓還可以,平時還是要靠白米飯過活。其次要精純,事後再凝練提純,絕對事倍功半,在這兩點基礎上再考慮品質的優劣。”謝小玉說得很仔細,不過并沒有把真正的竅門說出來。比如找一口靈眼加以改造的竅門,絕對比大部分的功法要寶貴得多。
天氣仍舊那樣寒冷,但是礦井裏熱鬧起來。
李光宗帶着李福祿他們一大早就起來了,去了南側的礦洞。
那邊的礦洞并不住人,裏面全都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放着木質的托盤,裏面長滿豆芽。這些豆芽青翠欲滴,一根根晶亮喜人。
這裏是禁區,連麻子都不能進來,只有他們這幾個可以出入,此刻,他們正将托盤裏的豆芽倒入鐵桶裏。
和往常不同,這次鐵桶很多,每倒一盤下去,李福祿臉上都露出一絲惋惜。
“別沉着一張臉。今天畢竟是大年夜,過年總要吃頓好的。”謝小玉勸道。
“小哥,黑豆不多了。”二呆拎着一只口袋走了過來。
“還有多少?”謝小玉皺了皺眉頭。當初只有兩千名老卒的時候,他并不擔心糧食的問題,但是後來一下子多了五千名傷兵,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而且那時候城裏已經開始缺糧,喂馬的黑豆也變成好東西,那位都護大人雖然送了人過來,卻沒給相應的軍糧,他們能夠支撐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還有四袋多一些。”二呆說道。
袋子是大型納物袋,相當于一座庫房的儲量,看上去數量不少,但是對于一支七千人的軍隊來說,實在吃不了多久。
七千張嘴,就算每人每天只配給一斤黑豆,也要七千多斤,一個月就是二十幾萬斤。這還沒算修士的份,修士更能吃,将黑豆變成豆芽還有額外的消耗。
“城裏恐怕也沒什麽糧了。”李光宗在天寶州待了十幾年,對這裏有些了解。
天寶州一向缺糧,因為能夠耕種的土地太少。當年丘洛川大捷,前前後後只打了三個多月,打到最後,軍隊裏那些輔兵已經只能吃麸皮、麥稈。北望城的這場戰争從入秋就開始,現在已經是大年夜,前前後後打了五個多月,拖得夠久的。
“那些土蠻吃什麽?不會吃人吧?”李福祿問道。
“難說。”李光宗對土蠻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沒意思的話。”謝小玉阻止道。
“對啊,說點讓人高興的事吧。不知道娘和姐過得怎麽樣,現在肯定在吃年夜飯吧?”李福祿想到親人了。
“有老礦頭照顧,她們應該過得不錯。會所裏面吃的喝的絕對不缺,年夜飯也梃豐盛,我沒吃過,但是聽礦頭說過。”李光宗很是羨慕。
“俺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吃一頓。”李福祿口水都流下來了。雖然他們全都成了修士,畢竟時間還短,始終沒有修士的覺悟。
“可惜了柱子他們。”說起戰死的四人,李光宗心裏難過,覺得自己很難交代。老白是光棍一個,但是另外三個人都有爹娘,人家相信他,才把孩子托付給他,沒想到……
“柱子、田壯、小六子都還沒娶老婆呢。”二呆在旁邊低聲說道:“俺決定了,回去之後先讨個老婆再說,俺不能讓家裏斷子絕孫。”
這句話激起李福祿他們的心事,連李光宗也頭痛起來。他當然想抱孫子,不過他也知道童子身對修練的重要性。
“俺要修練,要和小哥一樣。”李福祿卻沒絲毫猶豫。
“不久後,整個天寶州就會有大禍臨頭,現在娶妻生子只是平添累贅。但是不留下後代的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幾家真要絕後了。”謝小玉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勸,他最清楚這場大難有多麽可怕,根本不是土蠻攻城能比拟。
“修練,都給我拼命修練。想娶媳婦等到回中土之後再說,到時候想娶什麽樣的女人都行。”李光宗終于下定決心。
“也對。俺要風風光光操辦婚事,要讓婁老財他們一家看看,他們和俺比起來屁都不是。”二呆頓時想通了。他拎起鐵桶,兩腳生風朝外面跑去。
離這片山洞不遠的地方就是廚房,裏面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上百口大鐵鍋一起翻炒着。
“雞湯省着用,沒多少了。”長叔扯着嗓子喊。他守着一口足夠讓人跳進去洗澡的大銅鍋,裏面就是用雞肉熬出來的原湯。
“大叔,您少兌點水,這都沒鮮味了。”一個正在炒菜的炊頭苦着臉說道。
“難道以後的日子不要過了?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呢。”長叔越說越心疼。這一頓年夜飯,相當于他們這兩百多名修士一個月的消耗,他手裏這些“家底”差不多快掏完了。
“長叔,你就別抱怨了。小哥說過,今天就圖個喜慶,料要下足。”二呆開口說道。這是假傳聖旨,不過他并不擔心被戳穿。
“小玉哥真說過這話?”長叔滿臉狐疑。
“你自己問去。”二呆耍了個心眼。他知道長叔絕對不會走開,否則他那一鍋寶貝肯定全都被燒菜的炊頭給弄去。
果然,長叔猶豫一下,揮了揮手說道:“大家就多加兩勺吧,不過別太多,否則不夠用。”
“好咧!”燒菜的炊頭們齊聲應道。
有了幹勁,手腳就變得利落起來。很快,一口口大鐵鍋被擡了出去,擡鍋子的人一路小跑,一路高聲喊着:“過年了,開飯了,年夜飯來了。”
鐵鍋裏溢散出來的香氣,也讓老卒們和傷兵們食指大動。幾個月來,他們天天吃的是黑豆,那玩意兒是喂馬的飼料,會好吃嗎?
“年夜飯,吃年夜飯喽——”
兵卒們拿着飯盆圍攏過來,飯盆在他們手裏叮當作響,原本死氣沉沉的礦井裏,終于有了一絲過年的氣氛。
“別搶,別搶,每人三勺,不能多給。這東西可不一般,是修士老爺們吃的,聽說能夠增進功力。你我這樣的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誰的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成修士呢。”一個炊頭敲着鍋子大聲喊着。
“吹牛,這難不成是仙草或者靈丹?”
“是啊,若是這麽容易成為修士,恐怕全天下的人個個都把豆芽當飯吃。”
周圍嚷成一片,不過那些笑罵的人并不怎麽在意,只當聽了個笑話。
“信不信随你們。這些豆芽珍貴着呢!這是大頭領弄出來的東西,除了大頭領和李頭領他們幾個,別的修士老爺也沒資格靠近,連麻頭領、法頭領、王頭領、吳頭領都眼紅這個。”炊頭平時跟着長叔,廚房又靠近種植室,同樣也靠近修士住的地方,所以不時能夠聽到些閑聞轶事。
可惜,不管他怎麽說,就是沒人相信。
那些兵卒注意力都在鍋子上,哪裏還會在乎什麽修仙的事,排在前面的兵卒已經盛好豆芽,到一邊享用去了。
連着吃了幾個月的黑豆,在這群兵卒眼裏,盤子裏的這些豆芽絕對頂得上雞鴨魚肉、山珍海味。
突然有個傷兵大叫了一聲:“咦——這東西吃下去會有一股涼氣。這涼氣會蹿,在身上轉來轉去,不但不覺得冷,反而還熱起來了,真舒服啊。”
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老卒也說道:“有點意思,這東西說不定真是仙草。”
老卒正說着,身體猛地一抖,緊接着噗的一聲放了個臭屁,那股惡臭讓周圍一圈的人全都感覺眼前發黑。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老卒連聲道歉,但是随即又噗的一聲放了個屁。
“你惡不惡心?”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傷兵忍不住,掄起巴掌就打了過來。
這些傷兵和老卒之間本來就互相看不對眼。炊頭全都是從老卒裏挑出來,自然偏袒老兄弟,所以排在前面的全都是一群老卒。傷兵們看在眼裏,心中早就充滿怒氣,打人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那個老卒吓了一跳,連忙用一只手抱住腦袋,另外一只手往外一撥。這本來是無意識的舉動,沒想到打人的傷兵居然被撥得轉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傷兵愣了,老卒也愣了,一旁的人同樣全都愣了。
“噗——”
又是一個響屁,不過這次是另外一個人放的。
“這……這是脫胎換骨!”掌着勺子的炊頭比其他人有見識,立刻大聲喊道。
“脫胎換骨?”老卒從發愣中醒來,狂喜大叫着,然後猛地朝地上跺了一腳。
只聽砰的一聲響,地上塵土飛揚,等他擡起腳來,只見石地上留下一個淡淡的腳印。
“我……我真的成了修士。”那個老卒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一下太用力了,他的身體一蹿三尺高,腦袋撞在天花板上,撞得眼前金星亂冒。
沒人看他的笑話,此刻,其他人全都盯着那一口大鍋裏的豆芽。
剛才炊頭的話沒人相信,此刻衆人卻已經認定那是仙草。已經盛了豆芽的人連忙把豆芽全都扒進嘴裏,然後再躲到一邊細嚼慢咽。還沒輪到的人全都擠了上來,一時場面變得異常熱鬧。
“不許搶!打翻的話誰都沒有了。”炊頭急得大喊。
“誰都別搶!誰敢搶,老子扭下他的腦袋。”剛才那個老卒總算恢複過來,立刻大聲喝道。
換成以前,他的話只會被當做放屁,此刻卻沒人敢違抗,地上那個腳印子還留着呢。
礦井裏迅速恢複秩序,大家拿着飯盆,重新排起長隊。
過了片刻,“噗噗噗”的聲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放屁聲的是一陣陣狂喜的歡呼。
好不容易輪到那個五大三粗的傷兵,他異常小心捧着那份屬于他的“仙草”,然後滿臉期冀地走到一邊開始往嘴裏扒。
豆芽鮮美中帶着一絲甘甜,那滋味讓他差點把舌頭吞下去。豆芽下肚,果然有一絲涼氣透了出來,這絲涼氣在五髒六腑間轉着,果然把體內的寒意全都逼了出來。
他就等着自己放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個傷兵有些呆了,他感覺涼氣正漸漸消失。
“這怎麽可能?為什麽我沒有成為修士?為什麽他們行,我不行?”他瘋了似地大聲吼道。
“我也是。為什麽我沒成功,這些老家夥反倒成功了?”百丈之外,另一個傷兵也大喊大叫。
聽到這人一說,衆人這才注意到有反應的大部分是老卒,少部分是領了蠱蟲的傷兵。瞬間,他們都想起最近一段時間到處散播的一個傳聞。
有人說,那些蟲子是修士老爺用來考驗大家的靈蟲。領了蟲子的人一開始确實有害處,但是時間長了就變成好處;而且修士老爺們已經準備好退路,領了靈蟲的人可以借靈蟲的法力跟着一起逃,沒有領靈蟲的人只能在這裏等死。
一時之間,那個傷兵如喪考妣般嚎啕大哭起來。以前他聽到這個傳聞只會心裏冷笑,認定這是诓他們的謊言,現在他信了,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他這一哭,那些同樣沒領靈蟲的傷兵也一個個明白過來。
一想到那些老頭都能夠逃出生天,他們卻要留下來等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跟着大哭起來。
礦井裏頓時變成兩個世界,一邊是脫胎換骨的狂喜,很符合過年的氣氛;一邊是悲從中來的痛哭流涕,不但沒有一點過年的味道,反而像末日即将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