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上門挑釁記
陳佳音主動提出來要嫁給顧月承的時候, 左相除了微斥她不矜持之外, 倒別無多言。
救命之恩, 想認的時候才算數。
就比如說現在。
左相當然也想有顧月承那麽一個助力,先不說他在陛下面前得的信賴,單單說他的能力, 那也是萬裏挑一。
如果能拉攏, 那是再好不過。
左相對此,是支持的。
他日一旦事情爆發, 女婿顧月承将是個很好的大将。
可天不遂人願。
康王爺受了差遣, 又一次跑去了顧家, 受到了比第一次還決絕的回答。
絕不接受小師妹為妾!
康王爺想着這回陳家該死心了吧。
死心的是左相。
左相是這麽算的。
自家女兒, 視覺不可能委身為妾的。
顧大人不肯舍恩人之女,娶高門貴女。
這是有情有義, 有氣節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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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願意了, 反而說明他品行有瑕疵。
算來算去,陳家就是不能從他顧家得個好女婿了。
“音娘,既然如此,就算了吧,爹看你們沒有緣分。”
陳佳音自然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三天之後。
“兒女都是債啊!”
陳夫人在陳佳音的房間裏抹眼淚。
“你就少說幾句吧。”
左相也在。
“我少說幾句?音娘都絕食三天了!你倒是說說該如何是好?”
撩開南海珍珠的簾子, 那富貴錦簇的內廂房中, 大塌上, 躺着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孩兒。
正是陳佳音。
自那日她爹決定放棄顧月承做女婿的時候,陳佳音開始絕食。
三日之中滴水未進。
硬灌也灌不進去。
身邊的丫鬟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就是不見她心軟, 哪怕吃一口東西。
硬的軟的都是過了,就是沒用,左相夫婦二人是沒轍了。
剛開始的時候,陳佳音只是打算做做樣子。
可後來想想,若是重活一世,又落得前世那種,娘家傾塌,自己連帶腹中胎兒被逼死的下場,那麽這條命,不如現在就交代在這裏,倒落得清靜。
“音娘,音娘,是娘啊。”陳夫人哭嚎,“你這是要娘的命啊。”
“那顧月承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你要如此執迷不悟!”
左相恨鐵不成鋼。
嫁不成這個男人,就不活了嗎?
荒謬!
“老爺!你別說音娘了!
好好好,你不去是吧?
我去!
音娘,母親把話撂在這兒,只要你肯吃飯,母親定叫那個村姑自己滾回鄉下去!”
聽到這句話,陳佳音的眼裏閃出了光亮。
“真的?”
聲音幹澀,不似活人。
“真的。母親跟你保證。”
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佳音終于肯進食了。
雖說陳夫人是為母之心,可為了自己的孩子,去糟蹋別人分孩子,那就不怎麽地道了。
翌日一早,顧月承前腳剛剛走,後腳便有人登門了。
顧府鮮少有人登門。
府裏的主子,就剩下趙令然。
哼哼唧唧不肯起床。
廢話起什麽床!天才蒙蒙亮!
可不起也得起,聽說來客身份尊貴。
正堂之上,一名貴婦人端坐于正堂之上。
手裏捏着一串佛珠,閉目養神。
身後一名丫鬟垂肩,一名丫鬟捏腿。
堂下還站着二十來名婆子丫鬟。
這陣勢一瞧,便是來者不善。
這名婦人,自然是陳佳音的母親。
趙令然慢吞吞地來了。
困得都走出了弱柳扶風的架勢了。
鈴铛幽幽然,透着大貓的慵懶。
由遠及近。
陳夫人的眼睛一跳,但未睜開。
“對了,你剛才說是誰?”
白叔道,“左相夫人。”
趙令然瞬間了然于心。
哦……
原來是來找茬的呀。
“去,把李三金找來,跟他說……”
“小姐,這樣不好吧……”
小朵道。
“少羅嗦快去!”
趙令然不如正堂,直接坐在了陳夫人旁邊。
陳夫人依舊閉着眼睛,丫鬟們不緊不慢地伺候着。
堂下站着的成排的侍女,不知道的,還以為客是主,主是客呢。
趙令然都坐了好一會兒了,陳夫人依舊端着架子,不睜開眼睛。
“哎……”一聲嘆氣。
“哎……”沉沉地嘆氣。
“啧啧啧啧……哎……”痛心疾首地嘆氣。
陳夫人聽得自己耳邊三聲嘆氣。
莫名其妙。
“年紀輕輕,也就六十來歲,怎麽就瞎了呢?”
這家夥面甜心賊拉黑。
端架子是不是?
老子氣死你!
陳夫人立刻就睜眼了,怒瞪着趙令然。
她也心驚了,這張臉,的确是太漂亮了。
女兒絕對不能跟她共侍一夫,會被壓得死死的!
必須要叫她自己回老家。
主母發怒了,丫鬟婆子們跪了一地。
趙令然贊嘆,這些下人真給面子。
“夫人原來您不瞎啊。真是,我剛才別提多為你擔心了。”柔柔弱弱的語氣。
“這就是你的教養?你就是這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對不起對不起夫人,我是鄉下來的,也沒讀過幾天書,連飽飯都是來了這好地方之後才吃飽的。
我嘴笨不會說話,您別跟我計較。”
白叔的眼睛跳個不行。
這是誰呀……
不是他們家祖宗來着……
假的吧不是……
陳夫人一聽這柔弱的樣子,心裏有底了,不是潑辣的,沒主見的最好糊弄了。
陳夫人的聲音也柔和下來,放下了剛才陡聽見那話的詭異之感。
“你今年多大了?可許了人家?”
“許了。”這家夥變臉之快呀,時時刻刻在超越自己臭不要臉的程度,“師兄說…師兄說娶我。”
嘤嘤嘤嘤好害羞。
“孩子!你糊塗呀!”陳夫人痛心疾首,一步一步想引着“沒主見糊塗蛋”往自己的坑裏走。
“怎麽了?”
黑葡萄大眼睛裏滿滿都是天真。
“你師兄,顧大人,在官場上遇到了麻煩。現在只有左相能救他。否則要掉腦袋的!”
“什麽!我不知道!師兄沒說!”趙令然驚慌地跑起來轉了兩圈又落回原地。
白叔:“……”戲過了啊小姐。
“你師兄一定是怕你擔心才不告訴你。你說說看,顧大人現在正需要一個得力的岳家。
你呢?
你能幫他什麽?
你只會拖累他!孩子聽我的話,回鄉下去吧。你若是真的感念顧大人的好,就別拖累他。”
陳夫人心中暗自得意。
村姑就是好騙。
趙令然“失神”地坐在凳子上,“原來,我是個累贅。”說完,把臉埋在手心裏大哭。
“這裏是一千兩銀子,回去之後置點産業,他是過日子吧。”
陳夫人施舍,掏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銀子。
“不行,這太少了。”
“那你要多少?最多兩千兩,孩子,別太貪心。”
“我不貪心,我把顧大人賣給你,怎麽不得值個左相府啊!少一個字兒都不幹
啊?!”
陳夫人本來打算走懷柔政策,主動感化這個村姑,好把正室夫人的位置讓出來給自己的乖女。
卻沒想到這個村姑不僅粗魯,還上來就出言不遜,哪有這麽和長輩講話的!
陳夫人出身好,這些年養尊處優,丈夫官位又高,真是多少年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趙令然這家夥手黑心狠,怼人的時候從不手軟,還能折在以後手無縛雞之力的後宅婦人手裏。
“對了你剛才跟我談教養是吧?
行啊,今天我們就談談所謂的教養!”
這家夥冷笑,實則心裏興奮死了。
“來人,把這裏,除了咱們府上的下人,全部綁了!”
“是!”
這時候就能見趙令然這主子人員有多好了。
一呼百應個帶個地麻溜。
白叔忙碌地招呼着,“你去逮那個!”
“你們放肆!我是左相的夫人!你們敢!”
陳夫人傻眼,自己為了壯聲勢帶來的丫鬟婆子們,瞬間變成了場子裏奔走逃命的小黃雞。
但都難逃被抓捕的命運。
“你你你!”陳夫人癱軟驚恐地指着趙令然。
“你什麽你!”趙令然揮開陳夫人的手指,“你嘴巴一碰,就說自己是左相夫人,我看你就是造謠!”
趙令然眼睛瞪得銅鈴大。
突然之間的翻臉,将陳夫人狠狠吓了一跳,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将游說成功的時候。
就像一條小金魚忽然變成了閃了獠牙的大鯊魚。
“左相,那麽大一個官兒,那麽賢良一個官,他夫人會跟你似的!
帶這麽多丫鬟……說!你是不是個牙婆子!
也不看看地方,跑我地盤撒野來了?
看我不撅了你的蹄子!”
牙婆子……
你他麽好意思這麽說……
陳夫人傻眼了……
趙令然,一個堂堂正正,走路帶風的壯士。
一個一頓抵別人十頓的飯桶精。
一個把別人騙死都不帶一點負罪感的邏輯黑洞。
一個不怕苦,最關鍵不怕疼還沒啥文化的纨绔……
能跟你光嘚吧嘚吧嘚地假把式嗎?!
做夢去吧!
要來就來真的。
“我看你就是個買賣人口的牙婆,我要把你送交京兆衙門府!”
陳夫人一口氣提不上來,看上去是暈過去了。
“李三金呢!怎麽那麽慢!等他來了看我怎麽收拾他!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趙令然一邊笑,一邊在陳夫人耳邊惡狠狠地揚言。
你不是喜歡裝瞎子嗎?
老子吓不死你!
陳夫人自然沒有真的暈過去。
她瑟瑟發抖。
顧月承這哪是個師妹呀,分明是個好看一點的女匪首啊!
但土匪也沒她翻臉快呀,說變臉就變來的。
趙令然冷笑。
給她找不痛快,就等于給自己撅個墓。
老子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