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忽悠
那老內侍将趙令然像扶祖宗一樣, 扶到偏殿的時候, 偏殿正中央, 地上,擺着一個擔架,上面躺着一個白色的大頭棒棒糖。
躺得筆直, 像鋼筋一樣直。
全身都包得像個粽子, 拿白色的布條一層一層地裹起來。
完了之後臉上也摳出了三個洞。
咕嚕咕嚕冒氣。
此人瞧着十分寒酸,和端莊肅穆的皇宮極為不搭。
內侍小心地扶着趙令然坐下。
又給她找來了瓜果點點心。
橘子還特地撥開了皮。
伺候得跟祖宗一樣。
如此才不放心地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囑咐門口的小太監好好照顧趙令然這個薄命的紅顏。
偌大的殿堂裏, 冒氣的變成了兩個人。
坐着的趙令然和地上躺着的那位。
這位是誰, 不言而喻。
“哼!”
李三金的聲音, 單音節冷漠地表達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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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
不是他李三金自誇,他在家裏, 那是最受寵的。
兩個哥哥雖說都很出息, 但都不如他在他爹娘眼裏金貴。
他爹看見他的慘樣的時候,嚎叫得猶如被別人咯吱咯吱摳了腳底。
就可見這是有多麽痛徹心扉了!
這場官司贏的人一定是他李三金。
趙令然沒反應。
“哼!”
李三金又很不甘心地哼了。
趙令然這家夥總是矯枉過正,要麽矜持到看都不看皇宮一樣,要麽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暴風吸入瓜果甜點。
趙令然今日一身紅火,抱着一盤盤瓜果, 盤腿坐在李三金邊上。
也就是地上。
這家夥把盤子均勻地碼在李三金身邊。
這個待遇, 都是年少有為的人才有的。
必經李三金在纨绔界也是大神級別的翹楚。
趙令然覺得這件衣服的顏色就是在宣誓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的清白日月可鑒!
地上有一點涼……
有一點可涼可涼……
李三金頭下面有一個扁扁的, 中間凹下去的屁墊……
如此甚好!
“嗯?哼!”
李三金對此感到很吃驚。
盡然會有人臭不要臉到搶癱瘓的人的枕頭!還一臉理所當然地塞到了屁股底下。
還喪心病狂地在他耳邊嚼啊嚼啊嚼……
“我覺得你好像要死了?”
對于一個将死之人,這家夥覺得應該保持活人的寬容。
比如陪他談談心……
還有什麽想完成但是沒有完成,都可以說出來!
說出來聽聽, 反正也完成不了了……
“五卟斯!”
臉上三個洞,沒有給嘴巴留個洞吵架……
農民伯伯說得好,自力更生才能豐衣足食。
李三金用包着布的手撥開臉上的布,留出個洞,和趙令然吵架。
“我才不死!你居然咒我!”李三金叫得凄厲。
“我沒有咒你,我在和你聊天。”
趙令然嘴巴裏東西太多了,口齒不清。
“有這麽聊天的嗎……話說我都餓死了。”
李三金他爹李尚書,一聽小兒子被個女孩子給打成這樣,心疼得腦子糊塗了,自己也補了幾巴掌,然後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給李三金飯吃。
“那你要吃嗎?”
“要!”
“可是沒有了。”
“你懷裏還有!我看見了!”
“那是給我吃的,你的沒有。”趙令然的黑葡萄大眼睛眨着純真。
插科打诨一百分。
“……”
“那你為什麽要問我?!”李三金的饅頭臉氣到越發腫了。
“那不是你說餓了,我跟你聊聊天嗎?”
禮儀課都不是白學的。
李三金:……
空曠的偏殿裏,有人的肚子明朗地叫喚了一聲。
李三金羞澀地看着趙令然。
趙令然皺眉,“你太陰險了,居然想出了通過惡心我來達到你的目的。”
“我不要吃了啦!”李三金委屈死了。
當着李三金的面,趙令然解決了視野內所有能下肚的東西。
吃完了之後木木地看着地上的李三金,翻着死魚眼。
“你又要幹什麽!”李三金試圖遠離趙令然,但好像失敗了。
“我在為你感到羞恥。好羞,好恥吶……”
“……什麽?!”
“你這個人……不善良。欺負我還要倒打一耙。”
“躺在地上的人是我。是你打的我!”
“那你想想我為什麽要打你!”
“因為我想把你劫走……可那是因為你騙我……”“錯!”
趙令然義正嚴辭地将李三金否定。
“我為什麽不能騙你?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也不是你鄰居隔壁老王!我憑什麽不能騙你!”
“诶?”
“我說過什麽話,那是我的事情。至于你聽到了什麽,那是你的事情。篩選辨別自己聽過的話,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随便地就相信我說的話,不去思考,也不去辨別,盲目相信。
有了事情,就把責任怪到我頭上,你覺得這件事情合适嗎?”
“你等等……讓我縷一縷……”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危機四伏,充滿危險的,你自己摔了跤,難道要怪路,怪下雨,怪泥潭,你覺得自己這麽做合适嗎?
這麽做講道理嗎?”
“你好好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趙令然義正嚴辭地呵道,偷換的一手好概念。
嘿嘿嘿嘿嘿。
吃飽了腦子嗦地好快。
趙令然說得這一大段話,把李三金震得找不着南北。
“你的意思是,其實是我不對?”李三金小紅豆一般的眼睛裏透着震驚。
三觀都要被颠覆了。
“你看你又來了,你要會自己思考,而不是全都依賴別人。”
“來,看着我!”
趙令然趴過去捧着李三金的棒棒糖大腦袋,黑葡萄大眼睛囧囧地看着他,“我今天交給你的,是別人幾年,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都很難悟到的東西。
但是我今天都教給你了。你比別人活活領先了一輩子。
你說我對你怎麽樣?你還要聯合你爹到皇帝面前告我的狀。
哎……”
趙令然放手,李三金頭上立刻多了兩個黃色的,油油的,手掌印。
從側面看像是腦袋兩邊各長了一個魚腮。
成精的棒棒糖鲶魚精……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我……我笨,我真的沒想到……那現在怎麽辦?”李三金慌了,從地上唆地竄起來,靈活得像個金絲猴。
“還能怎麽辦。我本來就是寄人籬下,聖上懲罰我之後,顧大人一定會很嫌棄我。”
這家夥說得凄凄婉娩,突然話鋒一變,變得極為兇狠,“然後把我趕出去!我就流落街頭!長得賊拉漂亮還柔弱!最後一定爆屍街頭!”
李三金都快要被她吓哭了,說話都嘤嘤嘤的,“別別別!我會幫你的呀……”
“你別幫我了,像我這樣奇貨可居的漂亮柔弱小姑娘,注定要……”
“不!”李三金的英雄氣概占領高地,“你說,我如何幫你!”
“那還不簡單,任你爹說得天花亂墜,你勇敢得說出真相不就可以了嘛。
我打你本來就是因為你不對。你爹讓你裝癱瘓,躺擔架,都只是為了治我。這些都是需要說出來的真相!
李三金,我對你刮目相看。”
趙令然說得高深莫測。
“哦?”李三金覺得接下來一定都是誇他的好話。
要聽要聽要聽!
“從前我以為你只是在音樂方面特別有造詣。但今天看來,絕不僅僅是如此!
你知錯能立馬改,還犧牲小我,成就大我,這樣的精神……一個字,好棒!”
李三金讓趙令然連繞帶誇弄得找不着北,兩人又哥倆好起來。
李三金無論看着怎麽無害,本質上還是個纨绔。
一個應該被人吊在城牆上打八百回的頂級纨绔……
趙令然本質上……也不是個好東西。
這兩個家夥呆在一起……
不是一件好事。
“你為什麽不把布扯了?”趙令然好奇地在李三金身上扯下一大段布條。
手終于是擦幹淨了。
“不能扯不能扯!”李三金害羞,“裏面沒有了啦。”
“哦……我懂,這麽穿比較涼快。”
前面的早朝結束了。
皇帝派了跟前得眼的大太監來傳這兩個小祖宗去。
太監到了偏殿一看,殿裏沒有人,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擔架。
“怎麽回事?人呢?這兩位都身份貴重,可不能在宮裏出事!”大太監責問方才守門的小太監。
小太監也慌了,方才還在呢,吵得震天響,把書上的鳥都驚走了,這一會兒,怎麽就不見了……
大殿後方傳來大鵝般咯咯咯咯咯猥瑣的笑聲,還有說話聲。
“這個白瓶子看起來好值錢哦,咱們把它運出去!”
大太監:不好意思聽見了,你們算盤要落空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