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漱芳齋
初聞漱芳齋這個地方,還是今晨早江吉嬷嬷告知的呢。嘤鳴當時心裏就吐槽不已,沒想到宮裏真的有漱芳齋這個地方,只不過不是住人的地兒,而是宮裏嫔妃們看戲的地方。這裏原本是乾西五所的頭所,乾隆帝登基以後,把自己曾經居住過的乾西二所重新修繕改為重華宮,而頭所就被改建成了聽戲的地方。
漱芳齋是一處略顯得窄小的宮苑,太後也嫔妃們都還沒到,而秀女們已經在鹹若館掌事嬷嬷江吉氏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處宮苑。
漱芳齋為工字形殿,有前後兩座廳堂,中間有穿堂相連。前殿面闊五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歇山頂。正殿前院落正中是一座寬大的戲臺子,戲臺上有樓,黃琉璃瓦重檐四角攢尖頂,風格高雅,甚是嶄新,依稀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漆味,戲臺子上下已經有太監在忙活着布置場景了。
這裏是除了暢音閣之外,最大的一處戲臺子了,而暢音閣除了重大節慶并不使用,所以平日裏用得最多的便是漱芳齋戲臺子了。唱戲的,自然是宮裏太監,打小學戲,加之太監嗓子本就細柔,音類女子,唱戲倒是很合宜。畢竟內宮是不許外男進入的。
正殿外蘇式彩繪的廊下整整齊齊、一個挨着一個地放着一般樣式的紅木攢靠背玫瑰椅,一色鋪了秋香色的蟒緞墊子,瞧着數量,想必是給留宮的秀女們坐着看戲用的。而太後、太妃和嫔妃們,自然是坐在正堂明間裏頭了,嘤鳴放目一瞧,裏頭果然已經收拾妥當了,正中上位是一張紫檀木泥金雲龍紋寶座,寶座左右兩旁也分別設了八條扶手椅,椅子與椅子之間設小幾,幾上已經擺放了時令瓜果與精致的小點心。這樣的待遇,便是她們這些留宮秀女所沒有的了。
索綽羅氏的聲音嬌俏地在嘤鳴耳畔響起:“納蘭妹妹往哪兒瞧呢!咱們這些未受到聖旨加封的秀女,只能坐在外頭廊下,再多瞧,也是不許進去的!”
嘤鳴娥眉一跳,“索綽羅姐姐若是沒往裏頭看,怎麽曉得我往裏頭看了?!”
索綽羅氏頓時噎住。
看着如斯豔麗美人如此模樣,嘤鳴臉上不禁浮起了幾縷笑意,而這樣的笑,被索綽羅氏當成了嘲笑,她嬌媚的臉蛋漸趨紫漲,旋即嗤地一聲笑了,她掃了一眼嘤鳴一身的衣着,語帶不屑之色:“妹妹這身衣裳料子倒是不錯,可顏色花樣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我記得妹妹有一身甚是鮮亮的衣裳,怎的今日沒穿了來?”
聽了這話,嘤鳴還沒來記得說什麽,耿盈月哼了一聲,“納蘭姐姐為何沒穿那身,索綽羅姐姐難道不清楚嗎?”
索綽羅氏勾唇一笑,“和納蘭妹妹同住一屋的是耿妹妹,又不是我,我怎會曉得?”
嘤鳴見狀,忙安撫地朝着耿盈月一笑,便對索綽羅氏淡淡道:“那身衣裳洗了還沒晾幹,自然不能上身了。”說着,嘤鳴打量了索綽羅氏今日的衣着:一身火紅如榴花色的琵琶襟旗服,毫無一絲褶皺地垂下,微微露出一抹綴了碩大圓潤南珠的鞋尖,衣裳上則用深紫色的繡線成片繡了縷金富貴牡丹,立在午後的陽光下,只叫人覺得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嘤鳴笑容更多了幾分,嘴上贊道:“索綽羅姐姐這身衣裳,怕是比起宮中娘娘們,都不遑多讓呢。”
索綽羅氏自傲地一笑,道:“納蘭妹妹的嘴巴可真甜,只是妹妹又沒有見到宮裏的娘娘們,如何這般言之鑿鑿呢?”
嘤鳴掩唇一笑,這個索綽羅氏雖然張狂,卻也不傻!嘤鳴含笑道:“我只不過是打個比方,姐姐怎麽如此多心呢?”
索綽羅氏淡淡一哼,“妹妹七竅玲珑,我若不多點心竅,怕是更加要望塵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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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鳴暗自眯了眯眼睛,原以為只是個自大張狂的角色,沒想到卻有幾分難纏呢!看樣子,以後她還真不能小觑宮裏女人了。
索綽羅氏見嘤鳴不做言語,便笑着問:“妹妹怎麽不說話了。”
嘤鳴含笑道:“姐姐鐵齒銅牙,妹妹自然是只能認輸緘默了。”
“是嗎?”索綽羅氏若有深意地笑了,“但願吧……”
片刻後,只聽得外頭太監尖細的嗓音穿破雲霄般響起:“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娴妃娘娘、慧妃娘娘到——”
聲音未落,站在漱芳齋正殿廊下的所有秀女們已經斂衣蹲身跪了下來。皇太後其人,秀女們已經在殿選之日見過了,而略錯後半步跟在太後身後的是一個身穿正紅色繡五彩丹鳳朝陽對襟旗服的端莊婦人,而穿如此顏色、如此花紋衣裳的,無疑只有中宮皇後了。皇後如今已經有約莫六個月的身孕了,身子沉重,被左右兩個宮女攙扶着,緊緊跟在皇太後身後。嘤鳴掃見了皇後腳底下穿着的高高的花盆底鞋,只腹內嘆了一聲。這麽大的肚子,居然還穿花盆底鞋!就算不怕摔着,這麽高的鞋底走路,對肚子裏的孩子也沒好處。不過轉念一想,皇後出門必要要乘坐攆轎,走路也不過是沒幾步,自然是要穿着花盆底,才能襯托高挑端莊來。
跟在皇後身後的,是兩個衣着華麗、珠翠玲珑的宮妃,瞧着年紀都有二十幾歲了,左邊的容貌端莊,臉帶着淡淡的自矜之色,眉宇間依稀有幾分似太後,可見這位是太後的侄女娴妃烏拉那拉氏了。右邊那位,身穿嬌豔的妃紅色桃花纏枝旗服,一張瓜子臉甚是嬌俏楚楚,臉色白得透着幾許病弱之色,身材也極為纖細袅娜,走起路,格外盈盈楚楚,這位想必就是如今最得皇帝喜愛的慧妃高氏了。
而這一後二妃後頭,還跟了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嫔妃,年歲大的也不過二十來歲,年紀輕的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個精心打扮,春蘭秋菊,各有其美。論容色,的确各有特色,可論最能惹男人憐愛,的确沒哪個能比不過那位楚楚動人的慧妃娘娘了。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皇後娘娘金安!”一衆伏跪在地的秀女齊刷刷請了安。皇太後腳下半分不遲鈍,甚至也不看跪了一地的秀女們,徑直便被江吉嬷嬷攙扶着進了殿。倒是皇後略頓了頓腳步,面含端莊得體的微笑,微微颔首。
待到太後、皇後、嫔妃們都入殿內入座了,只見太後身邊的一個太監便走了出來,一甩手裏拂塵,揚聲道:“太後娘娘懿旨,衆位秀女小主平身入座。”
“謝太後娘娘恩典。”
足足跪了有一刻鐘,此番起身,難免腳下有些發軟。可正在嘤鳴腿腳發軟的片刻功夫,索綽羅氏已經飛快地坐在了距離殿門口最近的一張紅木攢靠背玫瑰椅上,得意地沖着嘤鳴挑了眉梢。
嘤鳴只覺得無語凝噎,這玩意兒有什麽好争的?便也懶得理會她,與耿盈月一起,選了個偏中央的位置,與索綽羅氏間隔了不少秀女的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