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于泰山
臺軍的第四次進攻，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猛烈。
炮火準備持續了三十分鐘，用炮彈在面積不到兩平方公裏的防禦陣地耕犁了兩遍後，裝甲部隊才開始推進。
申文泰醒過來的時候，耳朵裏仍然回蕩着炮彈爆炸的嗡鳴聲。
昏迷了多久？申文泰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炮彈落下來的時候，身邊的戰士推了他一下。
對，是誰推了我一下？
申文泰使勁揉了下眼睛，伸手胡亂抓了幾下。
抓住的，只是被炮火烤得蓬松幹燥的沙土，還有一只頭盔。
一只被彈片打穿了的空降兵頭盔！
少尉軍官發瘋一樣把周遭摸了個遍，仍然沒有找到那個把他推開的戰士。
槍聲響起，爆炸聲傳來，大地再次開始震動。
申文泰翻身坐到地上，哆嗦着掏出香煙。
一名提着步槍的空降兵戰士貓着腰跑了過來，在申文泰面前大聲吼了幾句。
“你在說什麽？大聲點，我聽不見！”申文泰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腦袋，将右耳對準了空降兵戰士。
“……副排，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怎麽了？”申文泰伸手摸了一下。血，快要凝固的血。
肯定是鼓膜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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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下半輩子要戴助聽器了。申文泰翻身爬了起來。
空降兵戰士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沒讓他站起來。
申文泰的反應也不慢，順勢縮了下脖子，接着就感到頭盔晃動兩下，一顆子彈擦着頭盔頂部飛了過去。
“……副排，臺軍上來了……”空降兵戰士一邊說着，一邊比劃了兩下。
快速突擊！？看清空降兵戰士的手語，申文泰立即丢掉煙頭。“把備用的反坦克導彈帶上來，到下一個火力點上等我。”
空降兵戰士又大聲吼了幾句，才轉身跑開。
申文泰沒有聽清楚空降兵戰士的話，也沒有必要聽清楚。
臺軍已經攻上陣地，而且吸取了前三次進攻的教訓，沒在陣地前沿讓步兵下車，而是由坦克打頭陣、戰車緊随其後、繞過空降兵的反坦克壕後，充分利用裝甲部隊的速度優勢，直撲防線後方的大肚鎮。
雖然深入陣地後，側翼暴露出來，坦克與戰車都将受到致命威脅，但是快速推進有補了側翼防護的問題，特別是在空降兵數量有限、無法照顧到所有方向的情況下，臺軍高速突擊取得了顯著效果。
前五百米，幾乎沒有遇到抵抗。
過分順利，既讓臺軍壯了膽，又讓臺軍忘了血淋淋的教訓。
CM32“雲豹”戰車好不容易繞過反坦克壕，M60A3沒等步兵下車，再次一馬當先的殺了上去。
因為輪式戰車的越野機動能力本來就不如履帶戰車，坦克又沒有降低速度，所以戰車不得改變前進路線，湧向反坦克壕後面的公路。只有駛上公路才能跟上坦克，也才能讓車上的步兵在下車的時候有精力投入戰鬥。
申文泰爬上隐蔽在一排灌木後面的反坦克火力點，架起反坦克導彈的時候，看到公路上的情況，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時候要是有一門一百滑，一炮就能轟掉兩輛、甚至三輛戰車！
接通電源，申文泰長出口氣，把眼睛貼到了瞄準鏡上。幸虧“紅箭8”是為右撇子射手設計的，不然瞄準的時候就會碰到左耳。
因為不知道葉振邦與甘應明埋伏在哪，所以申文泰按常理選擇了最前面那輛坦克。
“紅箭8”的最大射程為四千米，而那輛M60A3就在五百米外。
将瞄準線壓在目标上，申文泰長吸口氣，屏住呼吸。
導彈飛出去的時候，只有非常輕微的後坐力。因為采用線導方式，所以在導彈命中目标前，射手一直要瞄準目标。以導彈每秒二百五十米的平均飛行速度，對付最大射程上的目标時，需要持續瞄準十六秒。在這種情況下，射手可以大致對準目标，發射導彈後再瞄準目标。
對付五百米外的目标時，因為導彈只需兩秒鐘就能飛完全程，而沒有任何射手可以保證在兩秒鐘內瞄準目标，所以一般要先鎖定目标，再發射導彈。
不管怎麽說，兩秒鐘不算長，看到導彈尾煙的臺軍來不及進行火力壓制。
導彈擊中坦克的瞬間，申文泰順手剪斷那根細細的銅芯導線，翻身爬了起來。打算将導彈的儲存/發射筒從發射架上取下來的時候，手上的灼熱感讓少尉軍官猛的意識到，他沒有戴石棉手套！
五百多米外，至少有兩輛M60A3發現了反坦克導彈發射陣地。
申文泰顧不了手上的劇痛，迅速卸下導彈的儲存/發射筒，扛着發射架溜了下來。
還沒跑出十米，第一枚一零五榴彈落在了他開始藏身的地方。
緊接着，第二枚榴彈落在了幾米開外的戰壕內。
申文泰沒有停下腳步。他知道，斜坡擋住了臺軍的視線，只要不把腦袋露出來，臺軍就不知道他在哪。
那兩輛坦克只是在盲目開火！
少尉軍官的判斷非常準确，那兩輛M60A3開了幾炮後，不管有沒有打中目标，繼續向北挺進。
申文泰來到下一個火力點上，那名空降兵已經帶着兩具導彈儲存/發射筒等在那了。
“排副，幹得真漂亮！”
“你說什麽？”申文泰指了下受傷的左耳。
“今天的第二輛了。”空降兵戰士又吼了一聲。
申文泰點了點頭，把發射架放了下來。“重新裝填，別耽擱時間。”
空降兵戰士沒再啰嗦，趕緊将一具發射筒拿了起來。
趁此機會，申文泰拿起望遠鏡，朝南面的公路看去。
葉振邦他們到底躲在哪？
丢掉一輛坦克沒讓臺軍停止前進，除了打頭陣的另外兩輛坦克之外，好幾輛戰車已經繞過反坦克壕，最前面兩輛剛駛上了公路，其他的則緊随其後。空降兵的防禦陣地外，第二梯隊的三輛坦克與四輛戰車已經啓動。
那輛指揮車在哪？
申文泰仔細找了一下，才看到了那輛跟在兩輛“雲豹”戰車後面的裝甲指揮車。
特征明顯的方形指揮艙，三根鞭狀天線，還有一具罕見的非穿透型光電潛望鏡。這些特征都說明，那确實是一輛營連級指揮車。準确的說是一輛營級指揮車，因為只有裝甲營的指揮車才會配備非穿透型光電潛望鏡。
放下望遠鏡，申文泰豎起拇指，大概測量了一下距離。
還在三千米外，而且被兩輛“雲豹”擋着。
導彈飛出三千米至少需要十二秒，近在咫尺的兩輛坦克能在此期間各用兩枚高爆彈招待必須留在發射位置上的反坦克導彈手。
申文泰想了想，放棄了用導彈攻擊裝甲指揮車的打算。
某些時候，進攻不等于成功，而是等于自殺。
“排副，裝好了！”空降兵戰士說着還拉了申文泰一下。
“到下個火力點等我。”申文泰盤腿坐了下來。
空降兵戰士沒多說什麽，提起另外一具發射筒，貓着腰跑向下一個反坦克火力點。
雖然一般情況下，需要兩名射手才能操作“紅箭8”，但是在必要情況下，一名射手就能把導彈射出去。
再來一個，就三桃園了！
申文泰微微一笑，深吸口氣，瞄準了正從剛才被摧毀的那輛M60A3的殘骸後面駛出來的坦克。
火光擋住了坦克手的視線，也就剝奪了坦克手的反擊機會。
哪怕這是個非常渺茫的機會！
導彈順勢飛出，擊中目标的瞬間，申文泰用捏在左手上的傘兵刀剪斷了導線。
這次，他沒有取下還在冒煙的發射筒。雖然操作手冊明确規定，不能帶着用掉的發射筒撤出發射點，以免燙傷周圍的戰士，或者引燃易燃物質，但是現在周圍沒有別的戰士，也沒有易燃物質。
丢掉一輛坦克可以說運氣不好，在短短幾分鐘內丢掉第二輛坦克就不是運氣問題了。
落下來的，不僅僅是一零五榴彈，還有機關炮彈與機槍子彈。
聽到從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響，正貓着腰跑向下一個火力點的申文泰大吃一驚，立即停下了腳步。
那絕對不是一零五坦克炮發射的榴彈發出的聲響。
在這麽近的距離上，坦克炮發射的榴彈将在炮聲之前擊中目标。
肯定是臺軍指揮官請求了炮火支援，而且是覆蓋式炮火支援。
申文泰沒多遲疑，立即朝最近的防炮洞沖去。
可是，太晚了！
設在陣地反斜面上的防炮洞在數十米之外，而炮彈将在半秒鐘後落下。
沒沖出幾步，申文泰就感到被一股巨大得無法形容的力量抛入空中，世界頓時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意識消散前，空降兵少尉想到的不是幹掉了多少坦克。
葉振邦他們到底埋伏在哪！？
這是申文泰的最後一個念頭，一個将帶去拷問閻王的念頭。
少尉副排長被炸飛的時候，那名帶着一具發射筒的空降兵戰士正爬在幾十米外的火力點上，蜷成一團，靠運氣抵抗着臺軍的猛烈炮擊。
他沒有看到少尉被炸成碎片的樣子，卻看到了抛入空中的導彈發射架。
幾百米外，同樣趴在火力點裏的甘應明看着遭到炮擊的反坦克導彈發射陣地，只能咬緊牙關，為守在那邊的戰友默默祈禱。
兩千多年前，太史公留下了那句“鴻毛與泰山”的名言。
甘應明不怕死，只是不想成為無足輕重的鴻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