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訣別
把受傷的陶安康擡回來，葉振邦才向諸葛宏彥點了點頭，以示感激。
雖然槍聲只響起兩次，但是葉振邦看得非常清楚，他沒有打中左邊那名臺軍。甘應明沖出去救人時，諸葛宏彥及時開了第二槍，擊斃已經舉槍瞄準的臺軍，救了甘應明，也彌補了葉振邦的過失。
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根本沒法思考，全是多年訓練養成的本能。
“說不定還有臺軍狙擊手，我出去看看。”跟葉振邦打了聲招呼，諸葛宏彥貓着腰跑了出去。
葉振邦朝甘應明遞了個眼神，讓他去掩護諸葛宏彥。
“班副，我們……”
“把急救包給我。”
池銳剛把放在地上的急救包遞給了葉振邦。
“是貫穿傷，子彈沒有留在體內，離心髒還有十多公分，也沒有傷到肺葉。”葉振邦迅速檢查了陶安康左側肩膀上的傷口，撕開裝磺胺粉的袋子。“忍着點。”
陶安康點了點頭，池銳剛把一包東西塞到了他的嘴裏。
磺胺粉灑在傷口上産生的劇痛比酒精劇烈得多，即便嘴裏咬着東西，陶安康仍然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額頭上突起的青筋表明他已經使出全部力氣。
“堅持住，馬上就好。”
用兩塊紗布壓住傷口，再用繃帶裹住，最後打個死結就算包紮好了。雖然按照救護守則上的規定、不應該打死結，也不應該裹得太緊，但是實際操作中，醫療兵都不會在乎這些規定，更何況普通戰士。
磺胺粉既能消毒，又能止血。
鮮血僅染紅了傷口處的紗布，沒有繼續往外滲透。
“沒傷到大動脈，回去躺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葉振邦長出口氣，把剩下半卷繃帶抛給池銳剛，然後指了下左側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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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彈擦了下，只是皮外傷。”池銳剛一邊說着，一邊包紮傷口。
“臭……真臭……臭死人了。”陶安康扯出塞在嘴裏的東西，大聲咳嗽幾下。葉振邦還沒反應過來，那團布包一樣的事物就飛向了池銳剛。
看清楚後，葉振邦也忍不住苦笑起來。
那是池銳剛的襪子，而且肯定是穿過的襪子。因為有嚴重的腳氣，所以池銳剛會像其他人準備香煙那樣，多帶幾雙襪子。
“幽靈，我可不是故意的。”池銳剛一邊說着，一邊把襪子揣進兜裏。
剛剛挨了一槍、少了二兩肉、流了幾百毫升血，又被死去活來的折磨了一番，陶安康連喘氣都有氣無力，哪有力氣跟池銳剛争辯。
“剛子也是為你好。”葉振邦抓起地上的沙土，搓掉手上已經凝固的鮮血。
“班副，我們遇到了臺軍警衛部隊。”
“對，我還忘了。”池銳剛翻身爬了起來，說道，“襲擊我們的就是臺軍警衛部隊的狙擊手。”
“到底是怎麽回事？”葉振邦立即鎖緊了眉頭。
“這個……”池銳剛長出口氣，對斜躺着的陶安康說道，“我嘴笨，你來說吧。”
陶安康用右手撐起身子，把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
按照葉振邦的安排，兩人沿着公路向北搜索，直到發現迎面而來的車隊。
“肯定是警衛部隊。”陶安康說着就想爬起來。
葉振邦抓住陶安康的胳膊，扶着他坐好。
“車上有警衛部隊标記，與我們在大壩那邊見到的一樣。”陶安康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車隊在路上停下過一次，就在炮擊結束後不久，我覺得裏面有個大人物，說不定是個将軍。”
“将軍？”
“我也不敢肯定。”陶安康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剛舉槍瞄準，還沒來得及……”
“等等……”葉振邦壓了壓手，皺着眉頭問道，“你是說，那個臺軍将領沖在前面？”
陶安康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警衛部隊肯定在前面，我也看到了。警衛部署好防線後，那人才下車，用望遠鏡觀察朝我們這邊看。在他身邊的警衛員不少于一個排，如果不是正好在他的正前方，幽靈也沒法瞄準。”
陶安康又點了點頭，證明了池銳剛的話。
“問題是，臺軍有不怕死的将軍嗎？”池銳剛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臺軍再不濟，也有幾個不怕死的将軍。”葉振邦摸了摸下巴，說道，“臺中是島內戰略要地，清泉崗機場又是臺中要害。如果不能在我軍的運輸機群将重型裝備與主力部隊送過來之前奪回清泉崗機場、或者使機場癱瘓，臺軍守住臺中的可能性将非常渺茫，這也是我們死守這座倉庫的原因。”
池銳剛與陶安康都暗自嘆了口氣。
也許應該反過來說，不叫“死守”，而是“守死”，守在這裏等死。
“臺軍主力猛攻西邊的航站樓，為東邊的偷襲行動創造了機會。占領這座倉庫，臺軍就能對降落的運輸機構成威脅，讓增援部隊不能到達。”葉振邦揉了揉額頭，覺得思路有點混亂，“臺軍用的一二零迫，不是一零五榴與一五五榴，臺軍明顯已是強弩之末。不管怎麽說，我們必須堅持下去，就算必死無疑，也不能後退。”
“班副，那個臺軍将領……”
陶安康剛開口，甘應明與諸葛宏彥就趕了回來。不一會，盧鼎炫與柯良雄也趕了過來。
“兩個營的兵力，十分鐘內就能到達。”諸葛宏彥稍微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隊伍前面是臺中守備司令部的警衛部隊，兵力相當于一個加強連。”
“我們正在說這件事，幽靈就是被臺軍警衛部隊的狙擊手打傷的。”
諸葛宏彥點了點頭，把背在身後狙擊步槍取了下來。“臺軍的T93式狙擊步槍，由美國的M24仿制而來，除了特種部隊之外，只有守備司令部的警衛部隊裝備了這種高精度狙擊步槍。”
“雷明頓700的軍用型？”陶安康一下來了精神，“乖乖，我還活着，真是命大。”
“這種槍很厲害嗎？”盧鼎炫皺了下眉頭，說道，“旋轉後拉式槍機，還得手動裝填子彈，用起來肯定很麻煩。”
“大炮，你懂什麽？”陶安康吞了口唾沫。
諸葛宏彥搖了搖頭，把槍遞給了精确射手。
“劉波爾德公司的10×42倍光學瞄準鏡，哈裏斯兩腳架，加重槍管、還可以安裝消聲器，五發彈艙，還是高精度狙擊槍彈。”陶安康用一只手拉動槍栓，朝裏面看了眼，才接着說道，“記得《生死狙擊》那部電影嗎？開始與結尾的時候，史瓦格槍炮士官用的就是這個系列的狙擊步槍。”
“擊落BO105直升機的那把槍？”
“是前面打爆敵酋腦袋的那把槍，擊落BO105的是M82。”
甘應明點了點頭，表示想起了那部電影。
“如果拿着這把槍的是特種兵，恐怕我們都完蛋了。”陶安康做了總結。
“不管怎麽說，這證明了我們的猜測，那确實是臺軍守備司令部的警衛部隊，而且足足有一個加強連。”葉振邦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們在水壩那邊遇到的不過是一個警衛排，什麽情況下，值得出動一個加強警衛連呢？”
這不是問題，因為答案早就公布了。
“增援部隊肯定無法及時趕到，守住這座倉庫的唯一辦法就是幹掉那名臺軍将領，制造更大的混亂。”葉振邦長出口氣，說道，“十分鐘，足夠我們做很多事情了。”
“班副，這裏沒有窯洞，也沒人為我們吹響集結號。”
聽到柯良雄的話，葉振邦的眉頭跳了幾下，表明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這次，葉振邦沒有武斷，而是把目光投向其他幾位戰友。
盧鼎炫往柯良雄旁邊靠了靠，用行動做了回答。
池銳剛避開了葉振邦的目光，意思也很明顯。
陶安康只剩下半條命，表态與不表态都沒關系。
“就算必死無疑，也不能死得無聲無息，得讓別人知道我們為什麽死。”甘應明聳了下肩膀，說道，“我沒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不想在四面透風的工棚裏一住就是十幾年，所以我留下。”
“我這條命是揀回來的，我也留下。”池銳剛沒多想就表明了态度。
盧鼎炫長出口氣，說道：“沒我的話，到陰曹地府沒人吵架，你倆肯定很無聊。”
“要吵架的話，還得算上我一個。”柯良雄提起機槍，對葉振邦說道，“班副，兄弟們沒別的想法，只是希望每年除夕清明能收到點紙錢，不想到了陰曹地府還是窮光蛋。你帶着幽靈突圍，下輩子我們還是一個班的兄弟。”
“不，我不走，我也留下來。”陶安康掙紮着爬了起來。
葉振邦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一時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
“你們都不用留下，我一個人留下來就行了。”
聽到諸葛宏彥的話，幾個空降兵才想起，還有一個其他連的空降兵。
諸葛宏彥提起了放在地上的T93狙擊步槍，說道：“等我幹掉那名臺軍将領，你們就趁亂突圍。”
“就你一個人？”
“我不是在逞能。”諸葛宏彥朝甘應明笑了笑，說道，“我跟你們一樣，也想活到戰争結束的那一天，但是我不能這麽離開，我要為全班兄弟報仇。”
“那樣的話，你需要一個觀察員。”葉振邦拿起了屬于陶安康的那支88式狙擊步槍。
諸葛宏彥看了葉振邦一眼，随即笑了起來。
“班副……”甘應明一把抓住葉振邦的胳膊，“我留下，你帶兄弟們……”
“別啰嗦了，敵人幾分鐘內就将趕到。”葉振邦甩開甘應明的手，說道，“把手榴彈全都留下，時間不多了，我可不想跟你們啰嗦。現在我命令，由甘應明率領盧鼎炫、柯良雄與池銳剛，保護受傷的陶安康突圍，由我跟諸葛宏彥斷後。”
“班副……”
“馬上執行命令！”葉振邦拍了下甘應明的肩膀，“記得衣帽櫃裏的那只鐵皮盒嗎？”
甘應明點了點頭，那是葉振邦的私人物品。
“如果我回不去的話，記得……”葉振邦長出口氣，說道，“你知道該怎麽辦，照顧好其他兄弟。”
看着葉振邦離開的背影，甘應明知道，這肯定不是訣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