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機緣巧合
臺中市清水鎮，臺軍防線後方五百米處。
掃視戰線三遍之後，臺中守備司令邱克元少将才放下了望遠鏡，把目光向身邊那名皮膚白淨、戴着一副半框樹脂眼鏡、穿着一套沒有任何部隊标志的少校軍服的年輕人，片刻沉默後露出了贊許的笑容。
年輕人少校很穩重，只是應酬式地笑了笑。
“羅先生，對你們實力的估計還遠遠不夠啊。”邱克元轉過身來，把望遠鏡遞給旁邊的警衛後，從軍服右邊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信封。“我會重新提交‘阿爾法’系統的性能評估報告，建議‘國防部’擴大采購規模。這是給你的。”
年輕少校微微皺了下眉頭，接住遞來的信封。
邱克元聳了下肩膀，示意對方看看信封裏面的東西。雖然顯得很随便，但是邱克元只與年輕人見過兩面，上次是在三個月前的“阿爾法”導航設備幹擾系統的秘密測試取得圓滿成功的慶功宴上，知道他叫羅伯特－李，美籍華裔，是“阿爾法”系統的高級工程師。也許他根本不叫這個名字，也不是系統工程師，因為“阿爾法”系統的操作方法非常簡單，連邱克元都能在十五分鐘內掌握。這又有什麽關系呢？臺軍只對先進武器感興趣，邱克元也只關心能否守住防線。
李姓年輕人迅速翻看了信封裏的物件，把包括一張伯爾尼商業銀行私人保險箱存取憑條在內的物品收起來後，将那張臺軍印制特別通信證拿在手上，朝滿臉堆笑的邱克元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認識邱克元之前，羅伯特－李就知道他是臺軍參謀長李仁傑上将的嫡系親信，還是臺軍本土少壯派将領的代表人物，才能還算出衆，不然不會被李仁傑任命為臺中守備司令，更不會得到剛就任的民進黨“總統”陳玉蓮的信任。在他的各種才能中，處事穩重、為人圓滑最為突出，因此在之前四年的風風雨雨中，沒有像其他衆多本土将領那樣，成為島內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羅伯特－李怎麽知道得這麽多？
因為他壓根不是什麽系統工程師，而是CIA東亞中心的一名高級間諜。
半年前，按局裏安排，他回到美國，以系統工程師的身份進入一家名為21th’E的電子設備公司，随後被派往臺灣，名義上幫助臺軍調試秘密購買的五套“阿爾法”導航設備幹擾系統，實際上暗中搜集臺軍的絕密資料、調查臺軍高級将領的個人情況。
“李總參謀長天亮前專門打來電話，讓我安排你返回臺北。”邱克元一邊說着，一邊朝掩體出口走去。“雖然我們頂住了共軍的突然襲擊，‘阿爾法’系統也證明是有效的，但是出于安全考慮，上峰還是決定讓外籍人士盡快離臺。”
羅伯特跟上了邱克元的步伐，只是沒把邱克元的話當真。
“更重要的是，現在臺北那邊更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邱克元在出口處停下腳步，讓随行警衛去準備車輛的時候，他又說道，“李總參謀長特別叮囑過，要你在今天天黑之前回到臺北，他會排人在那邊接你。雖然共軍進攻臺中清泉崗機場的行動受挫，但是降落在我們這邊的共軍空降部隊的規模只相當于一個團，共軍肯定會尋找新的突破口。臺北的桃園機場很有可能是共軍的下一個目标，還有淡水港與基隆港，都有可能成為共軍攻擊的目标。從時間上推算，最快今天下午、最遲今天晚上，共軍就會發起第二輪空降作戰。照我估計，今天晚上的可能性最大。能否頂住共軍的新一輪突擊，主要還得看‘阿爾法’系統能不能再次發揮作用。”
一番簡短分析，既體現出了邱克元善于為人的一面，又顯露出了他的軍事才華。
“這樣的話，我馬上返回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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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準備好了車輛。”邱克元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率先走出了掩體。這時候，他的警衛員也把一輛大切諾基越野車開了過來。“原本該派直升機送你返回臺北，只是我軍沒有掌握制空權，陸路更安全。我讓小周帶一個警衛班，從東面的三級公路送你去苗栗，李總參謀長的人會到苗栗接你去臺北，你大可放心，安全肯定不是問題。”
羅伯特禮貌性地笑了笑，他從來不會為安全問題擔心。
邱克元沒再啰嗦，送羅伯特上車後，他吩咐了周姓警衛員一番，才目送由三輛軍用吉普車與一輛民用越野車組成的車隊離開。
此時，北面數公裏外，一棟被炸彈炸毀，還在熊熊燃燒的農舍後面。
停下來的時候，葉振邦讓大夥圍在火堆旁。這麽做，一來可以驅逐清晨的涼意，二來可以避免被敵人發現。天色剛剛放亮，就算在白天活動的臺軍偵察機已經起飛，也不會馬上出現在戰場上，而在夜間活動的偵察機主要使用紅外夜視設備，很難發現幾個呆在火堆旁的空降兵。
甘應明把口糧放到火堆上加熱的時候，葉振邦仔細打量了在夜間找到的四名戰友。
他們是班裏的機槍手柯良雄下士、突擊手池銳剛下士與精确射手陶安康中士，以及八連一排二班的軍醫甄志明下士。雖然四個人都完好無損，只有正式兵齡不到一年的甄志明在跳傘的時候搞丢了最重要的救護包，但是仍然沒有班長齊鵬飛、突擊手蔣思辰與精确射手姜秉國的消息，而且池銳剛帶來了突擊手文興宇的身份牌。按照池銳剛所說，他找到的只是一具摔成肉醬的屍體，即文興宇不是被敵人打死，而是因為主降落傘與救生傘都沒能開啓而摔死。這讓葉振邦有點後怕，他只比文興宇幸運一點點。
“班副，現在該怎麽辦？”甘應明把加熱後發泡的口糧塞到了葉振邦手上。
“先填飽肚皮，烤熱身子。”葉振邦苦笑了一下。誰能想到，七月下旬的臺灣竟然出現少見的涼爽天氣，夜間最低溫度不到十六攝氏度、清晨時的氣溫不到二十攝氏度，比正常情況低了大約十攝氏度。
甘應明似乎看出了葉振邦的心思，沒再多問，坐到一邊對付他那份口糧。
“甄志明，接住。”葉振邦把冒着熱氣的口糧抛給了縮在邊上的軍醫。“抓緊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接住口糧，甄志明顯得有點猶豫。雖然他沒有告訴葉振邦他們，他把三天的口糧全都放在了裝藥品的救護包裏，但是在大家忙着開早飯的時候，他卻縮在一邊，足以說明他搞丢了賴以為生的食物。
“我還不餓，而且這裏就你一個是軍醫，大夥都得靠你救護。”
聽到這半開玩笑的誠懇話語，甄志明不再猶豫，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看樣子，他在飛機上肯定把昨天的晚飯全都吐了出來。其他幾個戰士都笑了起來，只要是有兩年以上正式兵齡的“老兵”，肯定不會暈機。
甘應明遲疑了一下，把剛剛撕開的第二袋口糧遞給了葉振邦。
“班頭那份由我帶着。”嘀咕了一句，甘應明又到火堆上去加熱口糧了。
葉振邦笑了笑，把目光轉到了甄志明的身上。“小甄，在遇到我們之前，看到過其他兄弟嗎？”
話剛出口，葉振邦就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白癡。
雖然不在一個連，但是這個主動放棄附屬醫院月薪上萬的工作、志願以下士軍醫的身份到基層部隊鍛煉的第二軍醫大高才生在營裏還算小有名氣。像他這樣的人并不少，每年都會有幾個，大都到基層部隊鍍金，在履歷上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為今後以技術軍官身份晉升将軍奠定基礎。毋庸置疑，有這種能耐的肯定是高幹子弟。甄志明是不是，葉振邦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盧鼎炫那樣的“僞軍醫”能把輕傷治成重傷、把重傷搞成陣亡。出于大夥的安全，善待軍醫總沒錯。
“也許遇到過……”
甄志明一開口，大夥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不但是他說的第一句話，還是一句意義非凡的話。
“不……不怕你們笑話……”甄志明伸手擦掉嘴角的油漬，掩蓋住尴尬神色，“見到你們之前，至少有三批人馬從我藏身地點附近經過，只是沒法确認他們的身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師裏的兄弟。”
“你沒發出聯絡信號？”盧鼎炫拿出出發前發下來的哨子，在嘴邊比劃了兩下。
甄志明苦笑一下，攤開雙手，示意把哨子搞丢了。
“那些人都朝哪個方向去了？”葉振邦沒有糾纏這個問題。
“南面，火光與爆炸聲傳來的那個方向。”
葉振邦的眉頭跳了幾下，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所有的跡象都表明，落到戰場北面的空降兵都在夜間南下，沖向臺軍的防禦陣地。這還不是最需要考慮的問題，就在天亮前大約半個小時，從南面傳來的爆炸聲明顯稀疏了許多，在葉振邦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連槍聲都變得非常微弱了。這意味着，要麽是空降兵突破了臺軍的防線，要麽是臺軍消滅了蜂擁而上的空降兵。雖然心存一絲幻想，但是理智告訴葉振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班副……”
聽到甘應明的話，葉振邦猛的回過神來，随即掏出地圖。展開地圖時，他對圍過來的幾名戰士低聲說道：“我們不能繼續南下了，趁着天色還沒有完全放亮，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找處隐蔽的藏身地點。”
“往東走。”甘應明在地圖上指了一下，“這邊有一條通到大甲溪的排水管道，臺軍肯定想不到我們會躲在下水道裏。”
葉振邦點了點頭，用目光詢問了其他人，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五分鐘後，這支由六個兵加一個軍營組成的小股部隊離開農舍廢墟，踏上了一條沒人走過的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