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往事，當初 (1)
她想，她大概都明白了……
她果然還是對這個男人抱有太高的期望了，他本來就是帝王，要為國家的利益而考慮。
她甚至想，這一切或許就是他和這位太後娘娘設計好的。
而顧钰如何也沒想到，他的母後居然如此的狠心，将若兒打成這個樣子。他不敢想，在那殘破不堪的衣料下，女孩兒會是怎樣的傷痕累累。
“母後！”顧钰連行禮也免了，冷然地看向上座的皇太後。
皇太後一見顧钰，臉色柔和了不少：“皇帝來了？快上來。”
顧钰卻沒有理會她，他眼神淩厲地掃向黎若身邊的兩名侍衛：“愣着做什麽，還不松綁？”
兩名侍衛相視一眼，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太後，直到女人擺了擺手，二人才給黎若松了綁。
穩定住她的力量消失，黎若踉跄了兩步，努力地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穩，可身上早已傷痕累累，她又怎麽站的穩？
女孩兒的身形再度晃了晃，最終還是跌在了地上。
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狽，可她捂着自己正流血的傷口，眼中無喜無悲，只有一片空洞。
顧钰見她如此，心中滿是心疼。
他再顧不得九五至尊的帝王身份，蹲下身将女孩兒抱起，他淡漠地看了眼上頭的太後娘娘，抱着黎若離開了。
黎若無力地窩在他的懷裏，根本沒有掙脫開的能力。這個懷抱真的很溫暖，但對于此時遍體鱗傷她，也真的很疼！
陳蓮心見自己完全被忽略，眼中不可置信，手也緊緊地握成拳。
尹秋靈的嘴角是帶着笑的，只是那笑容帶了濃濃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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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被他抱着，盡管男子已經很小心了，可她身上的傷口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觸碰到，她咬着唇，忍着疼，一聲不吭的默默承受着。
顧钰要帶她回寝宮，她知道。
一路上，黎若還看見了蘇堯，男孩見她渾身是血的被南耀皇抱在懷裏，眼中閃着驚訝，還有擔憂。
顧钰也注意到了他，可并無理睬，黎若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怎麽傷成這樣了？這個早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蘇堯呆呆地看着她的嘴型。黎若說她沒事，可是怎麽可能沒事？她身上清晰可見的鞭痕留下的血漬那麽刺眼，卻跟他說沒事？
蘇堯的手蜷成了拳，眼中是滿滿的堅決，看來，那個計劃是要提前了！
……
黎若被顧钰帶回寝宮，顧钰難得的溫柔，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觸動。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用，那根本就沒那個必要不是嗎？
想起初見的時候，那些細節，黎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她說自己不知道往後該去什麽地方，希望能跟着顧钰那時，本以為自己還要費許多口舌的時候，他居然直接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原來這一切的前提似乎都是那句“我叫黎若”。
想起這件事，記憶便不可收拾地湧上來。當時顧钰剛知道她名字時候，似乎他還問過她的父親。
是了，黎姓這般少見，他又怎麽會沒有察覺？原來，原來他留她下來，只是想試探黎丞相，是為了某一天的用武之處啊！
黎若面無表情地看着顧钰，她似乎想明白了，他做的所有事情的原因。
正因明白所以才心寒……
她對他，是存有一些希望的，或者說，她真在乎過眼前這個男子的。
他有些時候的相伴，真的讓她感到安心，可是，這一切不過鏡花水月罷了。
直到顧钰将她抱起，動手要脫她的衣裳，黎若終于擡頭，嘴唇動了動，半晌才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你做什麽。”
顧钰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心中突然有種要失去她的感覺。
“衣裳脫了，朕給你處理傷口。”
平時她總是笑嘻嘻的，并且說話給人感覺軟軟的，雖然讨人喜歡卻很不真實，這個樣子的她，大概才是她真正的模樣吧……
黎若臉色不怎麽好：“不用了，我自己來。”語氣甚至于可以算是冷漠。
她話音還未落，後背一涼，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肚兜：“滾！男女授受不親……”
沒錯，她是在生氣，她氣這個男人為了權力不惜利用她。
但顧珏并沒有因為她的怒吼而停止動作。
這個情景，黎若慘白的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你，你放開我！”
“嘶--”她掙紮的動作一不小心便扯動了傷口。
一個小宮女端着水進來，看見這一幕，驚訝地合不攏嘴，可她知道自己的本分，放下水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別動！”顧钰沉着臉：“你還怕朕占你便宜不成？”
黎若默默安靜了下來，她這麽小，還真……占不到什麽便宜，可是在二十一世紀，怎麽說她也是成年女性，還存在潛意識的。
但黎若考慮到顧珏後宮女人環肥燕瘦皆有，也還不至于這麽缺女人，索性閉上眼睛，算了，随他吧。
顧钰見小丫頭乖覺下來，臉色變得溫和，他打濕了一塊帕子，一寸一寸地給她擦拭起來。
雪白的背上猙獰的傷痕看着讓人心疼，滑膩的觸感讓他指尖輕微一顫。
這廂的黎若卻不是那麽好過，這一鞭子一鞭子都不是白打的，此刻這番清洗又是再受一回苦，女孩的額上滲出了細細的汗。
突然，她感受到身後的疼痛逐漸減輕，一雙溫柔的手在給她擦汗，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俊臉，有片刻呆愣。
顧钰也是頭一回用這樣的心态看眼前的女孩，男子捧起了她的小臉，黎若皺眉。
他想做什麽？
“唔……”下一秒，黎若便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在她反應過來的一剎那，四片唇已經完全貼合在了一起。
顧钰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做出這般沖動的舉動，只是在看見小丫頭臉上與平時完全不同，冷漠難近的模樣時，就忍不住想要離她近些，再近些。
顧钰到底還是個冷靜的人，僅僅片刻，他放開了她，可黎若仍還有些懵。
這是什麽情況！？她是被人，吻了嗎？在她八歲的時候，被一個成年男子……
呸！黎若都忍不住想要啐自己一遍，實際上，她也是一個二十好幾的大姑娘了，但前世由于工作太忙，完全都沒有時間談戀愛，以至于這個吻，不管對什麽時候的她而言，都是初吻！
她呆呆地看向顧钰，卻見對方正一絲不茍地處理她的傷口，和剛才那個失了态的他，完全不是一個人。
黎若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或許只是看她太可愛了？現在好像是有很多大人喜歡這麽親小孩兒的？
黎若在心裏默默的想，應該是的，像他這麽正經的人，又怎麽會對一個小孩子動非分之想！
想到這裏，黎若又搖了搖頭，那也得是在很喜歡很喜歡的基礎上才對，顧钰明明這麽提防她，又怎麽會很喜歡她呢？
顧钰自然不知道自己幾乎無意識的一個舉動在小丫頭的心裏已然千回百轉了。
他的意識似乎還停留在那柔軟的觸感之上，這丫頭，小小年紀還挺有磨人的資本……
二人之間氣氛有些奇怪，卻沒有人再提方才的那一瞬間，只當那是雙方的一個幻覺。
現在的黎若沒辦法心生旖旎，此刻的她只有一個念頭，她想離開皇宮，也想離開顧钰。
或者她甚至等不了蘇堯了。
但是在這之前，她必須得将穿越過來這麽久，一直困擾的謎團解開，而要做到這一切，只有潛入，或許說回到，那個丞相府。
黎若本是閉着眼睛思考着自己的計劃的，到後來卻在不知不覺間趴在顧钰身邊睡着了。
顧钰看向身邊滿臉疲憊的女孩兒，像一只累着的小野貓蜷縮着，眼中閃過心疼，和淺淺的自責。
……
而此時的另一面，這會本該是午膳的時候，蘇堯坐在清然居中，就是平日裏他最喜愛的食物，他也咽不下去。
真真的叫一個食不知味。
“怎麽，你在想什麽?”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少年身後響起。
蘇堯沒有驚訝，他早就習慣了自己身邊這個幽靈一般的存在了。
“你來了。”他像是見到一位尋常好友似的打招呼：“你似乎很喜歡這裏，南耀的皇宮讓你很放不下麽？”
男人挑眉，眼中陰冷的氣息讓人很不舒服：“你要知道，本座不喜歡與別人談起自己的事情。”
蘇堯也無所謂他說不說，男人卻覺得有兩分新奇，蘇堯原本的話很少，今天卻出奇地多說了兩句，這很讓他好奇：“還有什麽別的事情要說的麽？”
蘇堯沉默了半晌，點頭，男人挑眉：“說說看。”
即便蘇堯與眼前的這個男人相處算很久了，可他身上那股子氣息還是經常讓他受不了。
總有一種讓人讨厭的陰氣。
“我希望我們的計劃能夠提早，越快越好。”他沉默一瞬，才道。
“哦？”男人靠近蘇堯：“先前不是還那般排斥，怎麽突然就變化了，轉性了？或者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兒，影響到你了？”
男人鉗住蘇堯的頸脖，帶着些邪氣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掃動。
蘇堯知道他不會拿他如何的，果然，不過半晌，男人就放開了他：“既然你不喜歡說，那本座也就不強迫你了，不過，是因為那個小丫頭片子吧。”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讓蘇堯毛骨悚然一瞬：“你想做什麽？”
“呵。”那人輕輕一笑：“本座不曾想要做什麽，只是本座對這個小丫頭倒是挺感興趣的，聽說，她今兒個剛被那女人給打了一頓，僅僅只是這樣你就受不了了麽？蘇堯？”
男子将蘇堯二字咬得很重，語氣中是濃濃的嘲諷。
蘇堯沒有因為他的挑釁而動怒，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見他如此，伸手挑起他下巴：“本座真不明白你這樣的性子是從哪來的？你的國家你的親人抛棄你，這些南耀人也這麽對你，你都不恨麽？你都一點也不恨？”
他是非常不理解，怎麽可能不恨，應該恨的想要毀掉這一切才對！
蘇堯卻不在乎，他看着眼前男人的目光中甚至于還帶了悲憫：“我不想做一個只會恨的怪……”
他的話音回落，臉頰便傳來一陣火辣辣地疼痛，蘇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似乎很生氣。
可生不生氣又與他何幹呢？
男人殺氣騰騰地看着蘇堯，半晌才平複下沸騰的情緒。
“本座希望你往後說話時可以多注意些分寸。”男人冷冷地道：“不過你放心，你方才所說的，本座會盡快加快進度，不過你要知道，一旦本座開始了，便不會再停止，所以你不再有機會反悔了。”
蘇堯默然地點點頭，轉身，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走出門時，與白彥碰面，交代道：“給本座盯緊了蘇堯……”
白彥點頭，男人想了想，再度交代道：“去查一查最近和他走的很近的那個丫頭。”
“諾。”白彥恭恭敬敬的姿态完全不同于面對蘇堯時候的樣子。
此時，蘇堯一個人在院中徘徊，腦子幾乎放空，可黎若渾身是血在他面前出現的場景越來越深刻。
傷成那個樣子，一定很疼吧，心裏一定也很難受吧。
蘇堯踱步至書房之中，坐下執筆，少年青蔥，下筆卻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順暢。
寫完，蘇堯擡頭。
黎若，你肯定很想離開吧，沒關系，我會幫你想辦法。
宣紙上寫着短短的兩句話--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回憶起上個夜晚，少女坐在他身旁，靜靜地吐出那一段話，這個夜晚太冷太冷了，所以非常難忘。
蘇堯承認，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夜晚了。
……
黎若負傷之後，僅僅休息了一日，宮裏的人又找上了她，她不得不頂着渾身的傷痛開始她的卧底任務。
對，這确實算是卧底任務，而且在黎若前世所接受的所有卧底任務中，最簡單的一個。
黎若打算這次之後就徹底想辦法離開這深宮。
翌日，太後宮裏來催促她的次數多的她都要數不清了。
顧钰這會才知道昨日太後威脅黎若去做什麽事情，但他駁了太後的意，這舉動卻讓黎若有些驚訝，同而也有一絲欣喜他這次沒有與那老妖婆串通一氣。
可雖然如此。但黎若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說不定顧钰是有私心的。
即便他本是不知道這一切的，可又有誰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其中一部分。
黎若堅持自己一開始的決定，她去相府，完全只是為了自己。
這一日，皇太後早早告訴黎若，今日黎宥會經過皇宮的禦花園。
想要跟他回去，或許得演出苦肉計，打一盤親情牌。
幾個宮女一直在欺負着她，甚至動手打她，那力道，下得是真真的。
這是黎若要求的，那位丞相是何等精明的人，稍有作假，便很容易被識破。
黎宥果然被這邊的吵鬧動靜給引了過來，看見好幾個小宮女正欺負着這個小女娃。
他仔細一看，那女娃竟然是自己的女兒。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皇上他早就讨厭你了！”
“又愛哭又愛鬧，只知道惹事生非的害人精，我們就是打死你，皇上也不會怪罪我們的！”
女孩兒抱着自己的頭，蹲在地上委屈的哭泣：“我不是，我才不是害人精，大哥哥最喜歡若兒了。大哥哥不會不管若兒的！”
黎宥見到了這樣的場景，卻也不上前制止，只是冷冷地看着。
遠處地某個方向，也正有人在關注着這邊的動靜。
“這麽看着，這小丫頭真不簡單，這戲演的！”尤影啧啧稱奇。
本以為皇上撿回來的小丫頭不過就是可以用來牽制丞相的工具，卻不想竟然也是個人物：“皇上，她這般精明的一個孩子，若放任她到丞相府，究竟是會幫咱，還是幫丞相？”
尤影有些擔憂。
“你倒也是知道這孩子精的厲害？”顧钰遠遠地眺望着黎若的方向：“咱們是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最早遇見的那個別院，若是這個真相讓她也知道了，這孩子又如何會站在丞相那邊？”
尤影看往那個方向，難得地嘆了口氣：“虎毒尚且不食子，丞相簡直畜生不如！”
說一句畜生不如實在是太合适不過。
就是相隔這麽遠的距離，顧钰和尤影也都看的出來，明明眼見着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人欺辱，卻停駐在那裏，連聲制止都不曾有。
“這世間能如丞相這般絕情之人，真是少了。”尤影嗤笑。
這邊的兩個宮女仍然圍着黎若。
一名宮女嘲諷黎若的同時還不少對她下毒手：“像你這樣沒爹沒娘的野丫頭，活該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天天還就知道白吃白喝！”
黎若硬生生的受着，一味無辜可憐的搖頭：“若兒沒有……”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依我看，就是她娘也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聽說你爹還是丞相呢！人家相爺不要你，八成是因為你就是你娘和哪個野男人在外頭生的野雜種吧？”
“住口！”
黎若聽見這一聲怒吼時，默默地在心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是她的第一波攻勢，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黎若還不信，這位相爺還能無動于衷的戴頂綠帽子？
這些日子裏黎若見識過眼前這位丞相的作風，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個丞相是個非常自我而且自大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挺在乎名聲的，那麽接下來就快了。
兩名宮女像是根本沒想到在這裏會遇見丞相似的，各個匆忙地跪了下。
黎若想，太後宮中的這一個個果然都是人精，只需要稍加點撥就這麽給力。
“你們知道在宮中亂傳朝廷命官的流言後果會有多嚴重麽？”
朝廷命官？黎若有幾分不屑，估計很快就不是了吧！
宮女們被吓得瑟瑟發抖：“奴婢們知錯了，奴婢們不敢了。”
黎若都想給她們點贊了。
黎宥冷哼一聲，為了給自己留個好形象，他并沒有懲罰她們，而是讓她們一個個都下去了。
直到偌大的禦花園只剩下黎宥和黎若二人。
“先前不是還會躲在皇上身後麽？怎麽，這回沒得躲了？”
黎若的臉上露出了略帶哀傷的表情：“原來大哥哥不喜歡若兒，原來大哥哥讨厭若兒……”
從黎若出生到至今，黎宥從未見過她的臉上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他居然有些愣神了，明明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不見，為什麽這個孩子給他的感覺越來越不一樣了。
似乎和她更像了……
黎若一邊演自己的戲。一邊觀察着黎宥，發現他此刻雖然正看着自己，可更像是透過她，在看別人？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的這個模樣很像他的心中某個人嗎？
黎若有兩分好奇，會是誰呢？
黎宥見自己居然看着黎若這張小臉想起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
果然這個小丫頭變了不少。
或許這些日子來，在這外面吃了許多的苦，這麽一想，黎宥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一張向來優雅的臉，卻在最後一瞬，透出了幽怨的失落！
“為什麽所有人都讨厭若兒，為什麽你們都不喜歡我？”
少女的哽咽生讓黎宥清醒了過來，黎若拉起黎宥地手：“大哥哥也不喜歡若兒，爹爹，若兒不想在這裏了，大哥哥一直都是騙若兒的……嗚嗚嗚。”
黎宥看向女孩兒哭泣的雙眼，卻不小心墜入那幽潭，只聽見女孩可憐兮兮的聲音：“你帶我回去好嗎？你會帶我回去的，對嗎？”
這張小臉與記憶中的俏臉重合，黎宥點了點頭。
“與本相回家吧。”
黎若含着淚點頭：“可是，可是要和大哥哥說的。”
“自然。”黎宥答應了下來：“只要你想回去了，本相要帶你回去，皇上也定然是會給這個面子的。”
顧钰果然答應了，黎宥覺得這完全一方面是因為黎若自己要回去。另一方面則是自己的能力讓他認可，也就沒有深想……
他也覺得黎若不過是個孩子，根本不記仇的，指不定先前那些事兒這孩子早該忘了。
在黎若跨進相府大門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了一種親切，好像真的是離家太久的孩子歸了家似的，但她知道這一切并不是真實的，不過相比宮中，黎若覺得肩上的包袱輕快了不少。
她一定會親自查出來自己前身的死因，還自己一個明白！還有，她既然回來了，就必然是要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并且，她要将皇太後交代的坑爹任務做完，也算是報答了顧钰，到時候要走的話她也可以一身輕松沒有心裏負擔了。
黎若跟随着黎宥進到大院中，才知道這位丞相的妾室多的不得了了。
可她細細地觀察了那些女人，發現她們在每一張臉幾乎都有十分相像的地方，要麽眉眼，要麽嘴巴……
看來這位丞相是根據某個标準擇偶的，或許，完全是為了思念某個人，黎若挑眉。像他這樣的人，會有什麽人被他放在心裏？
那個人，該是有多麽的……不幸？
那些妾室都好奇地看着眼前不知從哪來的小丫頭，因為黎若生的水靈，讓她們幾個都心生喜歡。
不管是來相府久了的，或者新人都不曾有幸為相爺誕下一兒半女，也都盼望着，所以自然都很喜歡黎若這樣的小孩兒。
只是仍有眼尖兒的人認出了黎若來。
黎若看向其中坐在主位一旁的一個女人，她似乎很驚訝？
葉麗指着女孩兒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你，你，你……”
黎若挑眉，卻沒理她，四處觀望，甚至看向黎宥：“爹爹，若兒的娘親是哪個，在這裏嗎？”
黎若還是有點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如果那人在這裏，看見她就一點不激動嗎？或許她也和黎宥一樣，希望看見她死麽？
見她提到了那個女人，前廳有片刻死一般的寂靜，黎若有些不解：“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都不出聲了呢？”
上頭的突然女人站起來：“相爺！您怎麽把她帶回來了，她不是已經，不是已經……”
黎若見她受了刺激的模樣，皺起了眉頭：“我回不回來跟你有什麽關系？”
葉麗一愣，女孩這個表情，為何……
她也想起記憶中那個自己深惡痛絕的女人。
“葉麗，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的。”女人的話好似還在她耳邊回蕩，那時她不相信也不在乎，可現在的她，很痛苦，一點也不幸福。
原本以為沒了她，相爺的眼裏就可以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卻不想……
最後她的孩子也死了，并且她再也沒辦法生育，那不是報應又是什麽？她确實遭到了報應。
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至少她還活着，可那個女人此刻正被埋在土堆裏。至少她的身邊還有相爺，可那個女人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黎若見她眼中翻滾的情緒：“你在想什麽？”
女孩兒單純的眼神讓葉麗的反應過來。
那個女人早就不在了，她再也不能威脅到她了，至于這個臭丫頭，雖然不知她為什麽還活着，但這回她照樣有辦法不動聲色地整死她！
黎宥見女人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沉了臉，葉麗是個會看臉色的，她很快就知道相爺的臉色不對勁，也覺得自己做的過于明顯了：“我是在為你回來而高興啊。”
高興嗎？黎若看着她，眼中有意味不明的笑，将一切看的透徹，卻不必挑破，這是她一向的原則。
她笑了笑，面對那些女人，像是本來就很熟的模樣：“大家好呀，我是黎若。”
女人們沸騰了。
黎若？她們都記得相爺似乎有個女兒就叫黎若，只是不是先前就已經死了嗎？聽說是失足落水溺死的！那她怎麽又回來了？
女人們見黎若的面色幾乎慘白，背脊一涼，都像是看洪水猛獸似地看着女孩兒。
黎若面對這樣的一些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她們自然不是覺得黎若的臉上有什麽髒東西，而是直接把黎若當做地不幹淨的東西。
其中更是有兩個膽小的，互相握起了手：“相爺，她，她真的是活人嗎？她不是早就溺死了麽？她不會是那種什麽……”
黎若嘴角抽了抽，看樣子這些人是把她當成鬼了。
黎宥的臉也是一沉：“胡說八道什麽！這個世界上本無鬼神，都是你們這些人在疑神疑鬼！”
黎若和他陰沉的樣子不同，她站到了陽光底下，指着自己的影子：“你們覺得鬼會有影子嗎？”
幾個婦人才終于松了口氣。
葉麗的表情更加難看了，她甚至希望這個臭丫頭是個鬼，而不是個人！
“既然你今天剛回來，好好去歇息着吧。”黎宥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身離去，妾室們也退了下去。
有一個陌生的侍女走了上來：“小姐，奴婢帶你回別院吧。”
黎若雙唇緊閉，冷眼看着身邊名貴的瓷器擺設，這周圍的布置完全是她不熟悉的。
只是可憐了原身這個小丫頭，明明這裏是她的家，她卻再也不能睜眼看看了，她應該知道最後發生的一切，卻只能帶着痛苦和無助默默地去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讓黎若深深地讨厭，身邊一張張面孔都是虛假的，而她卻什麽也不能改變，心中是一種挫敗的無奈。
黎若走進一間房，房內的布置都很溫暖，床上布置得也很精致。
既然丞相早就知道她死了，為何要将她的房間保留地這麽漂亮，還幹幹淨淨的，一看就是有派人常常打掃。
這說明這個房間對他而言有什麽特殊的紀念意義？
黎若窩在榻上卻異常的不習慣。
這麽些日子了，她都習慣顧钰的那個皇宮了，偶爾看看皇上的俊臉，還是很養眼的。雖然他挺深沉。
這個地方似乎就只有她一個人。
她撥弄着床邊的一個小裝飾，顧钰……
不知怎的，昨兒的那一幕又浮現在她的腦中，唇邊柔柔的溫度使黎若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就要離開顧钰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黎若知道顧钰這個人就是平日裏比較喜歡冷着一張臉，其他都挺不錯的。
只是他們很多地方是無法通過相處而磨合的，那裏是皇宮，可她想要自由。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和她之所以會有這麽一段緣分，完全是因為他與丞相之間的淵源，待丞相一死，她便再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不是麽？
她若硬要留下，那以後該會多尴尬？
想想，黎若覺得還是離開最穩當，只是要怎麽走？直接向顧钰提出顯然是不行的。
只好另想辦法了，真麻煩……
突然之間，黎若覺得有人在盯着她，她警覺地翻了一個身。
看見了未合上的窗，她起身，将頭伸出窗外去瞅了瞅，卻別說人了，連個活的都不曾看見。
應該是自己的疑心病犯了吧。幹特工這一行的有時候就是太敏感了，草木皆兵。
只是這風吹進來，還是有點冷，黎若順手合上了窗。
她卻沒看見，關上窗的那一瞬間，純黑色的衣袂飄了飄。
黎若一個人窩在床上，什麽思緒都沒有，這樣她想要查點東西也無從下手啊！
黑衣人到這裏就是想要觀察房內的小丫頭，他很想知道這個小丫頭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才讓蘇堯那個蠢貨天天念念不忘，可他看了半晌，也沒得出個什麽結論。
他知道自己一向善于掩藏氣息，所以并沒被發現，可盡管如此，他也只覺得這個小丫頭片子估計只是有點功夫，除此之外也并無什麽不同。
他的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不管怎麽說，他都看得出來，這個小丫頭不是黎宥可以掌控的，可那廢物居然将她帶了回來。
看樣子這腦子也是越活越鈍了，他可能還不知道那丫頭與顧钰的關系那樣好，又怎麽會無故的準她回來。
僅僅是那張小臉愈發像極了心中思念的人？簡直愚蠢至極！
黎宥見府中無故多出一個男人，卻沒有驚慌。也沒有驚恐，只是十分的驚訝：“大人？”他喚道。
“您怎麽會在這裏？”
“怎麽，本座還不能出現在這裏了？”
眼前的這個人，黎宥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的臉，也不敢好奇他的模樣，他恭敬地彎腰：“在下不敢，只是在下有點好奇大人您為何會出現在此？”
“本座只是過來看看。”男人百無聊賴将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地看着：“相爺，本座有點想不通啊，為何你當初可以狠下心來把她溺死，如今又要将她帶回來？”
黎宥被他帶着嘲諷的問題給問愣住了，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半晌之後，黎宥苦笑：“只是見她，可憐罷了。”
本來當時見女孩兒被溪水沖走之後，他便有些後悔了，他害怕他的夫人的在天之靈會怪他！
可是，若不是因為這個掃把星，夫人又怎麽會走。
“丞相腦中又在想些什麽？”男人的問題讓黎宥擡頭，對上他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黑眸：“還在想你那早逝的夫人？”
這不是黎宥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的目光，可每一次，他都可以清楚的看見其間可怖的陰戾，而且，他甚至還看不透眼前此人的年紀。
“看來丞相是怪本座當初沒有再将夫人的壽命延長一些了？”
黎宥卻突然之間跪下：“在下不敢，大人的大恩大德，在下感激不盡，大人要的所有南耀朝廷的機密，在下已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男人點頭：“本座自然是明白的，未能讓令夫人再多活幾年，本座也很遺憾。”
黎宥向他低頭，卻沒有不服氣。
“內子薄命，無福享受，大人的出手相助，在下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多求了！”
第一眼見到這位大人的時候，他以為此人與那些江湖上假意行醫實則撞騙的大夫一樣。
可那時候，夫人實在病危，這個男子又像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黎宥才下定決心讓他試試。
卻完全沒想到，命懸一線的夫人竟然真的有了好轉，後來，若非出了那檔子事情，夫人便不會氣得吐了血。
雖然她是生下了黎若之後才一病不起的，可是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怪那個丫頭，真正應該被責怪的是他才對啊！他只是一直在逃避罷了。
黎宥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眼裏閃過忏悔之後，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愚蠢的東西。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遲早是要為自己的仁慈付出代價的。也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蒙住了他的眼，讓他自掘墳墓地将一個危險因素放在自己的身邊。
直到男人離開。
黎宥才站起身來，這個男人真的很懂得掌控一個人的心，他知道自己一定逃不出此人的手掌心了。
自從他為了讓男人救下夫人，吞下那顆藥丸之後……
一個下人推門走上來，看着失魂落魄的相爺，愣了一愣，相爺向來意氣風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