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殡儀館安排了沈池安三天後下葬,陸承沒有叫很多人,只有親近的朋友,聯系上了一些沈池安的親人。
陸承應倪相平的要求,帶他去挑好的墓地上看了看。
陸承給沈池安挑了一處極其安靜的地方。
在山丘的高坡上,一片木棉樹裏。
沈池安生前更喜歡喧鬧,倪相平不太明白陸承的心思,就問了問。
陸承只說:“木棉開花的時候,這裏就迎來了春天。”
陸承說他和沈池安是春天認識的。
墓碑還沒做好,倪相平看着陸承給他挑了一張沈池安在國外拍的照片,陸承說照片裏的沈池安穿着的衣服,也是他第一次見自己時穿的。
“這麽愛他,為什麽又要這樣對他呢?”倪相平不明白陸承到底是怎麽個苦海情深。
挺莫名的。
陸承沒有說話,他不想回答,知道倪相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事到如今,什麽答案都無濟于事。
倪相平擡頭看着長得并不高大的木棉樹,現在是夏季,木棉沒有火紅的花,只有陰郁的葉。
如果沈池安的墓落在這裏,那他就不用怕被曬黑了。
倪相平這樣想着,心裏又泛起酸。
回到C城,幫着陸承忙了一會葬禮的事,倪相平回了賓館,洗澡後窩在酒店特有的的白色軟床上,給秋嵩祺發去視屏對話。
才離開一天,他就很想念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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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沒有想要生他下來,倪相平從來沒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好爸爸,生他的時候自己也才剛過二十五歲的生日,算的上是早婚早育了。
特別是孩子剛出生,長得跟個猴子精一樣,倪相平更加郁悶,但是看着倒挺喜歡,至少,自己可以說孩子不好看但別人不能說。
後來海海稍微長大了些,幾個月大的時候,就可以看得出是個人樣兒了。
倪相平就越看越喜歡,小孩子一開始長得飛快,沒幾個月就又是長大一點,長高一點。春筍一樣。
他也學着其它家長,在家裏白牆上刻下了長長短短的劃痕,來記錄海海的身高。
不知不覺海海就長到了四歲,眉目清秀,倪相平知道他以後會是個帥小夥——不過不帥也沒關系,他也永遠是倪相平的寶貝。
視屏電話接通了,F市在C城東面,天黑的要晚一些,他可以看見秋嵩祺身後有濃郁的夕陽投進落地窗,秋嵩祺背對着,臉上也就剩了一片陰影。
“海海呢?”倪相平問。
秋嵩祺本來正在工作,坐對着電腦。
倪相平問了,他就壓下筆記本,将視屏鏡頭調成後置,對向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的秋海海,于是視屏裏就出現了海海在倒弄調色盤的畫面。
秋嵩祺今天下午帶他去了治療所,聽治療所的人說海海挺喜歡畫畫,雖然秋嵩祺看着他這畫出來的牛鬼蛇神,覺得簡直不能再不堪入目,但既然喜歡,那就畫吧。
于是離開治療所後給他買了一堆顏料和畫紙。
還都是挑好的買。秋嵩祺承認這叫做暴殄天物。
倪相平撐着頭,垂眼瞧了一會視屏裏的海海,笑了。
秋嵩祺就一直盯着倪相平,倪相平也并不知情,倪相平這一笑,秋嵩祺心跳驟停了般,他笑起來很好看,更重要的,是很久沒見到倪相平這樣子笑,眼睛垂垂的,像楊柳葉片垂在湖面。
看起來很舒服。
随後倪相平聽見了秋嵩祺在那邊埋怨什麽:“海海不愛吃東西,等會晚飯我都不知道要怎麽伺候他。”
“你就端給他,等他想吃了自然就吃了,不着急,他會餓的。”倪相平笑看着海海,眼睛裏滿是寵,“這家夥疼不得。餓了自然就吃了。”
“我今天喂他吃面的時候,他吐了我助理大半身……”
“不要麻煩別人。”倪相平皺了皺眉。
秋嵩祺就立馬解釋:“我開會去了,本來也是我在喂。但兒子吃得太少了,還慢。”
倪相平過了幾秒才說:“我這一直都這麽喂,也沒覺得他吃得慢,可能是你太急了。”
“我本來就挺忙的。”秋嵩祺舒口氣,說完才覺得這句話不該說,然後又改了口,“但我不急。”
“嗯。”
倪相平換了個躺姿,側卧在床上,半邊臉陷進白色的枕頭裏。
“你是不是累了?”秋嵩祺見狀,想起來他應該忙了一天葬禮的事——這種事會讓人身心俱疲。
倪相平點點頭。腦袋在枕頭裏蹭幾下,眼皮都快要擡不起來了。
秋嵩祺就把鏡頭調成了前置,對準了自己,又覺得自己這臉放在整個屏幕下又太大了。幹脆挪了挪手機支架。
于是倪相平只能看見秋嵩祺的下巴再到鎖骨。
黑色的衣領,扣子開了兩顆。
“你該剃剃胡子了。”倪相平含着睡意下意識呢喃。
“那你什麽時候回家幫我剃。”
秋嵩祺說這話的時候,喉嚨滾動好幾下,倪相平看得一清二楚,心髒像泡在沸水裏唰了兩下。沒有再回話。
秋嵩祺垂下眼簾,可以看見倪相平望着這邊發愣。
“明天記得送海海上學,我休息去了。”半個小時後,倪相平按掉了視屏對話。
“好。”
“秋總,”阮熙等他将手機收回原處,才敲敲門,“有一個緊急會議。”
“剛才不都已經緊急了嗎?不就是個季度檢查嗎?開這麽多會……”秋嵩祺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待會要帶他去吃晚飯。”
“這個是關于合作的會議,戴會長主持。”阮熙小心翼翼地告知他。
“戴博?他不是口口聲聲說不管麽。”秋嵩祺冷笑一聲。
“這……”阮熙也不好說什麽。一邊是自己的頭頂上司,一邊是上司的上司。
官大一級壓死人。就這個道理。
不過好在秋嵩祺最終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我會去的。”
“你去買個快餐。”秋嵩祺又囑咐阮熙。
“您要什麽?”阮熙點開外賣軟件,問。
秋嵩祺平日裏也不吃快餐,如果工作得晚了就直接回家吃。他不清楚秋嵩祺的口味。
“姑爺你想吃什麽?”秋嵩祺捏了捏海海的臉,對阮熙說,“皮蛋瘦肉粥吧。”
“好。”
會議室氣氛很微妙,秋嵩祺進去後,人們都用齊刷刷的好奇眼神看着他。
戴博示意他坐下,清了清嗓子:“這次和KT的合作總體還算順利,但是,收到了不少投訴,大部分是因為質量問題。”
戴博語氣嚴肅,不像是要誇人,明顯得來找茬。不過秋嵩祺倒把公私分得很清楚,聽了進去。
随後戴博放了一組投訴數據,分析了一會。
投訴的确比以往要高些。問題出在了生産線上。
“我會處理。但是這個季度的聯名合作總體銷量比以往好一點,投訴增加了也可以理解,及時解決就好。”秋嵩祺最後回話。
“……秋嵩祺,你不要把這次的業績算在成品本身身上,倒是你自己,不要折騰一些歪門邪道去沖業績。”戴博散會前,冷不丁地叮囑一句。
秋嵩祺皺起眉頭:“戴會長什麽意思?”
戴博先讓員工散了,單獨留下他來說。
“你的私生活公司管不着,但不要玩過火了,影響公司形象。”戴博手機打開新聞,遞給秋嵩祺,“你知道的吧?不要拿這種事刷業績。秦紀南是什麽人,和你還是有區別。他可以想辦法讓粉絲替他買單,但我們公司不一樣,務實才是王道。”
秋嵩祺看一眼,又是那條莫須有的新聞。
“您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處理。而且,都是造假的。”秋嵩祺本不覺得這檔子破事有什麽,被戴博一說,難免煩悶起來。
“盡早。”戴博收起手機。
陸承夜裏睡到一半就醒了,意識模糊地撥打了沈池安的電話。
電話響到一分多鐘,他才稍微清醒一點,笑了一下,挂掉。
裝作沒有發生什麽,泰然地看一會手機。
看手機沒指望看到什麽內容,只是想看看沈池安以前的微博,和他各類交友軟件。
但他刷到了幾條時尚圈的花邊新聞,好像和秋嵩祺有關系,他想分散開自己放在沈池安身上的注意力,逼着自己點了進去。
疑似戀情……陸承無奈地退出界面,秋嵩祺沒這本事幹腳踏兩條船的事。
他順帶去看了眼秦紀南的微博,最近只有新品上市的消息,對于已經刷屏了他底下評論的“求實錘”沒有回應。
陸承想到了秋嵩祺老婆,随後又想到了沈池安。
把新聞發給了秋嵩祺:早點弄下去吧,別讓你家人看見了。會難過的。哪怕是假的。
沈池安出軌的時候,陸承幾乎是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