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辦公室裏冷氣開得很足,以至于落地玻璃外側都起了水霧,氤氲在上頭,又被夏季的雨水稀裏嘩啦地拍打,劃出一道道痕跡。
秋嵩祺被倪相平挂斷電話後,冷眼瞧着他的秘書阮熙。
阮熙半低着頭,不敢看他。
阮熙當他的秘書已經六年了,他心裏清楚明白秋嵩祺每一種喜怒哀樂。
比如剛才那種,挂了電話之後會對着電話“喂”好幾聲,掐掉電話又反複打開屏幕嘀咕着什麽的,就是家裏出了事。
因為換做其他事,他一定會再打過去罵對方一頓。
至于什麽事,阮熙也知道,一定是他孩子和他愛人的事。
公司裏的人都說秋嵩祺有個自閉症兒子,這就是秋嵩祺這幾年性情越來越冷淡的原因。
但阮熙并沒有覺得他的性格變得很冷淡,相反的,是很暴躁。
會因為一點不如意的事大發雷霆。
只不過,阮熙覺得秋嵩祺對他愛人的态度比對別人倒是友好很多。
比如剛才,即使生氣也不會大吼大叫,頂多就是話說的難聽了點。
而對自己和員工,就別提多嚴格。
“我們什麽時候去餐廳?”秋嵩祺拉了拉領帶,把手裏的文件簽好字遞過去,“你今天應該早點告訴我開會的事,這樣我就能提前把會開了。”
阮熙立刻站直了:“實在抱歉,下次會提前說的。秦先生說是八點。現在快到點了。您要準備上車了。”
“叫司機把冷氣開到27度,還有,通知三分公司把文件在今晚之前交上來。十二點之前,我在郵箱沒見到就扣全勤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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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阮熙立即通知了下屬去三分公司監督。
秋嵩祺掐着點去到餐廳,秦紀南坐在圓桌對面,其他位置還坐着不同身份的人。
“秋先生,坐。”秦紀南見到他,笑容明媚了起來。
秦紀南是他商業合作甲方,但不僅如此。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紀南喜歡秋嵩祺,秋嵩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招人喜歡。
最好的味道就是沒有味道。
但是秋嵩祺知道,只有倪相平能感受到什麽叫涼白開的氣息。
是夏季的暴雨在壺中沸騰,讓倪相平無法自拔。
秋嵩祺這才反應過來今天下了暴雨。
但他也無所謂下不下雨了,倪相平自從生了秋海海後就一直用抑制劑,發情期就算是到了也不需要秋嵩祺幫忙。
“這次我們的合作有關雙方的上市和市值,還希望秋先生能夠積極配合。”坐在秦紀南旁邊的女人說道,她注意到了秋嵩祺不斷看表。
“知道了。”秋嵩祺點點頭,收回了心思。
衆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秋嵩祺感到意外地難熬。
今天他又忘記接海海放學,又不能早點回家。
換句話說,就是又要接受倪相平的冷眼相待。
別人不理解也就算了,秋嵩祺最受不了的就是倪相平說自己對這個家不管不顧,倪相平應該要知道賺錢對誰都有利,賺到了錢就是最大的照顧。
秋海海的病能夠好轉,還不是全靠他秋嵩祺砸錢。
“給秋先生倒點酒。”秦紀南吩咐了服務員給秋嵩祺空蕩蕩的酒杯裏倒酒。
秋嵩祺剛要拒絕,話還沒出口,投資方陳釋又笑迎着酒杯上來:“來來來,秋先生,預祝這次合作愉快。”
滿臉油膩。
秋嵩祺抽搐一下嘴角,舉着酒杯官方地笑道:“合作愉快。”
“這樣吧,待會吃過後去翡翠城怎麽樣?我請客。”秦紀南朝衆人提議。
“好好好。”幾個女人應和。
“讓我們好好看看秦總能開多大的場子。”陳釋說。
翡翠城也就是夜總會,這種局子難免要去這種地方。
秋嵩祺是拒絕不了的,他沒吭聲,只能默認。
出發前,秋嵩祺給倪相平撥了個電話,倪相平沒接,又打了好幾個,最後甚至被挂斷了。
“鬧什麽脾氣。”
他煩躁地幹脆關了機。
倪相平從藥店回來,先去看了一眼熟睡的海海,發現他額頭有點冒汗,可能是被子蓋多了。
倪相平扶起他,去衣櫃裏找了件幹淨的睡衣,給海海換上。
海海被這麽一鬧騰,醒了,但還是困着,小腦袋釣魚一樣一垂一垂的,打了幾個噴嚏。
倪相平看着他笑了。
秋海海長得其實更像秋嵩祺,雖然臉上肉多,但也掩蓋不住他逐漸長起來的鼻梁骨兒。
秋嵩祺的鼻梁就很高挺,倪相平很愛看,也喜歡用手去碰碰。
海海安靜的時候和倪相平以前看過的秋嵩祺兒時照片一模一樣。
他給海海重新蓋好被子,拉低了一點,好讓他沒那麽熱。
等會到自己的房間,才看到秋嵩祺的電話,手機響是響了,聲音不太大。
“哎呀。”倪相平劃過屏幕,不小心劃向了挂斷。
等他想再回撥過去,對方就關機了。
倪相平看了一眼剛買回來的抑制劑,深呼吸一口,再一看時間,只好又服用了一支。
“秋先生不着急吧?看你好像還有其他的事。”秦紀南走上前。
他個子和秋嵩祺差不太多,今天又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穿着黑色衣服的秋嵩祺旁邊,看着就跟舒服。
“秦總和秋總還真是挺般配。”簡岚打趣着,簡岚是秦紀南助理,是個年輕的小女孩。
秋嵩祺聽到她這話,只覺得秦紀南很不會管下屬的嘴。
秦紀南笑了笑:“秋先生結過婚的。”
這話從秦紀南嘴裏說出來,讓秋嵩祺聽着很別扭。
為了合作,就忍了。
他咬咬牙根,控制自己沒翻白眼。
翡翠城的燈火通宵不暗。
秋嵩祺坐在沙發上,被人灌了不少酒,不太清醒地看着還在吹牛聊天的人——場子裏也沒幾個清醒的。
“秋總。”阮熙從門外進來,跨過幾個放在地上的酒瓶,現在秋嵩祺眼前,說了點什麽。
秋嵩祺沒聽清,拖鞋嗓子問:“你——說什麽——?”
“三分公司的文件已經發到您郵箱了。”阮熙對着他耳朵喊。
“幾點了?!”秋嵩祺抖了個機靈,猛地坐直了,從口袋裏拿出手表,沒等阮熙告訴他時間,“十二點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錯了。
“十一點五十三。”阮熙精确地報出了時間,“三分公司的人全勤獎不用扣了。”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秋嵩祺立刻起身,拔腿就往門外走,秦紀南叫住他:“秋總!”
秋嵩祺不耐煩地回頭,把雨傘刷地撐開。
“這就走了?”秦紀南問。
“是,今天多謝款待,我有事先走了,你們盡興。”秋嵩祺快言快語客氣一陣。
“記得別酒後駕駛。”秦紀南笑着說,“需要的話我可以叫我的司機順道載你回去。”
“不用。”秋嵩祺把車鑰匙給阮熙,阮熙識相立即拿過,無奈地給他當了一次司機。
秋嵩祺回到家裏,門被鎖了起來。
他按了按門鈴,倪相平沒有應門,他知道自己回來得有一點晚,但這也是迫于無奈。
于是秋嵩祺開了機,看到了倪相平打過來的一個電話,心裏更是一陣緊張。
倪相平這下是不會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