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中國人或許并不怎麽信佛，但骨子裏卻有一種佛家思想的影響存在，根深蒂固。佛家愛說什麽因果，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之所以發生，都是冥冥之中設定好的，事物不過是在它們既定的軌道裏運行而已。我當然是不信佛的，至于因果，也不能說一點不信，可是，作為一個21世紀大好青年，受過較高等教育，且仍在受教育中，那麽，我還是決定跟着馬克思，跟黨走。
具體一點來說吧，如果我考試挂了，那是因為我平時逃課太多次，不寫作業，不上自習，全靠考前刷夜，而且只刷一夜……于是我挂了。這就是因果。可是多想一層，說不定這個因果是，命中注定我會逃課，不認真學習，然後挂科，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無話可說，可是沒人向我證明。
因果什麽的聽着就很高深，不太适合我這種大腦構造簡單，足以媲美單細胞生物的人來思考。但是呢，人的生命中總是有很多麻煩的事情無法避免，每當這個時候，我又忍不住想，說不定因果這東西真的存在，如果那個時候我怎麽怎麽樣，現在就不會怎麽怎麽樣了，那該多好啊。
是啊，如果那天中午我沒有帶舍友出去吃燒烤就好了。其實去了也沒關系，關鍵是不應該喝啤酒，如果我像她們一樣點汽水什麽的就好了，啤酒難喝還更貴。喝啤酒其實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主要是我酒量不行，我只喝了一瓶而已，那酒度數不知是多少的，平時我喝兩瓶還是沒問題的。總之，那天出了點問題。
吃完燒烤大家就散夥了，老四趕火車回山東，老大和小五搭同一班飛機到重慶，小五家就在重慶，老大是去玩，然後再回成都。至于我，我家在安徽，離長春遠着呢，每次都是在火車上颠簸一天一夜，其實我長這麽大還沒坐過飛機。給力一點的話，20個小時可以到合肥，不過和諧號總是愛晚點，22個小時是常态。
9:45的火車，老媽從下午3點就開始催我去車站，我腦袋還暈着呢，關了手機想先睡一會兒，結果就睡着了。千萬不要以為我睡過頭了，開玩笑，又不是豬，下午3點開始，6點醒來已經是極限了。然後床鋪折起來，用被淘汰掉的窗簾蓋好，宿舍掃掃，噴點空氣清新劑，鎖好門窗，出發。搭306路去了長春站，到的時候剛好7點。
照理說，我睡了那麽久，現在不該困了，可我就是呵欠不止，想來想去，只能是中午那瓶麥啤搞的鬼。
8:23，還有一個多小時，現在還是別睡了，候車廳人多且雜。我拿出袋子裏的冰紅茶，喝了口，感覺似乎好了那麽一點點，再喝一口，10分鐘不到就喝幹了，然後又開始犯困。袋子裏還有檸檬汁，我又把它拿出來，挺酸的，比冰紅茶效果好很多，早知道剛才就喝它了。
終于挨到上車，袋子裏只剩點幹糧了，當然，水杯是必須的。
從前總是訂硬卧票，還總是碰不到下鋪，上鋪我會怕高，中間太憋屈，只有下鋪可以讓我接受。這次訂的是硬座，殺千刀的，早知道硬座是這種情形，我死也不會坐硬座啊，擠死我了！更糟糕的是，我快憋死了，廁所在車廂另一頭，走過去像闖關東一樣困難。
大家能不能讓讓啊，我快不行了，沒看到嗎？我是憋到不行才站起來的，你以為我願意老往廁所跑嗎！
大媽，麻煩你回個頭，看看我憋成豬肝色的臉，高擡貴腳，放我過去吧……
唉，終于到了。咦！兩邊都有人？
我再等等吧……
還不出來啊！好吧，我去別的車廂行了吧……
那個，大媽，不好意思，我又回來了，放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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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過五關斬六将終于擠到廁所門口時，恰好看到一男子正扶着廁所的門把手，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出人意料的是，他把手松開了。原來不是進去，而是出來嗎？太好了！我感激得笑着朝他道謝，可他居然甩都不甩我，好尴尬。是個大叔，挺會耍帥的，還戴着一副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墨鏡，也就是“看上去”而已。沒錯，我就是個不識貨的。
嗤——有錢的都去坐飛機頭等艙了，還擠什麽火車……
“啊！！！殺人啦！！！”
左邊的廁所幾乎在大叔離去的同時打開，突然飙高的嗓音像是要震破我的耳膜，而我，也在那時将視線轉向右邊的廁所，随着門一點點開啓，我看到那具被吊在狹窄的空間裏，手指和腳尖都在滴着血的屍體。
不知道兇手是怎麽做到的……我也沒時間想這個問題了，其實，看到的瞬間我就移開了視線。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我沒有當場尿出來，而是十分敏捷的，在尖叫的姐姐離開左邊那間廁所的同時，機智地轉身沖進去，并及時關門上鎖。我在烏煙瘴氣的廁所裏呆了半個多小時，确定出門不會見到隔壁的屍體才敢出去。
剛才一聲尖叫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姐姐正在乘警的包圍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可以理解她，我TM太能理解了！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注意，我盡量裝作平靜，其實胸腔裏像是在擂鼓。好不容易回到原來的車廂坐下，現在覺得對面不慎被我踩到腳于是目露兇光的絡腮胡大叔都長得好善良。此時此刻，熟悉的擁擠的座位給了我滿滿的安全感。
“哎，同學！”
“你是在叫我嗎？”還好，聲音還算自然，也沒有抖。
“對，你是學生吧？”
“是啊，怎麽了？查票嗎？”我作勢去拉挎包的拉鏈，那名乘警果然制止了我。
“不是查票，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嫌疑人的樣子。這位小姐被吓壞了，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嫌疑人就在車上，我們必須盡快把他找出來，移交警察。”
“沒有監控嗎？”
“9號車廂的監控有點不太穩定……”
“什麽？！”我誇張地尖叫一聲，眼淚幾乎都要流出來了。我承認，現在我很害怕，不只因為看到有人在眼前被殺，更因為我親眼看着兇手從身邊走過，我甚至還跟他說了句“謝謝，我都快憋得不行了”。
“同學，你別激動，別激動。你真的不知道？”
“我……我其實一直躲在廁所裏抽煙，什麽都不知道。”我對不起我自己，我是大好青年啊，除了偶爾喝點啤酒，啥壞事都沒幹過。
“額，那就先這樣吧。不要亂跑，有事我們随時會找你，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配合你們？開玩笑！那個墨鏡大叔就在這列火車上，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卻總覺得他現在一直在盯着我。殺人最忌諱的不就是被人撞見嗎？我怎麽那麽倒黴，偏偏就撞見了呢？他會不會盤算着要殺我滅口？說不定他沒看見我的樣子……對啊，當時他一定只顧逃離現場，而且鼻孔朝天，傲的不得了，一定沒看見我！
我膽戰心驚地喝了口水，換了件藍色的外套，又找出一頂寬沿帽子戴上，心裏才安穩點。不出所料，火車經過最近的站點時，下車的乘客遠比往常多，若不是有必要的理由，沒人願意呆在死過人的火車上吧。
我在天津下了車，訂了第二天的票。現在的問題是晚上住哪兒，吃什麽。
拖着行李箱，走在車站的廣場上，不時有人問我要不要打車。離車站有點遠了，這裏的旅館應該會便宜一點，名揚旅館，好吧，就這兒了。
“阿姨，住一晚多少錢？”
“120，标準間 。”
“這麽貴啊？100行嗎？”
“120不貴了，你去車站旁邊問問，這附近就我家最便宜。孩子，我跟你講，我家的房間都是條件很好的，洗澡，看電視，上網都可以。”
“我不看電視，也不用上網，你這裏有沒有這樣的房間，只要有熱水洗澡就行。”
“唉，看你是學生才算你便宜的，100就100，跟我來吧，在三樓。”
最後，我還是住進了标準間，接上網線看了部電影，很老，很經典，《這個殺手不太冷》。
為什想要看這部片子，我已經看過的，大概是覺得Leon很善良，不會随便殺人。今天那個大叔是不是殺手呢？
他其實看見我了，我知道。
電影結束了。
我不敢關燈，整個人蒙在被子裏，終于可以放聲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