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陸赫青背着陸一個苗青瀾,仍然十分輕松地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昨夜一夜疾風驟雨,将整個山林毀得七零八落,殘枝落葉鋪了一地,尚且還留存在樹上的樹杈在呼嘯的大風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聞聽着,竟是十分恐怖。
苗青瀾側目看了眼影影綽綽的搖晃樹影,那些拉得老長的黑影仿似一只只枯瘦蜷曲長着長指甲的魔怪的手,張牙舞爪地對她揮将過來。
她吓得不行。
下意識便縮了縮脖子,将自己更往陸赫青背上貼去,一雙抱着陸赫青脖子的手也不自禁地收攏……看那樣子,竟像是想把自己揉進陸赫青身上一般。
她咬緊了牙,緊閉雙眼,害怕得渾身發抖。
可憐了陸赫青,饒是如此強健一個男子,背着一個少女行走在山間也是如履平地,一身輕松的模樣,那也架不住摟着他脖子的手不住收緊,萬沒想到平日裏那般弱小的一雙手箍着他脖子時竟是那樣用力。好似同他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将他勒死一般。
“咳咳,”他幾乎喘不上氣,猛力咳嗽幾聲,才又苦着臉道,“小啞巴,咱兩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你作何要如此待我?”
背上人沒給他一點反應,倒是抱着脖子的力道終于松了些。颠了颠她,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陸赫青才加快了步子向山下走去。
樹林倒影飛快,陸赫青背着人在山間走得飛快。
天光大亮時分,陸赫青站在了一個破舊小醫館門前。
這個醫館雖然小,但裏面收拾得很幹淨,有淡淡的草藥香彌散在醫館內,兩人只是站在門口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
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走動聲,貨郎叫賣聲将困頓不已的苗青瀾叫醒,她眯着眼擡起頭,小眉頭皺着,臉頰上是不正常的潮紅。眼皮困倦着,只看看張開一條縫,她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破舊小醫館,又轉了轉頭,看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似是一時沒想起來自己為何在這兒。
她皺着小眉毛,側過臉貼在陸赫青背上以抵消自己頭部的重量,她握着小拳頭,無力地往陸赫青肩頭敲了敲,想問他現在這是哪兒,他們到這兒來做什麽。
“有話不會說嗎?敲我作甚?”陸赫青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擡了腳邁過門檻往醫館內走去。
聞到藥香的瞬間,苗青瀾便知道他們這是到哪兒了。雖然有心看看這家醫館的內裏是否同外面看去一般老舊,但是她卻是渾身一點力氣也無,動動手指頭也嫌累,便索性挨着陸赫青坐了。
一坐下,苗青瀾便無骨似的軟在他邊上,他倒是有心想要教訓她幾句,卻見她半眯着眼巴着自己不放,一雙小眉毛緊緊地皺着,面色潮紅,想來是病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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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
“大夫,她……似乎很燒。”陸赫青看着老大夫把個脈還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忍不住道。
“老夫眼睛好使。”老大夫頗為責怪地瞥了他一眼,又自顧自摸着胡子,繼續高深莫測的把脈。陸赫青被噎了一下,明白這位老大夫是怪他打擾,可是苗青瀾這情況分明便是受了寒發熱了,怎的叫他這一瞧像是得了什麽絕症似的。
“那……”他還想說什麽,卻被滿臉不悅的老大夫無情地打斷了,“這小女娃你從哪兒拐來的?”上下打量的目光分明将他看成了拍花子或者哪個山頭劫掠少女的山匪。
他只是找了家醫館瞧病,怎的就成了山匪?他堂堂大将軍跟山匪長得像了!他張了張嘴,才要分說,卻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扭頭看過去,恰看到苗青瀾一張白皙小臉燒得通紅地往他懷裏靠,雙眼仍然疲倦地耷拉着,顯然是病得糊塗了。
“大夫,我們又不是不給錢,讓你看診便看診,別耽誤時間成不成,沒瞧見人都燒糊塗了嗎!”他皺着眉,心裏火氣蹭蹭地往上冒。這看診的老大夫眼神委實有些不好,還好意思道自己眼睛好使,真是哔了狗了!
聞言,老大夫也不搭理他,只慢騰騰地捋着花白的長胡子,眉頭微蹙似是遇上了天大的難題一般。
這老家夥該不會是裝腔作勢,其實并不會看診吧?這個可怕的想法一冒出來,頓時他瞧這老頭的眼神都不對了。再一細想甫一進來時,這破舊、門可羅雀的小醫館……簡直不寒而栗!來不及多想,他一把抄起苗青瀾便要離開。
“這位姑娘只是受了風寒罷了,帶她出去出一身汗也便無事了。”老大夫不緊不慢地摸着胡子,白了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麽而突然臉色大變的陸赫青一眼,“小夥子瞧着也是個壯士的,這腦子怕不是壞掉了吧?你瞧着老夫像是個歹的嗎?”老大夫氣哼哼道。
“……像。”只要無事便好。陸赫青完全不給老頭臉的回了一句。
“嘿,你這小子!”老大夫被氣樂了,“這女娃子身子倒還好,不過嘛……”老大夫頓了頓,掀起眼皮掃了陸赫青一眼,沒再說下去。招手叫來旁邊打下手的小藥童,給了他一張方子讓他後院去。
陸赫青也沒理會,這老頭可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他做什麽他卻是不想知道的。只是他那欲言又止,一副“你這個智障”的神情實在令他心生不爽,但他那句未完的話卻又分明勾着他,“不過什麽?”他忙問。
“這小女娃體內……可是有些了不得的東西。”老大夫笑道。
“是什麽?”
“是毒。”
“……”
小藥童端了藥過來,笑道:“這一碗下去,再讓小姐姐發發汗,便沒事了。”他小心地捧着藥碗上前幾步,将藥送進了陸赫青手裏。“不是我吹,我師傅的醫術可是能上天的!”小藥童滿臉自豪。
上天?陸赫青呆愣的表情裏有了一絲龜裂痕跡,上西天嗎?這哪還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啊!這是要命的□□師吧!
“快給小女娃喝下吧。再不喝,腦子要燒壞咯!”老大夫笑道。
果然,不一會兒苗青瀾身上的熱度便退下去了。
“多謝!”陸赫青臉上誠懇了些許,“之前多有得罪,”他拉起苗青瀾,“不過那也是你這個老家夥自找的,怪不得我!”
“嘿,你這小子!”老大夫随手抄起一條板凳便擲了過去。
陸赫青抱着苗青瀾,仍然身輕如燕。早就跑遠了。
陸赫青并沒有帶着苗青瀾回苗府,而是帶着她繞道去了江上柳岸。
喝了藥恢複稍許的苗青瀾,此時已不再如同先時那般病恹恹的,但是精神頭也沒好到哪兒去。陸赫青一直記着那老大夫讓她發發汗的囑咐,便帶着苗青瀾到了這風景秀麗卻人跡罕至的江上柳岸。
這處地兒如同這喧鬧城池中的一個世外桃源,草長莺飛,滿目蒼翠,同之前在山上瀑布後面的那個漫天桃花飛舞的粉色桃林不同,這片小小的天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綠,而周圍卻是青磚紅瓦的矮房街巷。
岸邊垂柳的綠葉随風飄揚,幾片調皮的葉子在風中翻卷着,飛舞着,脫離了柳枝,被風卷着飛往了更廣闊的天地。綠意盎然的一方天地裏,有青草的香味,有微風的輕輕拂動,還有一個……笑眯眯的大胡子!
苗青瀾回身看向大胡子陸赫青,笑嘻嘻地,臉上明明白白寫滿了不懷好意。但她面上的笑容又是那樣張揚。
“喜歡這兒嗎?我前些時日溜出來時發現的。怎麽樣,是不是很适合你?”陸赫青忽略了她的不懷好意,反正她也做不了什麽。他折下一根柳條,手指靈巧地活了幾下,那根長長的柳條便在他手中成了一個柳環。
他嫌棄拿起柳環上下比劃,而後随手一揚便套在了苗青瀾的頭上。
适合我?
苗青瀾眨眨眼。
她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黑葡萄一般,圓溜溜水潤潤的,即便她不說話,光是從這雙眼眸裏便能看出她的疑惑。
“是呀,那老頭不是讓你發發汗嗎?自然是讓你在這兒玩耍咯?不然如何發汗?”陸赫青煞有介事道。他也是知道的,即使苗青瀾出身并不顯貴,但是她家卻也是一方富賈,自然也是嬌養在閨中的。
苗青瀾狡黠地眯起眼沖他咧開嘴,笑得肆意而張揚,那雙水潤潤的大眼睛滿是笑意,似乎是對他這份安排非常滿意。陸赫青也看着她笑了。
兩人在柳岸上追逐着,奔跑着,歡笑着……直到夕陽西下。
——我該回去了。
苗青瀾說。
陸赫青溫柔地給她拭了拭額上冒出的熱汗,并沒有聽到苗青瀾的話,笑着問她:“是不是餓了?又想吃糕點了?”
苗青瀾搖了搖頭。
——我說,我該回去了!
她雙手緊握成拳于胸前,兩只大眼睛裏突然燃起熱烈的火焰來,嘟着小嘴不滿地瞪着他。
他并沒有聽到她的話,只能從她突然變得憤怒的表情裏猜測她所要表達的。“我哪裏……做的不好嗎?”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忐忑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