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別墅的院子裏,安靜的只有風吹過耳際飕飕作響的聲音。
今晚也不算太冷,她卻打了個寒顫。
見蔣慕承已從車上下來,她像個小叛徒一樣,不管沈淩什麽臉色,朝着蔣慕承飛奔過去。
蔣慕承伸手接住她,“這是遇到入室搶劫的強盜了?看把你吓的。”
“...”
她就說吧,這兩人只要遇上,肯定少不了一場口水戰,這不,蔣慕承平日裏的良好教養也不見了影蹤。
她要是把沈淩和蔣慕承針鋒相對的視頻錄下來,發到網上,估計都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畢竟蔣慕承給人的感覺就是內斂沉穩,跟幼稚腦殘搭不上半分錢關系。
蔣慕承拍拍她的頭,“下回遇到這種事,直接報警。”握着她的手腕向別墅裏走去,“這都幾點了還不洗澡?”
壓根就當沈淩是空氣。
沈淩終于出聲,“然寶今晚跟我回家住。”
蔣慕承頓下腳步,一言不發的淡淡的看着他。
沈淩挑釁的眼神也毫不示弱。
兩人無聲的對峙。
陶然低着頭,不敢看他們,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火藥味。這兩人是針鋒對麥芒,互不相讓。
蔣慕承雖是長輩,可別指望他能讓着沈淩,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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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淩雙手抄兜,掃了眼陶然,“讓然寶先進屋,我們好像也有一段日子沒有好好聊聊了。”
蔣慕承不輕不重的‘呵’了一聲,戲谑的語氣,“沈淩,你就這麽有自信,我一定會跟你聊?”
陶然沒忍住被嗆的咳嗽了聲,她趕緊用手捂住,頭埋得更低。
沈淩的胸腔微微有些起伏,淡淡笑着,“也對,怎麽能跟蔣四哥比呢,想找蔣四哥聊天的人,且不說女人,就是男人都能排到五環外,我好像還真是自信又自戀了些。”
陶然微微擡眸看向沈淩,正好與沈淩的視線撞上,她眨眨眼,示意他不要找死往蔣慕承的槍口上撞。
竟敢學圈裏人喊他蔣四哥,他這是自作孽啊。
他不知道這是蔣慕承看不慣他的原因麽。
蔣慕承在蔣家排行老四,別人都稱呼他四哥,可是沈淩卻在沈家的小輩裏排行老三,他的一衆發小稱呼他三哥。
都是在一個圈子裏,作為長輩的蔣慕承卻被沈淩的一衆發小稱呼四哥,他們都稱呼沈淩三哥。
可沈淩作死的卻從來都不喊舅舅,不喊就算了,時不時戳弄他的人惡搞,說三哥是老大。
明明差着輩分,還總是被起哄蔣四哥應該喊沈淩一聲三哥。
話說蔣慕承能看他順眼麽。
所以暗中矛盾就來了。
其實在陶然看來,多大點事啊,不就是一個稱呼麽,也是在開玩笑的情況下鬧着玩的,至于這麽上綱上線?
所以她腦補了,他們兩個看上過同一個女人...
雖然一直沒得到證實,可畢竟他們年紀相仿,每次見面都橫眉冷對,除了兩男争一女外,她想不到其他可以讓他們這般見面就分外眼紅的理由。
就是不知道是蔣慕承撬了沈淩的牆角,還是沈淩奪了蔣慕承所愛。
突然她的脖子上一涼。她擡頭,是蔣慕承的手放在了她脖子上,還使勁揉了下,這是要幹啥?
蔣慕承幽幽道:“小小年紀,別整天瞎想。”
媽呀。
她後脊梁開始冒冷汗,她怎麽什麽心裏活動,他都一清二楚?
蔣慕承的視線再次落回沈淩身上,“最近我認識了個醫生,他最擅長的就是縫合手術,無縫縫合。”
略頓,淺笑道:“要介紹給你認識嗎?”
陶然看向沈淩時,他的嘴角抽動了下,蔣慕承這是要縫他的嘴巴呢。
沈淩看上去還算是雲淡風輕,“多謝,既然醫術這麽高,您還是自己留着吧,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看着陶然,“然寶,你說是吧?”
操,你們吵你們的,幹嘛要把我拉上去墊背?
其實她覺得他們兩個人做着毫無意義的冷嘲熱諷,簡直是傻x。
大概就像是一對情侶,相安無事的時間久了,就要磨磨牙,要不心裏不平衡,找不到樂趣。
她做和事老,“舅舅,你忙了一天,趕緊洗澡休息吧。”
又看向沈淩,“三哥,這麽晚了,你也回家去,有什麽事咱明兒再說,又不急于這一刻,對不對?”
反正她不會跟他回去就是了。
拖一刻是一刻吧。
沈淩點點頭,“恩,我正有此意。”又掃了一圈院子,“這裏冷森森的,不适合正常人多逗留,然寶我們走吧。”
“...”大哥,你哪句聽出來我要跟你走了。
蔣慕承沒理睬沈淩,拉着陶然就朝別墅走去。
沈淩失了風度的出聲阻止,“蔣慕承,你就非要跟我作對是吧?我讓然寶回家,你就非要讓她留下來!”
蔣慕承斜了他一眼,冷嗤道,“我又不是女人,無需故意跟你作對來吸引你的注意力。”
“...”沈淩忍了又忍,“蔣慕承,我現在是她名義監護人,我帶她回家,這很正常,你有什麽理由阻止?”
“你把送來那刻,就該想到,想要把她帶走,難。”蔣慕承松開陶然的手,示意她離遠一點。
摸出煙點着,“沈淩,你扪心自問,這些年你把她帶成什麽樣子了?整天不着邊際不說,沒心沒肺,簡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僅如此,打架逃課抽煙樣樣有她,還有一點小女孩的樣嗎?”
诶?!!!
你們吵你們的,我管不着,可不要對我人身攻擊啊。
沈淩冷哼一聲,“總好過她心裏自閉。”
陶然扁扁嘴,那個,我沒有自閉傾向呀。
蔣慕承重重吸了口煙,又緩緩吐出。
“沈淩,你還有理了,要不是你們沈家小心眼,總覺得她在我們家長大,我們會虧待她一樣,我當時出國就會把她帶上,總好過在你身邊長大。”
頓了下,他放緩語速,語調加重,“語文考個13分,就是眯着眼瞎寫,也不能就13分吧!”
她擡頭梗着脖子與他對視,義正言辭,“舅舅,不是13分,是31分。”
蔣慕承大概是被她氣笑了,話裏還帶着笑意:“有區別嗎?都是這兩個數字的組合。”
泥煤,這是什麽邏輯!
沈淩也毫不相讓,“蔣慕承,我們沈家都是學金融出身,沒發現誰的語文不好,倒是你們蔣家,有幾個擅長文科的?若說然寶不好,這得從你們身上找原因吧?遺傳基因不好怪的了誰!”
于是又輪到蔣慕承開撕沈淩...
....
......
........
院子裏靜悄悄的,連東北風都繞道而行了。
二十多分鐘過去,他們依舊沒有停下來。
漆黑的夜空,院子裏只聽見兩個越來越激動的聲音。
陶然一臉便秘的看着互撕的倆人,這是要狗咬狗了?
這一架掐的,她感覺把蔣慕承三個月的話都說盡了。她有時會假設,如果沒有沈淩,蔣慕承會不會真的自閉?
很有可能。
因為只有面對沈淩時,他的話匣子才會打開,且一發不可收。
陶然原地擡擡腳,有些酸麻。
可是眼前的兩人,還沒有要罷戰的意思,兩人暫時中場休息,各自點了根煙。
沈淩抽着煙,又開始,“蔣慕承,當初然寶回到沈家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要是還跟在你身邊,她現在出門怕是要幾個人擡着,都不知會肥成什麽樣子。”
他抖抖煙灰,譏笑兩聲,盯着蔣慕承:“你不是很能麽,你能怎麽把她帶的又肥又醜?”
陶然,“...”心髒中了好多槍。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吵架都要揭她老底!
蔣慕承一臉無語的看着沈淩,“沈淩,你幾歲?這麽多年,這些話你每次都要拿出來說一遍,有意思?”
沈淩把玩着zippo,很不以為然,“你以為我願意跟你說話?要不是來帶然寶,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說着把打火機收起來,“今晚我是肯定要把她帶走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你看着辦吧。”
蔣慕承揉揉眉心,吵得腦仁都疼,晚上又喝了點酒,這會兒酒勁上頭,他瞅着陶然,“然然,跟沈淩回去吧。”
“啊?”陶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蔣四哥,您開玩笑呢吧。
就這樣将我抛棄了?
“舅舅,我覺得吧,我離不開你,所以...”
沈淩打斷她,“然寶,我可是記得當初我去紐約時,你也是說離不開我的。”
陶然咬牙切齒,你特麽的,不說話會啞巴?!
她又可憐兮兮的看向蔣慕承,“舅舅。”
蔣慕承扔掉煙頭,走上前幾步,将她輕輕抱在懷裏,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先忍一個晚上,明天我保證他會乖乖的将你再送來。”
陶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
蔣慕承松開她,認真的點點頭。
陶然無奈,卻又只能跟着沈淩走。
因為他顯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今晚要是不把她帶走,大有要跟蔣慕承撕到天亮的架勢。
坐上汽車,她一直跟蔣慕承戀戀不舍的揮手,直到汽車駛出別墅院子,她将車窗關上。
狗腿似的移到沈淩邊上,“三哥,我終于又能吃到你做的早點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廚藝。”
“三哥,我剛才雖說是明面上站在蔣慕承那邊,其實我心裏可是一直都偏向你的,真的。”
沈淩對着她的腦袋就是一巴掌,“萬年冰塊有句話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沒心沒肺喂不熟的白眼狼!滾過去坐好了!”
陶然翻了個白眼,悻悻的又滾到自己那邊的座位,手肘抵在車窗上,托着腮看着無盡的夜色。
她感覺自己的幸福的好日子才剛開始,可是預感又會很快結束。
汽車平穩快速的穿梭在寂靜的馬路上。
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看着倒退的街景,瞬間淹沒在黑暗裏。
回到公寓裏,已經淩晨一點。沈淩倒也沒再找她麻煩,只叮囑她趕緊洗澡睡覺。
洗過澡躺在床上,像是一只煎魚,輾轉反側都睡不着。
她拿出手機,發了條語音給慕時豐,【睡了沒?】
慕時豐的電話打過來。
聲音有些慵懶,“跟惡勢力做完鬥争了?”
她詫異:“你怎麽知道?”
他笑,“恭喜你還活着。”
“...回答我問題呀,你怎麽知道?”
“不是說回家跟我視頻麽,等到現在也沒動靜,肯定是沈淩跟蔣慕承遇上了。”
怎麽個個都這麽聰明。
她嘆了口氣,“大慕慕,我現在被沈淩給押了回來,估摸着以後他會準點都學校接我,我都沒時間跟你見面了。”
少頃,他以着沉靜的嗓音說道:“我課間去找你,中午還能一起吃飯,怎麽就見不到了?”
“大慕慕,你真好。”
“少拍馬屁,趕快睡覺。”
她也不由打了個哈欠,“恩,馬上睡,那你呢?”
“我還有重要的事,不過不會太晚,你先睡吧。”
她半開玩笑,“不會是幹什麽偷雞摸狗的事吧?”
他說:“性質差不多。”
“...”
又閑扯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剛把手機放床頭櫃上,沈淩敲門而入,他已經洗過澡,換上了家居服。
坐在她床沿,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德語書,“這段日子,萬年冰塊有沒有在睡前給你讀書?”
她用力點點頭。
不讀她睡不着啊。
沈淩沒再多問,翻開上次做标記的地方,繼續讀給她聽。
黑塞的詩集。
沈淩的聲音低沉有磁性,他正在讀的德語,翻譯過來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什麽是愛情,那一定是因為你。】
她問沈淩,“三哥,你明白什麽是愛情嗎?”
沈淩用書敲敲她的腦袋,“閉上眼睡覺,這破書是萬年冰塊買給你的吧?一看他就不教好,明天開始我讀文言文給你聽,保證你一分鐘就入睡。”
“...”
他翻了幾頁,找了些合适的:
【如今我不再如醉如癡
...
......
.....
我的眼光滿足于所見事物,我學會了看,世界變美了。】
她聽着他醇厚的嗓音發出的标準的詞彙,意識漸漸混沌,上下眼皮直打架。
酣睡前,她腦海裏一直回放着蔣慕承那句,“先忍一個晚上,明天我保證他會乖乖的将你再送來。”
她當時忘記問蔣慕承,他憑什麽這麽肯定沈淩會乖乖的将她送回去?
萬一他要不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