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點後的起點
海棠花開的時候，柏明庭把柏老爺子送去了瑞士，和他一起去的還有他另外幾個老夥計，彼此之間也是個伴兒。他們盡了力，無論是為了柏老爺子還是為了他們自己，都折騰了一番，但結果并不如他們的意。
光宇集團在幾經變動之後，終于塵埃落定，在外人看來或許只是一場理所應當的新老交替，可唯有當事人知道，那不是交替，而是輸贏之後的成王敗寇，在這場博弈中柏老爺子并沒有顧念什麽親情，他抱了魚死網破的決心哪怕是搭上整個光宇集團，他也不想讓柏明庭這個逆子如願。
可他失敗了，就算是不惜代價也沒能扭轉局面，最後甚至還動用了非常手段，可柏明庭明顯已經想到了這一層，他把春時很好的保護了起來，這讓柏老爺子無比憤怒，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輸了，輸得徹頭徹尾。
他的孫子，那個流淌着他的血脈也曾經讓他驕傲過的人，如今擺脫了他的控制，并且搶奪走了屬于他的一切。
全世界最好的療養院，餘下的時光柏老爺子會在那裏得到最好的照顧，是個可以讓人安心的地方，而春時家樓下的那戶至此之後便不再有人出現，門口的監控也在無聲無息中撤掉了。
就在柏老爺子離開的那天，春時陪着柏明庭去了墓園，他的父母長眠于此，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一起安安靜靜地在這裏沉睡。
柏明庭很久沒都來過了，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來了之後該說什麽，他的生活一片沉寂，年歲在長，模樣也有了變化，可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他在去美國之前曾經在父母的面前說，他要走完那條他們沒走完的路。
他沒完成，就沒臉再來。
現在他終于來了，還帶着另一個人，柏明庭說的很輕巧，春時也只是點了點頭就跟着他坐上了車，好像這事情很簡單并不需要深思熟慮，但事實并非是如，春時很尊重，也相信着。
無關迷不迷信，而是在潛意識裏願意去相信，那一點聯系不會因生死而完全切斷，因此才有慰藉，也才有意義。
“爸爸媽媽，我做到了。”柏明庭這樣說，有沉重但也有釋然，那些壓在他肩頭的東西終于在這一刻被放下，和這片土地一起，從此都被埋葬，可也是在這一刻柏明庭才知道，他想象中的結束并不是終點。
“還有，我交了女朋友。”他說着輕輕搖晃了一下他和春時交握的手，春時對他笑，也對着眼前的墓碑笑，沒有刺眼的明豔，在她臉上的是無限的溫柔：“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時。”
她認認真真介紹着自己，空氣中的隐隐風聲，像是從遠處傳來的回應。
逗留的時間似乎是有點久的，等他們離開的時候柏明庭去牽春時的手，春時下意識回頭對他笑了一下，柏明庭的腳步就停了，沉默的對視在這一刻發生，時間被無限放逐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一直到柏明庭終于開口：“謝謝你，陪我走這一路。”
他以為的孤獨，卻在一個分叉路口處，有了可以同行的人。
柏家大宅空了，可裏面的傭人柏明庭全都留下了，日常維護也需要人，而且他也知道，這裏是主宅，類似柏家的一個象征，他總要回來，只是暫時他想先沉澱沉澱。
雖然經歷了一場動蕩，但光宇集團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反而在柏明庭的整頓之下繼續向外拓增着，随之而來的地位和影響力也跟着又上了一個臺階，柏明庭的照片不間斷的登上國內外各大財經雜志，也因為和春時剪不斷理還亂的緋聞，連帶着又上了幾次娛樂新聞，可也只是這樣了，春時沒有再出現，那些曾經掀起的輿論巨浪就都成了往事。
這天柏明庭回來的時候給春時帶了幾樣東西，放在一起遞過來，讓她選。那東西看着熟悉，可柏明庭的态度讓她不确定，于是春時就打開看了看，果然都是劇本。
有些名字很熟悉的編劇基本就是品質的保證，卻被柏明庭疊成一摞，像賣白菜一樣，春時啞然失笑，看着柏明庭全然無辜的一張臉，語氣裏都是笑意：“什麽意思？”
天氣暖和了，不用再關着窗子，春時今天去買了幾束花，在幾個房間裏都分別放了一盆，一片欣欣向榮。
“我來投資，只要你想演。”最簡單粗暴，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手握資本就是有這個底氣，柏明庭的又格外足。
春時一直沒有合适的工作機會，她自己不急，偶爾送過來的劇本都是可看可不看的，似乎真的已經把演戲這件事給放到了一邊。
最近她在研究想開個花店，真的很最近，也就是前兩天突然萌生的想法。
“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出？”春時問柏明庭，她從未在他面前說過什麽自己想演戲的話，可柏明庭覺得這樣很可惜：“你喜歡，不要因為別人就離開你喜歡的事。”
太過理所當然讓春時似乎壓根沒有反駁的餘地，對于“她喜歡”這件事，她也沒否認，坦然的回視柏明庭幹幹淨淨的眼睛，聲音中沾着笑：“但我不想自娛自樂的你投資我來拍，到時候沒人看還要接着被罵，這就是意思了，跟過家家似的，沒準還沒被人說果然財大氣粗什麽的。”
以前為了吃飯，春時可以什麽戲都接什麽都不想，那就是個糊口的營生，可後來就好像柏明庭說的，喜歡上了，那些本來單純的東西反而變得複雜了。
遇見柏明庭或許是一種幸運，從他給了她那份合同開始，春時最起有一條退路，那些報酬足夠她在說不之後，也完全可以下輩子衣食無憂。
現在她又意外的收獲了一段新的感情和關系，可她的想法依舊沒變，她從沒有像譚海譯想的那樣是要靠上柏明庭這顆大樹，或者從他這裏得到更多物質上的支持，她沒有那麽貪心，反而是在離開了那個位置之後，會重新變得簡單，變得只是她自己。
柏明庭從沒有勉強過春時，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那些劇本留下了，但之後柏明庭便再沒有提起，翻篇翻得十分徹底，春時也沒有看，她不知道那裏面會不會有讓她心動的角色，她根本就不給自己知道的機會。
最近這幾天她也挺忙，她想開花店這事兒竟然有點認真，認真到她忍不住讓袁淼幫她打聽了一下，還真的去看了幾個店面，就這麽折騰了快一個星期，春時被折騰的熱情冷卻，只剩下一點點餘溫，支撐不了太久。
“你就是沒長性。”袁淼毫不留情，點着她的額頭甩下這句話，然後就走了。
春時深陷自我檢讨中，檢讨到一半，柏明庭回來了，似乎有些疲憊的樣子，春時想起昨天晚上他加班到很晚，今天早晨又是按時去上的班，前後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老板大人累了吧。”她攬着柏明庭的側臉，将人靠在自己肩頭，手收回來的時候順便摘掉了柏明庭的眼鏡。
她樂此不疲的做着這件事，不戴眼鏡的柏明庭更溫暖更柔和，整個人像時時刻刻侵在陽光裏。
“我炖了湯，你一會兒喝一點，今天早點睡。”春時的聲音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輕，柏明庭沒有拉開距離，頭搭在春時的肩上，說話也不需要太用力：“下個星期六，你有空嗎？”
柏明庭邀請春時參加集團的慶功酒會，這是他在全面接管光宇集團之後的第一次公開亮相，意義非凡，他想春時在他身邊，以女朋友的身份，而這個舉動的深遠意義并不比前一個小。
春時的手指緊了一下，心口窩子同時挨了一拳似的，她不傻，相反的她都想得明白，如果她去了，和柏明庭一起出現，那将是一個質的改變，從此以後她的身上會被正式的烙印上柏明庭的名字，柏明庭也是一樣。
春時是無所謂的，她孑然一身，何去何從都簡單容易，可柏明庭不是。
“我不想去。”四兩撥千斤，連語氣都沒換一換，好像柏明庭的邀請不過是去樓下吃一頓早餐：“我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見人，更不想見很多人。”
理由也簡單的過分，可柏明庭接受了，一點埋怨的意思都沒有，哪怕這份拒絕所代表的含義同樣可以有很多。
就如同春時說要和他在一起時一樣。春時默默苦笑，可那一拳的疼，已經化成了酸與脹。
到了星期六那天柏明庭像往常一樣出門，好像那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獨自出現在宴會上時，哪怕身邊他希望出現的人并不在，他也處之淡然。
譚海譯是知道柏明庭原本打算邀請春時一同出席的，可現在人沒來，柏明庭說她身體不舒服，但譚海譯覺得這說明春時壓根兒就沒有要和柏明庭認真交往的意思，畢竟這是如此重要的場合，作為柏明庭的女朋友，陪他一起出席并不是一句身體不舒服就能輕易打發的。
可轉而譚海譯又想到另一個可能，讓他想說出口的話硬生生轉了個頭，錯失了機會，之後他也就不想再說了。至于這兩個可能到底哪一個占的比重更大一點，譚海譯不知道，但不可否認的是，另一個和他原本想象中背道而馳的可能，也确實存在。
而留在家裏的春時照常給兩只貓準備了貓飯，也給自己做了吃的，所有表現無異，只在下午把袁淼叫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