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破曉,街外隐約傳來了煙火綻放的噼啪聲,夾雜着男人女人的笑鬧聲,熱鬧非凡。
塗靈簪迷迷糊糊的醒來,心想莫非昨夜他們鬧騰了一宿未眠?
她伸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被窩依舊有些溫熱,但李扶搖已經不在身邊了。她睜開眼,看見昨夜情-動時,亂糟糟扔了一地的大紅喜服已經被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她的枕邊,想來是李扶搖清早起來收拾的。
塗靈簪撐起身子,立刻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痛侵襲着四肢百骸。她掀開被褥一看,只見光滑身軀上到處遍布着深淺不一的暗紅吻-痕,尤其是腰部以下的某處,酸麻中帶着微痛的異物感,無不提醒她昨夜與李扶搖的瘋狂交纏。
那畫面實在是太火爆,她不敢多想,匆匆穿上床頭的衣裳,遮住滿身暧昧的痕跡。
疊好的衣物最底層,還靜靜的躺着一只小玉瓶子,塗靈簪好奇的打開嗅了嗅,入鼻有淡淡的花香,是活血生肌的膏藥,很明顯是李扶搖起床後留下的。塗靈簪想了想,自己身上并沒有什麽外傷,若說一定有的話,也是那……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頓時眼中飄過一絲尴尬,吓得把手中的藥瓶子丢在一旁。
踟蹰了半響,她四顧一番,這才把手伸到被子裏,悄悄摸了把下面,拿出來看時見手上沒有什麽可怕的血跡,這才松了口氣,不敢再看那藥瓶子,匆匆梳洗整齊,打開廂房的門走了出去。
外面下雪了。
屋檐上,樹叢中,庭院裏,到處蓋上了一層輕輕的白。昨夜婚宴的紅綢和燈籠還未撤去,映着瑞雪,紅的越紅,白的越白,美極妙極。
不遠處的喧鬧聲愈來愈清晰,塗靈簪呼出一口白氣,循着人聲朝正廳走去。
一進正廳,她就愣住了。
只見偌大的廳堂中擺着兩排長長的案幾,案幾上頭堆滿了美酒佳肴,她的妹妹塗纓,小皇帝李扶疏,還有烏鴉和塗家十三騎等人俱是歪七扭八的坐在案幾旁,一邊喝酒一邊大聲說笑。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廳堂最上方的上座,一身青布武袍的塗風起和溫柔端莊的塗夫人并肩而立,正含笑低語。而塗氏夫妻的左手邊,兩鬓斑白的李平秋與一名淑儀溫婉的宮裳女子亦是執手而立,兩人正拉着李扶搖的手在說些什麽。
見到她進門,那位面目模糊看不清容貌的宮裳女子伸出一只塗着丹蔻的柔荑素手來,朝塗靈簪優雅的揮了揮,聲音宛如空山鳥語,極其輕柔好聽。
她笑道:“這孩子就是我的兒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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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塗靈簪依稀辨認出來,她的輪廓與李扶搖極其相似……這大概,是扶搖那早逝的母妃,也是李平秋此生唯一的一位妻子。
李家人都是情種。
碧落黃泉,那些兩處茫茫皆不見的魂靈聚集在此,如此熱鬧,如此和諧,仿佛那十多年的腥風血雨只是一場大夢,仿佛她與李扶搖的雙親只是外出游歷多年如今歸家團圓……
她怔怔的,反應過來時臉上已是一片濡濕。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如今相對,卻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李扶搖朝她走了過去,塗靈簪趕緊轉身擡袖,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漬。
李扶搖走到她身邊,勾起她的手指在她耳畔低聲私語道:“那藥用了沒有?”
塗靈簪還沉浸在情緒中,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也顧不得悲傷了,有些微惱的瞪了他一眼。
“來,帶你去見見我娘。她一直沒機會見你,剛才拉着我問了許多你的事呢!”李扶搖狡黠的笑笑,拉起她的手便往長輩身邊走。
經過塗夫人身邊時,塗夫人一把拉住大女兒,嗔笑着将兩杯熱茶遞到她手邊,說道:“怎麽這麽沒禮貌?新婦進門,要給公公婆婆敬茶的。”
塗靈簪望着母親依舊年輕的容顏半響,這才強忍住濕熱的眼眶,接過一杯茶恭敬的下跪,朝李平秋道:“陛下……請喝茶。”
李平秋悄悄抹了把眼角,紅着眼睛哎了一聲,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然後遞給塗靈簪一個封着銀兩的紅包。
塗夫人在一旁指正道:“怎還這般生分,要改口叫爹娘了。”
塗靈簪起身,接過第二杯茶水敬給李扶搖生母,這次倒學乖了,恭恭敬敬的喚了聲:“娘,請喝茶。”
依舊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的趙皇後笑吟吟接過茶水,遞給塗靈簪一個大紅包,這才将她虛扶起,柔聲道:“好孩子,讓娘親好好看看你。”
塗靈簪擡起臉,朦胧中趙皇後似乎彎唇笑了笑,對塗氏夫婦道:“多謝親家,給了我一個這般俏麗又能幹的兒媳婦。”
塗風起聞言哈哈大笑,言詞間滿是對女兒的驕傲之情。
塗靈簪敬完茶,李扶搖便朝塗氏夫婦撩袍下跪,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一字一句認真道:“爹,娘,小婿給您二老磕頭,沒有您二老就沒有我的妻子阿簪。”
塗夫人給了他紅包,笑道:“還是你這孩子聰慧,比阿簪嘴甜多了。”又道:“阿簪性子溫和木讷,扶搖要多些耐心。”
李扶搖一手緊攥着紅包,一手與塗靈簪的五指緊扣,鄭重道:“我願當着四位高堂起誓,今生今世,哪怕刀山火海,亦不負我妻塗氏靈簪!”
塗扶起扶起女婿,粗犷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塗纓和一幹部衆起哄調笑,李平秋只好發話道:“別鬧了,都坐下好好用膳。”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餐團圓飯,熱鬧得有些不真實。
一路歡聲笑語到天亮,杯盤狼藉,塗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道:“不早了。”
聞言,李平秋夫妻亦是停杯,神色複雜的與塗氏夫婦對視一眼。
趙皇後說:“沒想到這麽快就天亮了。”
塗靈簪有些茫然的望着他們,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看向李扶搖,卻發現對方的眼中也閃着同樣的懼意。
果然,塗夫人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又揉了揉李扶搖的發頂,愛憐的說:“阿簪,扶搖,我們要走了……”
“不!”塗靈簪紅着眼起身,卻被父親輕輕按回座位。
塗夫人頓了頓,繼而道:“夫妻有緣白首,實屬不易,你們要耐心細心,要寬容,更要學會珍惜,彼此扶持,知道麽?”
塗靈簪沒說話。
李扶搖一眨不眨的望着四位長輩,緩緩而鄭重的點頭:“我們會的。”
一旁的李平秋又抹了抹眼淚。趙皇後附到兒子的耳旁,輕聲耳語了幾句。
正此時,屋外似乎淩空傳來一聲警告,“時辰已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聲音似乎遠在天邊,又似乎近在耳旁,如天外梵音,飄渺不定。
塗氏和李氏夫妻俱是起身,朝屋外走去,踏着碎雪,緩緩走去最後一抹即将消失的夜色中。
“爹,娘!”塗靈簪忍不住追出去,卻怎麽也觸不到那四道清冷的背影。
她回頭,發現屋中的部将、妹妹,滿屋子杯盤狼藉都如滅掉的燈盞般一點一點消失,回歸冷寂,唯有李扶搖微紅着眼眶,依舊站在原地看她。
天外的那人又高聲唱到:“颠倒生死,逆轉乾坤,用爾等來世,換她與他今生續緣。天道蒼茫,逝者将息!”
遠處,四位長輩的身形如煙般淡去,最後在晨曦的微風中散去。
一語驚醒,塗靈簪靠在李扶搖懷中,淚流滿面。
睜着眼看着紅羅鬥帳,屋內光線昏暗,大紅的喜燭燃燒到盡頭,不知在何時熄滅。昨夜她與李扶搖歡愛時褪下的衣物,依舊淩亂不堪的扔在地上,并沒有人為她疊好收拾。
外頭沒有煙火,沒有喧鬧,沒有爹娘的紅包。
她轉頭,李扶搖光身摟着她酣睡,兩人肌膚相親。
原來,只是一場夢麽……
她摸了把臉上的淚痕:可她多麽希望那不是夢。
李扶搖覺察到她的動作,睫毛幾番抖動,緩緩露出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來。借着稀薄的晨光,他看到她眼角的濕痕,立刻擔憂道:“怎麽了,身體難受麽,哪兒疼?”
塗靈簪搖搖頭,埋在他光裸的胸前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我夢見你我的爹娘了。”
李扶搖怔了怔,道:“我也夢見了。”
塗靈簪訝異的看着李扶搖,說:“我娘說要我們耐心細心,寬容珍惜,好好扶持彼此。”
李扶搖吻了吻她的額頭,笑着說:“我娘也跟我說了。”
“說什麽?”
“她說阿簪是個好媳婦,要我有十分,就要拿出十一分對你好。”
塗靈簪笑笑,忽然低嘆:“好想他們吶……”
“阿簪,你還有我。”李扶搖抱緊她,在她耳邊低語:“我娘還說了,就算是死也要比你晚一天,所有的生離死別都不該再讓你承受。”
塗靈簪正聽得感動,卻發現他的手順着松開的衣襟摸了進來,在某個難以言喻的地方游走徘徊。
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蕩然無存,她惱羞,一把抓住他亂動手低聲道:“你又要做什麽!”
“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李扶搖眨眨眼,一臉無辜道:“昨晚做了那麽多次,你又是第一次,萬一受傷了可就……”
“什麽那麽多次,也就兩次……”塗靈簪一噎,忙改口:“不對,我沒有受傷……哎哎,你別!”
“你這是嫌棄為夫沒有伺候周全麽?”李扶搖兇殘的吻上她的唇,眼中的*如濃霧翻湧,他深深的望着她,啞聲道:“本來顧及師姐是初夜,有心收斂,看來是我想多了。”
“不不不。”塗靈簪不斷的往被褥裏縮,企圖躲避意欲直白的吻。
李扶搖卻不放過她,将她從被褥堆裏挖出來吻了個夠。眼看箭在弦上了,塗靈簪一個擒拿扼住他的手腕,然後迅速拿起床邊散落的腰帶,将他的雙手高舉過頭頂,綁在了床欄上。
李扶搖登時愣了,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塗靈簪。
他掙了掙,腰帶有些松動,塗靈簪立刻撲上去打了個死結。
“……”
簡直反了!李扶搖危險的眯了眯眼,說:“師姐,你做什麽?”
塗靈簪疑惑道:“做什麽,我能對你做什麽?床笫之事,要适可而止……”
話說到一半,她看着李扶搖微紅着眼角,一副受制于人任人宰割的模樣,頓時玩心大起,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笑道:“突然還真想對你做點什麽了。”
李扶搖掙了掙,瞪大眼睛道:“阿簪,別……!”
塗靈簪吻住了他,逗着他的舌嬉戲,卻是淺嘗辄止,在他追過來時撤出,挑眉望着李扶搖笑。
李扶搖渾身燥熱,偏生又吃不着,頓時急得面上微紅,眼神卻越發深邃起來。
塗靈簪學着他的模樣在他身上游走亂摸,摸到某處時,她稍一猶豫,加大了力道。
李扶搖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悶哼一聲,又忙咬住嘴唇。半響,他喘息道:“阿簪,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最好放手……”
塗靈簪笑:“怎麽,不舒服麽?做什麽這麽瞪着我,昨夜你對我亂來的時候,怎麽就……”
話還沒說完,她驚呼一聲。
只聽見伴着一聲裂帛,李扶搖竟生生的掙脫了束縛,翻身壓住塗靈簪,眯着眼笑道:“師姐,你慘了。”
塗靈簪想要反悔,終究是晚了。
她堂堂一代女侯,竟然破天荒在新婚的第二天沒能下得了床榻……關于小師弟的真實實力,她半死不活的趴在榻上,長嘆一聲。
唉,不提也罷。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