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色鐵門
星期天晚自習，當劉辛走進教室的時候，黃翠的座位上還空着，在預備鈴準備打響時，黃翠才拉着李星梅急匆匆的從後門跑了進來，因為氣喘，整個臉蛋在有些慘淡的白熾光和夕陽的餘晖映照下透出一層細密的粉紅，沖到座位上裹挾而來的氣流，摻着一股清新的香氣盤旋在劉辛鼻尖下，劉辛深深的吸了一口，顯出一絲貪婪。
劉辛回頭看着黃翠，黃翠亦是不停喘着粗氣，兩道目光在小小的空間裏碰撞，糾纏…
上課鈴響了，劉辛按下那一絲悸動，從課桌裏掏出一面半個巴掌大的小鏡子，趙秀看到了好奇的問到：“你個大男人還照鏡子！？”
“滾！”劉辛怒視了一下趙秀，好像這家夥在宿舍照鏡子照的最頻吧，那比鍋鏟頭稍長一點的頭發壓根就沒發型可言，還整天在宿舍對着鏡子擺弄，現在還好意思說自己？
“哎呀我最讨厭別人叫我滾了…”趙秀好似嗔怒一般，随手打了一把劉辛，劉辛不語，直接在趙秀大腿上掐了一把，兩個人就現在還有些喧鬧的教室裏，狹窄的座位上互相耍流氓…很奇怪的是，那時候不管男女，大多都喜歡在同性之間撩騷，占些小便宜，卻又對異性抱有滿滿的幻想，每當宿舍熄燈，夜聊中男生宿舍永遠離不開女生，而女生宿舍…劉辛只知道她們一堆八卦，從小飾品到小情侶，再到她們口中的騷貨…
劉辛終于抵不過趙秀的不依不饒，讓他多占了些便宜後才安分下來自習，而劉辛依然在擺弄着他的小鏡子，架在課本上，不斷的調整角度，而後自己或坐直，或左搖右擺，直到露出滿意的笑容。
望着鏡子裏映照出的那個人，正低着頭冥思苦想，臉上挂着一絲苦惱的表情，時而微微噘嘴，時而輕撩劉海，劉辛面帶着傻笑，安逸而腼腆的呆坐着，目光始終沒離開書堆上的鏡子。
黃翠複習了許久，直到脖子微微發僵，才輕輕的伸了個懶腰，活動着發酸的關節，然後看向前邊的劉辛，想着自己的小情郎是否也在認真的做功課。
劉辛自顧盯着鏡子裏邊的黃翠，看到黃翠因為伸懶腰而明顯挺立起來的胸部，有些尴尬又不知什麽原因，用力的咽了一把口水，微凸的喉結在纖細的脖頸上大幅度的位移。
忽然黃翠瞪圓了眼，拿起筆用筆尖就是狠狠的戳了劉辛一下，痛的劉辛低呼一聲，垮下身急忙用右手按住被戳的肩膀不停的揉捏，周邊的同學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埋頭苦幹。
“你幹嘛？”劉辛還未等肩膀上的疼痛消失，就拿出新買的速寫本，素雅而潔白，厚實的紙張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劉辛寫了幾個字，就傳給了黃翠，而後微微躲着身子，透過鏡子看着黃翠那紅紅的臉蛋，那一絲怒意在劉辛看來是最美不過了。
“你怎麽偷看我！”
“呃…我沒有偷看好吧，我這是光明正大的看。”
“光明正大的看也不行，收起來！”
“哎，我想看你嘛，又不能老回頭…”
黃翠看着劉辛的情話，心裏既甜蜜又羞憤，這人怎麽就這麽壞，這種透過鏡子反射來偷瞄的方法他也想的出來？那自己做什麽豈不是都在他眼皮下了？要是做些什麽不好的動作那形象可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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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行！”黃翠堅決不能答應。
“哎你看看鏡子，裏邊那個人就是我最愛的人。”劉辛不和她争辯，說着沒臉沒皮的羞臊話。
“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別啊，難道你不想看到我麽，你也可以透過鏡子看我嘛。”
“你有什麽好看的，醜死了！”
“呃…那我偶爾看看可以吧？”
“也不行，你要看就回頭看…”
…
這一個夜晚劉辛就在看和不看，怎麽看的問題上，和黃翠拌了一晚上的嘴，那時候不只是劉辛，所有男生為吸引女生的注意，都會對女生做一些讓她們有些小讨厭又害羞的事情，然而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這種破事也就成了打情罵俏，或許這是那時候精神戀愛中最出格的事情了。
一個星期裏，劉辛終于是讓漸漸習慣了的黃翠妥協，不再幹預他那可恥的偷窺行為，甚至偶爾黃翠也會偷偷瞄一下鏡子裏的劉辛，似乎有一種默契，在兩人間暈散開來。
時光匆匆，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班裏和劉辛黃翠比較要好的，都知道了他們在談戀愛，包括隔壁三年一班和劉辛一起打籃球的幾個男生，也知道了劉辛把二班的班花給泡上了，或許那時黃翠單論五官是當不得班花的，可那少女清新的氣息和幹淨利落的處子裝扮，無形中會讓人看着很舒服，很向往，這種依稀的感覺一直萦繞在劉辛腦海裏，不管多少年過去，他腦中的那個黃翠，依然是那個純純的，被自己的兩句情話就撩撥得面紅耳赤的小女孩。
黃翠告訴劉辛，讓他不要再給她家裏打電話，因為她家裏有分機，他們說什麽他舅舅，舅媽甚至外婆都可能會聽到，而且作為住在舅舅家的義務，她在家都要帶孩子，所以每個星期天就都成了劉辛不願到來的一天，而因為小芳李星梅的存在，劉辛也從未能如願，和黃翠并肩走在夕陽下，拖着長長的身影享受那莫名的甜蜜。
這個星期天，劉辛無所事事，趴在床上讓用夜門關粒子做的枕頭将臉擠得奇形怪狀，嘴裏發出迷糊的呢喃聲，腦中一片漿糊，都是想着黃翠，而自己又不知道在想她些什麽，總之整個腦袋都被黃翠塞滿了，迷蒙而隽永。
實在是趴不下去了，劉辛随意的解決了起床後的問題，就穿着拖鞋吧啦吧啦的走上街去，插着褲兜直到來到水利局的巷子口。
劉辛用手胡亂的理了理蓬松的頭發，感覺應該蠻好了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小巷子，這巷子他小學來過很多次了，有個小學同學家住水利局裏邊，小學時劉辛有空會來和那同學以及同學的小夥伴們玩彈珠，打籃球什麽的，但沒有一次，劉辛是懷着惴惴不安的心走進來的，到底不安些什麽？怕黃翠看到？怕被黃翠的舅舅家人看到？澎湃的荷爾蒙讓每一個少男都變得有些神經質的敏感，那時候的劉辛傻得可愛，那時候的劉辛，傻得讓多年後的自己欲哭無淚。
一個門一個門的慢慢走過去，劉辛踢踏的拖鞋腳步卻沒有發出該有的聲音，像貓一樣安靜的游走過每一個鐵門，直到快走到小巷盡頭的水利局，劉辛才看到期望中的綠色鐵門。
斑駁的鏽跡讓綠色鐵門本應有的清新染上一層古舊色彩，院子裏爬出來的不知名植物在暗灰圍牆的映襯下也失去了蔥翠，寂靜又布滿水漬的二層樓房，幾件衣服在陽臺上随風擺動，劉辛失望的沒發現有黃翠的衣服，望着這扇五開大鐵門，挂在門上的黝黑大鐵鎖，劉辛仿佛覺得這是一個深宅大院，是舊時代的枷鎖，将自己心愛的黃翠鎖在裏邊，讓自己和心上人忍受別離。
劉辛遠遠的守在角落裏，期待着這扇鐵門打開，好像期待一個新世界的開啓一般，但現實終歸沒讓少年柏拉圖似的幻想成真，直到腿麻的劉辛戀戀不舍的離去，這扇鐵門，鐵門裏的一切，都如劉辛來之前一般，仿若死寂。
這裏劉辛就懷着特殊的心情來過一次，日後再度路過，劉辛也依然會去注意這座更加斑駁的綠色大鐵門，有着微不可察的希冀，那個曾經深愛的女孩會穿着翠綠的T恤，筆直的牛仔褲，甩着馬尾一蹦一跳的從鐵門裏出來，即使劉辛從未搞清楚，黃翠是不是就住在鐵門裏邊，劉辛盲目的将情感寄托在自己所認為的事物上，盲目到如同男人那無時無刻想迸發卻無盡深藏的淚水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