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蘭芝擡頭一看，竟忽然不知該感慨什麽才好。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衣冠楚楚，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茍，看她的眼神含情脈脈……可把蘭芝惡心得剛吃下去的小籠包和麻圓都快要吐出來了。
蘭芝不由得皺起眉，“你坐的位置已經有人了。”
周圍那麽多空桌子他不坐，非要跑到這裏來惡心她。更何況當初是這個渣男對劉蘭芝始亂終棄，現在又一副讨好的嘴臉來巴結她，蘭芝對這種男人真真是惡心到極點。
不過楊老五好似看不懂她的不喜，又或者是看懂了，卻自以為是的以為蘭芝只是在和他賭氣。
“蘭芝，這些日子你過得可還好？孩子們呢？”楊老五四周看了一圈。
“他們已經與你無關了，請不要過問我的家事。”蘭芝放下筷子，本打算就這樣離開，但旁邊還有一袋行李，有點重，她不方便提，便只好又坐下了。
“怎麽與我無關？孩子也是我生的呀，身上還有一半血是我的。蘭芝，我今天過來不是想和你吵架，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楊老五十分誠懇道。
只是這份誠懇在蘭芝看來，未免太過好笑了，難怪這個世上有那麽多人會被渣男騙，這也怨不得女人傻，有時候确實是渣男的演技炸裂，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楊老五，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聊的，上次我們就說的明明白白，從今以後各過各的，兩不相幹。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但是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也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想說的那些話，我也不想聽。”
就在這時，老板已經把楊老五點的包子端過來，蘭芝淡淡的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我這裏已經有人了，一會兒我老公還要回來，麻煩你把他的包子端到隔壁桌去。”
老板愣了一下，不過他認識蘭芝，蘭芝是他的老顧客，每次買都買很多包子和麻圓，當然也聽說了蘭芝的一些事情。現在聽蘭芝提這樣要求，老板又掃了一眼旁邊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後來才進店的，準确的說，是沈教授離開之後才進來的。
老板摸不清楊老五的身份，不過看他這副油頭粉面的樣子，老板猜測他可能是看蘭芝長得漂亮，就過來搭讪。這樣的人老板也見過幾個，大多都是些二流子，只是這個二流子穿得更好一些打扮得更時髦一些罷了。
“好的。”老板馬上換上一副笑臉說道，“我就說剛才沈教授好像是坐這裏的，怎麽他有事出去了呀？”
“是呀，他說看上了幾個小椅子，想去看看。”蘭芝和老板搭讪起來。
“你們帶這麽多東西，是要回省城呀？”現在店裏的人不多，也不忙，老板就坐在一旁和蘭芝閑侃。因為地方小，再加上蘭芝身上本身就很有故事，蘭芝一家搬去了省城這件事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這次蘭芝回來，又帶了很多改良過的雜交稻種幫着衆人播種，現在已經過了春種季節，蘭芝帶了這麽大一包行李，多半是要回省城去。
蘭芝點頭，“回來耽擱太久了，也不知道城裏是什麽情況，得回去看看。”
“還是你厲害，現在已經搬去省城，還把孩子
都帶去了。我誰都不佩服就佩服你，你說你這麽優秀的人，你那個前夫是不是瞎了眼，還是腦袋被門給夾了？”老板不知道旁邊坐着的男人就是前夫，一股腦兒的說着。
已經走到鄰桌坐下的楊老五臉色鐵青，剛剛夾起放在嘴裏的小籠包，現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蘭芝忽然覺得這個頭發稀疏的老板十分可愛，“他追求的生活和我不同，現在都已經離了，各過各的也非常好。”
“确實，像你這麽優秀的人，他還配不上。你若真和他在一起，到時候也是拖你的後腿，現在離婚多正常，都已經是新時代了，不是以前的老封建。還是沈教授好，長得一表人才不說，人家肚子裏還有墨水有文化，為人處事也溫和有禮……”
“老板，給我煮二兩面。”
老板正口沫橫飛的和蘭芝閑聊，門口又有新客人來了。
等到老板走後，楊老五便又走到蘭芝對面坐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我知道你因為過去的事情怨恨我，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我都願意。但是武雄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我現在也後悔了，當初我真的失憶了，所以才被那個女人鑽了空子。自從我找回我的記憶之後，我和她就再也過不下去。那種虛僞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三娘，我們重新開始吧，別的不說，至少我們應該為孩子們考慮一下，該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庭。”
蘭芝見過不要臉的，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瞧瞧這人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楊老五，你今天是存心來惡心我是吧？我現在過得很好，孩子們也過得很好，沒有什麽不好的。我正是為孩子們考慮，才必須離你這種人渣遠一點。你當初抛棄妻子的時候說的是什麽？現在反悔有什麽用？你給我解釋這些，只會讓我感到更加惡心，對了，你今兒這樣來找我，你老婆知道嗎？”
聽到蘭芝說起徐夢琪，楊老五臉上的神情變得很不自然。
“我和她……感情出了問題，已經離婚了。”楊老五垂下頭，“雖然她極力挽留我，但是我已經想明白，我不想和她這樣稀裏糊塗的過下去，我很累。我原本有自己的孩子，也有你，所以才和她離婚……”
“呵~”蘭芝聽到這裏，忍不住嘲諷的笑起來，“因為我和孩子，你才和她離婚？楊老五，你的臉皮能再厚一點嗎？當初你為了攀附富貴，抛妻棄子，去縣城吃你的鐵飯碗，那時候你是怎麽說的？”
蘭芝裝作一副在思考的樣子，“哦，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說你是一個有正式工作的人，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我和你都沒有扯證，算不得什麽正式夫妻。你讓我們不要擋了你的路，你不可能再回來，那份工作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你不想因此而失去。”
“啧啧，你的忘性可真大！連自己說過的話都還要旁人來提醒？如果我是你，就一定說到做到，說不回來就堅決不回來，死也要死在外面。你看你，渣得連一點骨氣都沒了！”
楊老五臉色窘迫到了極點，他似乎沒想到蘭芝會這樣說他。
他和劉蘭芝一起生活了四五年，劉蘭芝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他以為自己了解。在他心目中劉蘭芝就是一個長得有些漂亮，但是又有些蠢的女人。
即使上次他在劉蘭芝手上吃了虧，他也只是覺得劉
蘭芝氣他抛棄了她，還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所以劉蘭芝才做得那麽不近人情。
然而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都已經整整一年了，劉蘭芝心中的氣還沒有消。其實他倒也沒有和徐夢琪離婚，只是兩人的感情确實出了問題，他在徐夢琪面前一直處于下風，徐夢琪那女人水性楊花，現在玩膩了他，又在外面勾三搭四，給他戴綠帽子。
楊老五受夠了那樣的生活，他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回來看看劉蘭芝的情況。
因為今天是他四姐30歲的生辰，原本他是不想來走這一趟，畢竟縣城離這邊還這麽遠。只是想着回來可能會遇上劉蘭芝，也會聽到劉蘭芝的一些事，就大老遠的回來了。
皇天确實不負有心人，他剛才從這條街上過的時候，就看到劉蘭芝一個人在這裏坐着吃小籠包，便跟着進來。
哪裏想到現在的劉蘭芝依然帶着一身刺，說起話來夾槍帶棒，而且又不是潑婦罵街的那種罵法，讓楊老五很是沒轍。
于是楊老五只好拿出對徐夢琪的殺手锏，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三娘，在你面前，我可以抛棄尊嚴。過去是我不對，我們好好的重新開始吧，這次我一定不負你。”
現在劉蘭芝能賺錢，楊老五也不想過城裏的窩囊日子，還不如在農村和劉蘭芝一起賺錢自在。只是剛才聽老板說劉蘭芝已經搬去省城，不知道是真的，還是他們故意诓自己的。
若真是省城來的教授，怎麽可能娶劉蘭芝這種離異的女人？更別說劉蘭芝帶着三個孩子。
雖然劉蘭芝長得确實漂亮，比很多城裏的女人都漂亮，而且現在越□□亮了。
“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就在楊老五說完之際，一道冷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徹底擊碎了楊老五的幻想，“蘭芝現在是我的妻子，請你不要騷擾她。”
沈寄言走到兩人面前，神色冷肅地瞟了楊老五一眼。只這居高臨下的一眼，就讓楊老五自慚形穢。
沈寄言長得比他高，比他帥，比他有錢，比他有學識，楊老五幾乎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會看得上劉蘭芝，畢竟在楊老五心中，劉蘭芝還是以前那個沒有見識的鄉村女人。
蘭芝起身，一臉溫柔的笑看着走過來的沈寄言，“你可算回來了，不然我可都要被煩死在這裏了。你還真買了四張小椅子呀！”
沈寄言身後跟着一個小少年，少年手上拿着四張椅子，正站在門口等着他們。
“嗯，我們走吧！”沈寄言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攬着蘭芝的肩。
蘭芝點點頭，讓老板把剩下半籠沒吃過的小籠包和一只麻圓打包給提着椅子的少年，随後跟着沈寄言出了門，從頭至尾都沒再看過楊老五一眼。
兩人出門沒多久，就有人議論道：
“剛才那個是沈教授吧？他前不久來我們生産隊幫我們指導過秧田，聽說是省城來的，特別厲害，去年我們縣城增産那麽多，全是他的功勞。希望今年我們也能多産一些糧食，這樣就不會挨餓了。”
老板順勢接過話題說：“就是沈教授，他旁邊那個就是劉蘭芝，兩個人都非常厲害。”
“劉蘭芝我也知道，就是一直沒有見過真人，要不是她呀，我們生産隊現在哪裏能過得這麽好！”
“就是！心又好又大方，腦子又靈活，她前段時間還教她的兩個兄弟媳婦做蘑菇賣，現在我們又找到一門新的生意，可別說，這蘑菇無論就這麽擔去賣還是買她們的炸蘑菇賣，都非常行銷。”
“她要是一直在這鄉下呀，我們的日子能過得更好。”
“人家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在我們這個窮鄉僻壤，太埋沒了。”
“你說這麽優秀的人，他前夫到底是多傻呀，長得這麽漂亮，又這麽聰明，還這麽能幹的女人不要。”
“還好她前夫沒有和劉蘭芝在一起，人家劉蘭芝這麽漂亮，這麽有錢，人又這麽好，這樣的男人哪裏配得上她。你看人家劉蘭芝現在認識了沈教授，和沈教授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走到哪裏都是手牽着手，這樣的人才般配。”
“是呀！看沈教授和劉蘭芝在一起呀，簡直空氣都散發着甜味兒。聽說劉蘭芝的前夫在城裏傍了一個富婆，那富婆給她前夫在供銷社找了一個工作，去年那男人還帶着那個富婆回鄉下想找劉蘭芝要兒子。”
“竟然還有這種事，真是丢男人的臉！”
“可不是嗎？人家劉蘭芝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他還有臉來要！你可別說人家劉蘭芝養的孩子，一個個都非常有禮貌，學習成績也好。那個楊小梅，就是差點被她婆賣掉的那個孩子，成績一直是班上的前茅，我閨女就跟她一個班。不過現在人家一家子都搬去了省城，今後可就更不一樣了。”
“說的也是，聽說現在大學出來包分配工作，還是多讀一點書好。”
……
衆人啰裏八嗦地說着，沒一會兒就把話題轉移到讀書上了。
以前這家店還沒什麽生意，現在這附近的人都漸漸有錢了，每天來店裏吃早餐的人也多。很多擔東西去賣的人都嫌在家裏做早飯麻煩，邊花點錢在街上吃早點。
說起來這家店的生意，也是劉蘭芝陰差陽錯帶起來的。
楊老五埋頭喝着稀飯，黑着臉聽衆人對自己的評價，頭都擡不起來。他也怕在街上遇上熟人，就趕緊讓老板給他打包帶走，他在這裏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沒想到怕什麽，還真來什麽，老板剛将包子給他打包好，店門口還真走來幾個熟人。
“咦？這不是楊老五嗎？你不是在城裏上班嗎？怎麽回來了？”這幾個熟人正好是灘口上的青年，問這話的正好是唐二。
“今天我四姐過生，回來給她慶生。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楊老五道。
“唐二，現在又去哪裏賺大錢了呀？我都好久沒遇見你了。”店老板說。
“賺什麽大錢？就是糊個口而已，最近在縣城買了一個小門市，打算搬去那裏賣涼粉。”唐二說道，又給店老板介紹，“這個是我們生産隊的楊老五，楊家的兄弟，你可能不認識，他就在縣城工作。”
楊家在縣城工作的，經唐二這麽一提醒，大家頓時都了悟了幾分。
有個不怕得罪人的就道：“哎呦，該不會就是那個抛妻棄子在城裏傍富婆的楊老五吧？”
楊老五臉上火辣辣的，偏生他又是個沒血性的人，受了別人這番侮辱，也只好拿着包子灰溜溜地走了。
“欺負我們蘭芝姐，真是活該，還有臉回來！”唐二對着那楊老五離去的背影唾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