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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擁抱,是種教人一世難忘的經驗。

我半裸着身俯卧在床,雙眼穿過飄在空氣中的浮塵,望入落地窗外一片深藍。

夜黑得近藍,恍惚中,我像飄在夜色織就的海,慵懶而無力,像随浪擺蕩的螢藍水母。

我為腦中的想象而吃吃笑出聲。

氤氲寂靜的夜裏,毫無其它聲響,只有我低低的笑聲與他的呼吸。

他微溫的大手撫上我的背,指端的微繭帶來粗糙的舒适,我側過頭看他,仍有些不敢相信,他就在我身旁。

在夜裏,頭枕着我的枕,身覆着我的被,與我如此之近;我伸手撫過他的頰、他的眉眼。

掌心裏熨貼着他的溫熱。他,是真的存在着……

「在笑什麽?」他的聲音像一醇濃酒,修長的指撫揉着我微揚的唇角。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像說什麽也不對,說什麽都會打散了這瞬間似的。

他的手爬上我鬓邊,穿入我發間。

「說說你自已。」他低聲要求。

我枕着他的手。「有什麽好說的呢?不過是乏善可陳的生活。」

「說說這幾年你是怎麽過的吧?我知道你考上X大,之後,就沒有你的消息了。」他的聲音裏沒有試探,只有單純的關心。

「我大學畢業後就搬到這兒來了。奧偉是我入社會的第一間公司,廣告部的企畫是我的第一個工作,就這麽咚咚咚,五年就過了。」我手在空中一擺。「我還是住在這,還是待在同間公司、同個部門,不同的,只是職位的高低罷了。」我自語似的喃。

「你在這住了這麽久?」他的聲音透着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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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枕在他手上的頭點了點。

好一會兒沒聽見他的聲音,我睜開眼,看向他。

他正環視着我的房間,臉上的神情被夜與月色分割得暧昧不清。沉默了許久,他才道:「我原以為你才剛搬來。」

我了解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這是棟可憐的房子,在這住了近五年,我從不曾以溫暖填滿它。客廳空無一物,初踏進來甚至會讓人誤以為這兒沒人住;廚房裏只有最基本的用具,讓人維持在勉強能填飽肚子的狀态。

唯一顯得稍具人味的,或許是我睡覺的地方吧。一張床、一個梳妝臺、一架電視、一個簡便式的衣櫥,這裏沒有任何一樣多馀的東西,當然更不見絲毫裝飾。

「你在這裏住了四、五年,卻似乎沒留下任何生活的痕跡……」他低聲道。

我眨眨眼。「這裏,不過就是個房子罷了。」

一個讓我夜裏可以栖身之所,與其它地方無異,我不想多添置些什麽,反正這兒不是我的家。

這裏不是我歸屬的地方。

「我又不會永遠住在這。」我揚起唇。「多買了東西,到最後要搬家麻煩呢。」

「你想搬到哪兒?」

我垂下睫。「我總會找到一個地方搬的。」

「老家那呢?聽說你很久沒回去了。」

他的多話開始讓我讨厭,我将臉埋進他胸膛,裝作什麽也沒聽到。

「告訴我。」

他的話裏沒有命令、沒有要求,反倒是有些兒示弱、有些兒哄。

「那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僵了僵後道。

我再也不能理所當然地住在那,伫在那的仍舊是那楝房子,然而讓它之所以為家的因素已經不在了。

伴着你從小到大的都可能在一瞬間失去,那麽這世上還有什麽是恒久不變的呢?

他沒有再問。也幸好他沒有再問,我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裹住他。

這夜裏的其馀時光,我們不曾再交談,我們沒有談起芃秀,沒有談起我身旁是不是也有一個「他」,沒有談起我們之間是什麽樣的關系,我們只是擁抱着……

這個夜裏,我同時是幸福與悲傷的。

※※※※※※※※※※

日頭一起,夜裏的許多事與許多情緒都可以因此而消散蒸發——或許它只是蟄伏在日下的陰影裏?

我看着床榻微溫的凹痕,知道他才走不久,縱容自己蜷在那凹壑中數分鐘;我在失去他的味道前,硬将自己拉離床鋪。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日子還是要過。

何況并不真的發生過什麽,昨夜,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它沒有意義。

它不能有意義。

收拾好一切,我與往常一般在上班前十分鐘到公司。

※※※※※※※※※※※

不知道是不是我過敏,總覺得進辦公室的途中,人人停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平常還多了幾分好奇。

跨進辦公室,等在那兒的是我的惡友路珊兒。

她笑得似貓。

我的頰因她的笑而激起紅暈。

「你把他給吃了吧?」低頭啜咖啡,她的眼由杯緣頑皮地瞅着我。

「你這死小孩。」我笑罵。

将她趕離我的位子,我一面準備東西一面道:「佩芝怎會放你進來?」

「她放我來通風報信啊。」珊兒倚着我的辦公桌,壓低聲音道。

「通什麽風?報什麽信?」我動作一頓,接着又繼續在抽屜中翻找。「是不是又冒什麽大八卦?」

「跟從前的差不多。」珊兒一聳肩。「昨天與衡美的合作案一公布,流言就沸沸地傳開來了,詳細內容就不贅述,反正還不是那一套,關于你爬上衡美負責人的床之類的。」

我睨了她一眼。

「不同的是,這次可是真的。」她俏皮地一笑。

我皺皺鼻。「錯啦!是他爬上我的床。」

年輕又姿色不惡的女主管難免有這樣的流言纏身,老實說,有人認為我的姿色足以左右數億元的生意,委實讓我的女性自尊往上攀高不少。

可惜與我合作的男人腦袋還是長在該長的地方,他們要我付出的往往是腦力,而非只是一場床上的翻滾。

或者該說,我的容貌還不至于影響他們的理智?

總之,長久以來在兩方面都與我有所瓜葛的,大概只有荊子衡了吧。

我不覺嘆息。

「你嘆得太早了。」珊兒有點幸災樂禍。「照佩芝所說,頂多再三分鐘陳傑就會踏進這兒來,你到那時再嘆還來得及。」

「陳傑?」我無力一攤。「那只長了一張嘴的無腦人又怎麽了?」

全公司最針對我的大概就是他了,标準的沒實力又看不起女人的皇親國戚!在他眼裏,女人全是光有身體毫無大腦的生物。

所以,他就更不能忍受我在許多方面搶走他的豐采了。

「表面上是來跟你談廣告案的細節,實際上大概是冷嘲熱諷來着。」珊兒閑閑地啜口咖啡道。

語聲方落,佩芝的聲音便由對講機中傳來:「副理,陳副理來了。」

「請他進來。」我瞄瞄捧着咖啡杯躲到角落看戲的珊兒,無奈地應道。

像顆長了肥短四肢的馬鈴薯,陳傑緩緩滾——不,走進。

唠唠叨叨、夾槍帶棒,這家夥跟菜市場裏的歐巴桑差不多,罵人既沒技巧又沒創意,把我昨晚一夜沒睡引起的倦意都給勾了起來。

「……我真搞不懂這個世界是怎麽了?女人怎能擔得起什麽大事?」他撤撇肥厚的鳕魚子嘴唇。「光說胸部好了——」他一副行家樣地道:「你們女人小了想大,大了又想小,連胸前兩塊贅肉都搞不定,還出來跟人争什麽江山?不像我們男人——」他翹起下巴,洋洋自得:「關于那話兒,就算大了還想再大,不像你們女人龜龜毛毛的。」

我實在不該一時沖動,降低格調刺了他一句。

「……你怎麽知道?」

「啥?」

「我說你沒有那樣的條件,又怎知那樣的男人在想什麽?」我一口氣說完。

他脹紅臉,雙眼如火燒似的瞪視着我。

我對他眨眨眼,唇上的笑純真而無辜。

看着他怒氣沖沖拂袖而去的樣,我禁不住喃喃:「為什麽懷疑一個男人的性能力,永遠是激怒他們最好的方法?」

珊兒聳肩。「誰搞得懂那種異世界生物在想什麽?」她皺皺鼻。「得罪這種小人,未來可有你受了。」

我懊惱地咬咬唇。「我已經後悔啦!」

一只四處亂吠的狗也許有些煩人,可我實在犯不着腦筋打結地張嘴回吠呀!

「算了,諒他也惹不出什麽事來。」我擺擺手。

「就是咩,他又不是荊學長。」壞珊兒又舊事重提。

「幹嘛又提他?」我手上開始忙碌起來。

「你又要躲啦?」珊兒将臉湊到我跟前,嘻嘻一笑。「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哦,上床可不代表他愛上你,所以你還不能甩了他喲。」

她怎知我在想什麽?

「不,不能說甩,你們的關系還沒深到可以用這一個字,那麽用*結束*?不,似乎還是太深了……」珊兒兀自推敲起來。

「……珊兒。」我皺着眉看她。「你知不知道言語有時比有形的刀劍還傷人?」

路珊兒燦爛一笑。「你也這麽認為嗎?」

對于這樣一個女子,你還能說些什麽?

「我幹嘛非得跟你賭這個呀?贏了沒獎賞,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難道我真的吃飽太閑了?」我半自語道。

「要是你輸了,我會看不起你,要是你贏了——」珊兒伸出手指戳向我心窩。

「你可以守住你的一顆心。」

我并不是很明白這句話。

「別想太多了。」她拍拍我的肩。「其實你知道自己為什麽賭,賭約只是一個理由、一個借口,或許并不那麽冠冕堂皇,但至少夠讓你說服自己。」

「我……」我抑郁地一笑。「我已經愈來愈不明白了,我要什麽?不要什麽?我也不想再想,想這些太累了,反正,我就這麽過吧……」

幽幽一嘆——

「在芃秀回來前,我就這麽過吧。」

※※※※※※※※※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去招惹陳傑那個小人。

勉強用公文包擋住傾盆大雨,我一面快步走回公寓,一面在心裏喃喃咒罵。

那小人在下午的會議上頻頻找我麻煩,害我在會後被老總叫去「關心」;好不容易回到辦公室,才知道他又在我的廣告企畫上亂搞一通。為了收舍善後,整個小組一直加班到快十二點,才把那家夥捅的樓子補好。

一踏出公司,迎面而來的就是十一月的寒風,再過不了多久,連雨都下了,夜深而寂寥,雨冷得徹心,我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興起自憐自艾之感。

十二點了,除了晚上六點啃的半塊三明治和以桶計算的黑咖啡外,我今天啥也沒入口,胃餓到發疼,又疼到麻痹,再加上冷雨一淋,那種孤寂悲慘之感就一直泛上心來。

這種時候,如果有個男人環着你的肩膀,呵寵的聲音吐在你耳際;你的身軀可以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就算在雨裏,他仍像大傘似的替你遮風蔽雨,給你一方可依靠的安全角落——

冰冷的雨珠由脖頸與衣服的縫隙間滑入,我凍得一顫,黃粱夢醒,環着我的不是男人的臂膀,而是濕冷沉重的衣料;響在我耳際的不是情人的蜜語,而是嘈雜的雨聲。我連傘也沒有,無人替我遮擋風雨,我所有的,只是早就濕透的黑色公文包。

這就是一個人的生活,自由雖自由,但在某些時候,寂寞會毫不留情地入侵你心頭,讓你幾乎要為深切的渴望而瑟縮抖顫。

罷了,想這麽多做啥?

我加快腳步往公寓走去。

還不如快點回到屋裏,至少那兒還有一盞燈、一張床,回去後洗個熱水澡,睡前泡杯熱巧克力,這,也是幸福,不是嗎?

我低着頭走進電梯,電梯往上升,我站在那,腳邊便形成一攤小水窪。電梯門一開,我像只甫上陸的河童,一面走一面留下濕漉漉的泥濘印,低頭由公文包裏掏鑰匙,我在找到鑰匙的同時,人也恰好走到房門前。

一切與我剛出門時完全相同,不同的是我的房門前似乎多了雙大腳——

視線沿着黑漆皮鞋往上爬,劃過深色長褲、暗色西裝、淺色領帶,再劃過幹淨有力的下巴、薄唇、挺鼻,而後透過細框眼鏡望進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

「你——」雨滲進我的聲音裏,我清了清喉後才繼續道:「你怎麽來了?」

他沒有回答,修長的大手穿過我的濕發,覆住我的頭,帶點粗魯地一揉。聲音裏帶點輕責:「怎麽讓自己淋得這麽濕?」

盛載了一夜的雨由我眼裏滑出,我猛撲向他,雙手環着他的腰,像要借着他的體溫,驅走滿身的冷。

「怎麽了?」他拍拍我的頭。

再允許自己多脆弱一會兒,我汲取了夠多的勇氣後,才推開他,擡起頭,臉上的笑再正常不過。

「沒事。」我俏皮地笑笑。「只是不甘願只有自己淋得濕答答的,所以分點雨水給你。」

他看着我,突地捧住我的臉,低頭快速地在我唇上親了親……

在我因他的舉動而呆楞在一旁時,他已經自我手中取過鑰匙,開了門,推着我入屋內。

「去洗個澡。」他像個老媽子似的驅趕着我。「餓了嗎?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好嗎?」

我還沒開口,胃早自有主張地擊鼓回應。

他瞄瞄我,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想吃什麽?」他問。

「濃湯!」我沖口而出。「我想喝熱熱、濃濃,有馬鈴薯和奶油香的濃湯!」

「OK。」他一面應一面輕輕将我推往浴室。「好好洗個澡,等你洗好,濃湯差不多也好了。」

我關上門,旋開水龍頭,熱水如瀑,伴随着氤氲的水蒸氣,處在小而充滿熱氣的空間裏,我不再覺得寒冷。

洗過澡,我穿着絨布浴袍跨出浴室。

屋裏的燈從不曾亮得那麽暖,小小的廚房裏,伫着一個男人高大的背影,空氣中飄散着食物的香氣……我深吸一口,心裏便被一股幸福感給占得滿滿的。

「你的冰箱可以改名叫垃圾場了。」他頭也不回道。「還好我帶了點東西過來,否則你今晚真的要啃香蕉皮了。」

我走向他,濕濕的頭顱由他肩上往前探,他毫不客氣地一掌拍向我額頭。「去把頭發擦幹!」

「去,你比老媽子還唠叨。」我嘟着嘴晃向一旁,拉起毛巾蓋住還在滴水的發——順便遮住我克制不住直想往上揚的唇角。

是我有隐藏性的被虐性格嗎?被他這麽管來管去的,居然讓我覺得很快樂。

胡思亂想問,一雙大掌接過我手中的毛巾,有些粗魯地替我擦起長發來。

「吱吱吱,會痛耶。」我故意出聲抱怨。

他的動作停了停,像在考慮要給我一拳或直接塞住我吱吱喳喳的嘴,最後他什麽也沒做,只嘆了口氣,将手勁放輕了些。

我滿足地一笑,不到三秒,又撅着嘴道:「我的濃湯呢?你說要煮給我喝的。」

我知道我的行為像個任性又恃寵而驕的小孩,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想知道他願意容忍我到什麽地步?我想知道他可以接受多少的我?

他繼續替我擦發,我嘟嘴喃喃:「我想喝湯我想喝湯我想喝湯……」

「你今天怎麽像個孩子似的?」由我頭上傳來的男聲顯得好氣又好笑。

我也不懂,或許天太冷,凍暈了我的自制;或許夜太深,讓我想恣意地蜷在另一個人懷中,什麽也不想。

唉,或許只因為在我身邊的是他,而我只要見到他,就有想當個孩子的沖動吧。

「喏。」一碗熱湯遞到我跟前,冉冉的熱氣幾乎熏出我眼中的淚。

我接過湯碗,掩飾什麽似的快速舀湯入口。

「不嫌燙啊?」他又笑我。

我悶聲不吭地低頭喝湯。這原是我想了一夜的東西,可真的捧在手裏、喝在嘴裏,這才發現讓我心暖的,并非這一碗熱湯,而是願意在這深瑟雨夜裏替我煮湯的人。

俏眼看他,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碗朝他那遞了遞。「你要喝嗎?」

他唇一揚,直接握住我持匙的手舀湯入他口;我瞪視着他的舉動,驚得連嘴都開了。

「嗯,我的手藝果然不錯。」他咧嘴一笑。

我的眼在他的嘴、我的手、與我手中的湯匙間徘徊,我該怎麽做?繼續用他用過的湯匙喝湯?想到他的唇含着湯匙的模樣,再試着想象自己将這東西送入口——

不行!我死命搖頭,感覺自己臉紅得像要冒起煙來。

腦中突然閃過久遠前的一幅畫面,臉上紅暈微褪,我急急擡起頭看向他,一對上他的眼,剛糾起的心便放松了。

還好不像十年前,還好他的眼是對着我的……

「怎麽了?」察覺我略顯動搖的神情,他低聲問。

我搖搖頭,将手上的湯碗放到地上;我爬向他懷裏,蜷在那。

他似乎總能了解我要什麽,圈住我,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想睡了。」我說。

輕撫着我的發,他任我入眠。

月光透窗而入,月華遍地如池,我睡在被月色渲染的他的懷裏。

這瞬間,這房子竟有幾分像家了。

蟬聲鳴得如那年夏日——

熱夏。

星期三的午後,我懷裏抱着一個長方型紙包,半跑在通往家門的巷子裏,鞋子踩在路上咚咚響,我的心也怦怦地響着。

下午三點,家裏一個人也沒有,我一股溜地竄進房間,将門鎖上,書包一甩,整個人往床上一撲。跪坐在床上後,我的動作反而慢了下來……

額上還沁着汗,我抖着手拆開紙袋,恭謹得近乎崇敬地将紙袋裏的東西倒出。

一本薄薄的書落在床上,粉色印刷,上頭的《戀愛占蔔》四個大字教人有些別扭又忍不住心跳。

我以雙手蓋住書,有些心虛地往左右看了看,屋裏當然只有我一人,可我卻揮不開那種被窺視的感覺。

再次檢查過門鎖後,我拿出一副全新的撲克牌,屏住氣息翻開占蔔書。

我想知道我在荊學長心中的地位。

我想知道他會不會喜歡我。

我想知道有沒有那一天,映在他瞳眸中的人會是我;讓他露出甜蜜笑意的會是我;待在他心裏的會是……

我咬着唇,瞪視着陸續翻出的牌面,微顫着翻找書裏的解釋,我的心跳聲響得像要充斥整個房間。

(你和他之間有阻礙存在,或許是因為他已心有所屬。)

我雙眼驚訝得張大,視線忍不住移向昭示着最終結果的那張牌。

紅心七,這代表什麽意思?他到底會不會喜歡我?

汗水濕透了掌心,我胡亂在衣上抹了抹,強自鎮定地翻開書上的解釋——

(他已經對你動心。)

幾個大字映入眼底,我呆了半晌後發出無聲的尖叫。

他對我動心?他喜歡我?荊學長他喜歡我!

倒向床鋪,我将臉埋進枕頭裏,我不能呼吸,我的臉、我的心、我的身體全都被一種高亢的情緒給填得滿滿的。

翻起身,我慌亂地朝衣櫥裏找着,學長約我出門,我……我……手滑過一件又一件的牛仔褲、T恤、襯衫。我該穿什麽好呢?什麽會讓學長覺得我漂亮或可愛——芃秀是多麽美麗的女孩呵。

我的手一頓,轉頭看着鏡裏的自己。學長說我還是個孩子,鏡裏映出的我也的确像個小男孩,啊,我不要美麗、不要可愛,我的手撫上光滑的鏡面。我只要學長覺得我是不同的……

沒有勇氣穿上衣櫃裏唯一的一件裙裝,我仍舊是一套T恤、牛仔褲,短發被我一梳再梳,連常翹起的發尾也被我梳得服服貼貼,開了房門,原要下樓的我又突地轉向另一個房間。

媽那裏好象有粉色的護唇膏……我沒想到自己竟也有這麽女性化的心思。

手握住門把一轉,這才發現房門是鎖着的,我疑惑地揪起眉,敲了敲門。

「媽?」家裏應該沒人在啊。「爸?」現在應該是他們的上班時間……

門那方響起慌亂的聲響,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爸?」我看着擋在門口的父親。「你今天沒上班啊?」

他渾身帶着掩不住的慌。「我回來拿東西。」

「幹嘛鎖門?」嗅出不自然的味,我聲音一冷。

「小孩子管那麽多幹嘛?」他低聲斥道:「你呢?怎麽沒去學校上課?」

「今天提早下課。」我瞄到房裏的一抹綠。「媽也在?」

「你媽在公司,房裏只有我一個。」他眼神閃動。

謊話!全都是謊話!我瞪着他,忽然覺得他像個陌生人。是誰呢?是誰吞食了他的心,占據了他的軀殼?

他回避着我的眼。「提早下課還不去看書,你快升高二了不是嗎?」

我驀然轉身朝外跑。

「小梢?我說的你聽到沒?」

「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發現!我什麽都不要想!

天是将暗之前的混沌,我站在牛排館前,人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家裏的事我不願再想,我只要把整副精神全放在荊學長身上就好。

摒除一切,我只要想他就好……

「小梢。」

他的聲音響起,我的心一跳,看着他,腦中便不期然浮起方才占蔔的結果。

他已經對我動心。

臉發紅,我傻笑地回:「學長。」

他看着我,左手突地穿過我額前短發,大掌微使力,我的臉便毫無掩飾地呈在他面前。

「你其實長得滿可愛的嘛。」他看着我的眼道。

我幸福得簡直要爆開了,垂下頭避開,我羞得像煮熟的蝦子,什麽話也說不出,我對他吐吐舌,很平常的樣。

他喜歡我嗎?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歡我?

「學……學長,你找我幹嘛?」我聲音克制不住地抖顫。

「呃……」他低下頭。「我有話跟你說……」

「什……什麽事?」心跳得飛快,血液急速循環,我牙咬得緊緊的,整個人繃得像要斷掉。

他深吸口氣。

「幫我一個忙,陪我進去吃飯。」

欣喜還來不及浮起,他已經一口氣僻哩啪啦說了一串——

「芃秀在裏面,她答應和某個男生約會,這是從來不曾發生的事。小梢!」他神情焦灼,燙熱的雙手握住我的——我從不曾想過是在這樣的狀态下與他手指交握。「幫我個忙,陪我進去,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我必須确定——」

他的語聲被來往的車輛掩蓋,我看着他,終于明白自己是個傻子。

我怎會以為他會喜歡上我呢?他的眼裏、他的心裏,一直就只有芃秀。

我将手由他掌中抽出,整個人幾乎要狼狽地蜷起身。

「小梢!」完全不曾窺見我半分心思,他哀求道:「我最最可愛的學妹,你不是曾說過要幫我追求芃秀嗎?如今我也不要你幫什麽忙,只要你陪我吃頓飯、演場戲,這樣就好了。」

我無法拒絕他,因為他稱我「最最可愛的學妹」,為了「最」字裏隐含的唯一性,我或許會什麽都肯為他做……

「走吧。」我揚起頭對着他笑,笑得眼眯成縫,笑得什麽都隐在彎痕之後。

他的眼亮起!

我伸手勾住他臂膀,拉着他往牛排館走。「那,随你要我演什麽便演什麽吧,誰教你是我學長?」

誰教我是你「最最可愛的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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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1.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2.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鬼不能惹,一種是餓鬼,一種是豔鬼。
    而封塵恰好這兩種都占了。
    于是膚白貌美,酥脆可口的我就被纏上了……
    我被鬼壓得氣若游絲躺在床上:
    “媽噠,你作為一只高大上的男神鬼,為什麽總是纏着我這個小凡人!”
    封塵居高臨下俯視我:“确實煩人了點,但是好吃就行了。”
    于是我炸毛:“餓鬼啊!去吃別人!”
    沒想到這惡鬼高冷一笑:“不,我是豔鬼,只色你的豔鬼!”
    永遠都別對一個鬼說去吃別人,因為你會被他吃的連渣都不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1.2萬字
  17.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8.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9.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20.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