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顧之毅在昏睡兩天後發起高熱,又是一陣的雞飛狗跳,好在白思一直沒有離開,青楓一感覺顧之毅有些不對都能逮到人。他的高熱在燒了一夜後被白思壓了下去,然後顧之毅就醒了。衣不解帶守了兩天的青楓在他醒了以後才終于放心的睡下了。主帳裏兩個主都放下了心,可帳外拿着戰報的張飛真是急的冒汗,堆積了兩日的公務他都處理了也就算了,好歹有過一次,第二次他也熟練了,可這份急報他是真不敢耽擱,但主帳門口顧遷和韓單冰冷的眼神真讓這個戰功赫赫的将軍犯怵。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時候打擾那兩位大人不合适,他真的是沒辦法啊!
顧遷在了解了事情的嚴重性後也不敢擅自做主的攔下,只能硬着頭皮接過戰報進去擾人清夢。
戰報上字跡清晰,寥寥幾字。‘賈正撤軍播州’。顧之毅的腦袋瞬間就激靈了,一邊輕聲安慰青楓讓她接着睡,一邊讓顧遷扶了他去外間。青楓其實在聽到戰報時就已經醒了,上面的內容她也瞄到了,但顧之毅讓她繼續睡,她就繼續眯着,心裏卻跟着一道盤算起來。
賈正前兩天剛剛敗仗不假,但他像是會主動撤軍的人嗎?瀘州發生了什麽事,能讓賈正主動撤兵呢?這就像諸葛亮的空城計,他們收到了賈正撤了卻不敢貿貿然進駐瀘州,莫名其妙的攻擊有時候遠沒有莫名其妙的撤退來的恐怖。
顧之毅招了張飛等人徹夜讨論,最後也沒得出什麽有用的結論,只能派人先去瀘州一探究竟。天未亮派去的人,太陽方出就得到了消息。還沒散的顧之毅等人聽到消息都皺緊了眉頭,這消息比賈正又多了五萬大軍還讨厭!
瀘州出事了,從西郊一個宅子開始出現了一種渾身染滿紅疹的病,剛開始大家都沒有注意,可過了幾天,宅子周圍沿着河流的一長串人家都出現了這樣的病,知府帶了醫館的大夫去看過,束手無策。這病若是跟開始幾天只是發疹子就算了,沒過多久最初得病的一家人都忽然暴斃了,這引起了整個瀘州城的恐慌。因為在短短幾天內幾乎瀘州城一大半的人都發起了疹子。賈正大軍到的時候,這病還在初時階段,可就在那日大軍敗退的時候病情開始嚴重,本就遭了敗仗的将士們軍心更為混亂,險些嘩變。賈正雖然痛失愛子,可他到底是赫赫一方的雲南王,什麽也比不上權利對他的重要,兒子的葬禮也不管了,軍心不能再亂,不然誰幫他打仗?果斷撤了軍。
現如今瀘州那麽危險,卻沒有人管,賈正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一堆爛攤子,瀘州這顯然是出現了瘟疫,可那麽久了沒有隔離措施更沒有補救措施,瀘州城滿地白帆,棺材都不夠用了,還有許多流民選擇了離開。別說雅洲,嶲州,遂州,戎州進來都有許多人進城。這病還不知道是通過什麽傳播的呢,這要是繼續沒人管,可就不是一個城的事情了,整個大寧滅國都不是笑話。
顧之毅不敢怠慢,立刻拟了折子送回長安,另一方面讓白思去看看情況,起源是一條河,讓他不得不懷疑,到底是天災的瘟疫抑或者人禍。青楓也被分配到了任務,全軍都被調用了起來,兩天後禦南軍出兵一萬控制了瀘州城的四個門,雅州城和嶲州城的所有大夫都行動了起來,所有入城的人都必須接受檢查,如果有症狀就安排隔離。
瘟疫的情況在白思回來之後明了,藥王谷少谷主斬釘截鐵的說這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那條河流名為仙沙河,河裏的水全都被污染了,索性仙沙河是一條不長的河流,綿延數百裏卻是死水。可這病卻是個難治的病,傳染性強致死率也高,只要接觸過都有可能得病。白思已經讓藥王谷也全部出動,這已經不是一個城的小事了,這事會滅國的大事。
長安城的反饋也很快回來,長平帝震怒派遣太醫團隊前來支援,又多調撥了人手過來,全權交給顧之毅。
這廂焦頭爛額,那邊南诏真是确切貫徹了乘你病要你命的原則,招呼也不打揮兵直接上。顧之毅無奈也只能領兵對上,南诏軍的主帥正是南诏王子裴絲彖。如玉的面容徒然出現在戰場上會讓人恍惚,這其實不是戰場,而是什麽宴會,他優雅的揮着刀,煙灰色的戰甲沒有一絲血污。顧之毅舊傷未愈的身體遠遠的對上卻沒有丁點的退縮。兩道身影很快就交織在一起,裴絲彖的嘴角帶着一絲笑意,似乎是享受着這場戰鬥。顧之毅在出去之前又吃了藥,面色如常的他也發揮着十成十的本事,許久沒有遇到實力相當的對手,打到後面國公爺都忘記了為什麽來打,眼裏只有裴絲彖那不變的笑意。
這場仗打了整整三天,青楓沒有去城門,而是留在了雅洲掌控着瀘州城的事務,她隐約有預感,這病的起源理應是南诏。而主使那個人很可能就是裴絲彖。白思原本潇灑的身姿在最近不眠不休的日子裏變得邋遢,可沒有一個人會在意。因為無論是誰在此時都沒有心情在意這些,瘟疫的恐懼,前線的膠着都讓大家感受到了恐懼。民也好,兵也好,一時間皆是萎靡不振。
戰事停歇在第四日的早上,雙方都損失慘重,各自退回了城,顧之毅連用了三顆藥丸後果自己知道。白思騰不出手來操心顧大将軍,青楓也忙得團團轉,只能讓顧遷給他處理傷勢。顧之毅這次傷的要比上次重得多,昏迷的時間也較之上次更長,青楓每日還是會抽出點時間來幫他藥浴,白思看青楓過度消瘦的身體在藥浴的藥材裏加了些東西,好歹也讓青楓不要倒下。
這些日子的磨合中,再沒有人敢小瞧這位男生女相瘦弱的監軍大人,一道道命令幹脆明了,為顧之毅的後方解決了多少隐患,就是曾經不服的将軍們也再不提以前那麽莫須有的流言。
武夫的站位一直以來都比文官來的單純的多,也許初始他們也會人雲亦雲,也會以貌取人,也會随波逐流,可一旦親眼認證過你的本事和心性,他們遠比文官要好相處的多。如今青楓在軍裏的地位直線上升,擺在從前她下命令誰理?現在就算顧之毅暈着,她直接讓張飛叫人讨論戰事都沒人會拒絕。
不過青楓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準确,她沒有這個魄力指揮千軍萬馬,所以不做這事,戰事還是拜托了顧遷和張飛,大多數時間她還是在處理後面的事情。雅州城和嶲州城的全面封鎖和清查已經告一段落,所有疑似病人都被她隔離了起來,她親自帶了人去安撫,有藥王谷的幫助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可以痊愈的,并且将一些已經得到醫治,确認不再二次感染的人第一時間放了出去,為的自然是百姓們的信任和信心。
雅州城的牌子豎了起來,流民也有了方向,疾病的擴展也就得到了控制,而疫情最嚴重的瀘州,青楓依然選擇了緊閉城門,太醫隊伍和白思帶着的藥王谷隊伍已經進去,成與不成都看他們了,若是實在是不行,那麽最差也就是要屠城了。青楓是極力避免這件事的。
整整五天後顧之毅才再次醒來,醒來頭一句話就是“疫情如何了?”
青楓那麽忙當然不在他身邊,是白石代替了世子守着,青楓每天都會告訴白石一些情況,所以白石回答的也很流利。
顧之毅欣慰的點點頭“辛苦她了……”
白石一邊給顧之毅倒水一邊問道“我去叫世子來吧?”
“不了,疫情重要,不要打擾她了,你讓顧遷來。”
“诶,好!”白石脆生生的應了,然後确認顧之毅萬無一失後消失在主帳外。
顧遷來得很快,顧之毅一刻都沒有多歇,躺在床上就向顧遷問起情況來,顧遷知道自家國公爺的脾氣,勸了也沒用,不如一五一十的彙報清楚。到了晚間已經可以起身的顧之毅果然已經坐在了桌上,召集張飛等人相談。
青楓走了一遭瀘州城,才踏入主帳就發現床上的顧之毅不見了,白石一個人默默的站在角落裏,有些不太敢看她“人呢?”
白石怯生生的指指議事廳,青楓長嘆一聲,卻無可奈何,想了想還是算了,也不提什麽梳洗,她已經好久沒合眼了,揮揮手就讓白石幫她除了外衣,卧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顧之毅到了深夜才回來,看着床上微微鼾聲的青楓,心疼的撫上了她的臉,原本細膩的皮膚在邊境奔走那麽久已經略顯粗糙,一頭本該順滑的青絲也變得毛糙。身上的衣服更沒有在長安城裏那樣的錦緞,而是最為普通的粗布,仔細看還能看到脖子下方被衣領磨出來的紅痕。國公爺愧疚的無以複加,說好了好好護着她,卻讓她每時每刻都在危險中不算,還如此操勞。
第二日一早,青楓還是醒了,因為未完的事務,她不能夠睡太久,一晚上已經是偷來的了。注意到身後多了個毛茸茸的大腦袋,青楓轉過身去,卻不想驚動了緊緊抱着她的人。
“醒了?”顧之毅的鳳眼睜開,眼底一片清明。
“恩,你也醒了?”青楓問的自然不是他今早睡醒沒有,而是他昏迷終于醒了。
“是,醒了。”
二人難得的鼻子對着鼻子小小的對視了一會,在這是非之時,是非之地。随後匆匆分“我今日要去一次隔離宅子,該起了。”
顧之毅不舍得放手“小心一些。”
“恩,你……也是。”青楓說着輕輕的在顧之毅唇上一點,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卻引得二人皆是一顫,“呵呵……”
顧之毅難得有些羞赧的紅了臉,引得青楓連串的笑聲,方伸手想把青楓抓來好好吻一吻,青楓卻已經眼疾手快的離床好些距離了。顧之毅無奈的搖搖頭,眼裏有着不容置疑的寵溺。
到底兩個都是理智人,短暫的歡笑過後各自面對自己的戰場,再次打起十二分精神,要說一開始青楓來這裏是為了活命,那麽現在她算是真真正正的在為大寧百姓拼命,這一轉換來的自然,根本沒有什麽阻礙,從她站出來開始幫顧之毅分擔,開始考慮怎麽勝,開始絞盡腦汁,她就已經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她是大寧人,不再是那個亡魂了。
似乎是熬過了最難熬的時間,好消息開始傳來,原本困擾禦南軍的軍需問題,在賈正放棄瀘州城之後得到了解決,長平帝支援太醫團也支援了軍需。而瀘州城的疫情也終于在藥王谷的努力下得到了緩解,至少不用再封城了。戰事上,顧之毅回來昏迷五天不假,可別以為裴絲彖毫發無傷,至少看南诏軍沉默了那麽久就該知道裴絲彖一定傷得也不輕。卻不知道裴絲彖是不是在複原力上也和顧之毅一樣非人類,國公爺此刻已經在拟定下一步計劃,賈正暫時翻不出什麽浪來,疫情在這邊得到了控制不假,但賈正在瀘州城的時候正是潛伏期,他的大軍那時候哪有像樣的隔離過?軍中會沒事才不可能。想想也可笑,戰場上好不容易活下來,卻有可能在軍營裏病死,賈正恐怕是要好好消停一陣了。
而南诏軍,很好,已經徹底惹怒了國公爺,對瀘州城的調查結果顯示南诏投毒的幾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南诏已經犯了顧之毅心裏的無數個禁忌,裴絲彖更是激起了他極大地興趣。修整了小半月的禦南軍這一回再不守城,主動出擊。
像是預料到了顧之毅的舉動一般,南诏在大軍出發前送來了講和請求,顧之毅冷笑出聲,打完一棒就想跑?那也要國公爺同意啊。顧之毅把來使壓在了城門口,派了兩個姑娘把人困住,就是不見!繼續前進,憑什麽你們說要打就打,說要講和就講和,他國公爺是貓咪嗎?任你捏扁搓圓?
顧之毅的怒火雖然不比天子之怒卻也可以血流成河,南诏軍潰不成軍,裴絲彖捏碎了犀角杯,下令放棄昆州。而青楓再次在馬車前發現了兩個蟲子包裹的屍體。一回生二回熟,韓單也好青楓也好,這一回是正眼都沒給這兩具屍體,一把火就燒了,青楓更是甩下了一句話“讓你們縮頭烏龜一樣只會暗箭傷人的主子滾回南诏去!”也不管有沒有人聽到,駕車揚長而去。
青楓對裴絲彖原本還是有點欣賞的,她想之前不管怎麽說個人有個人的手段,裴絲彖的手段是兇殘了一些,誰說是不是無奈之舉,可當瀘州城的事情曝光後,她對裴絲彖就只剩下不齒了,千錯萬錯他不該對無辜百姓下手,這樣的行徑已經不能用惡心來形容了,青楓要是再見到他,當面吐他口唾沫都算是便宜他的了。
青楓的話原原本本的傳到了裴絲彖的耳朵裏,他卻絲毫沒有生氣,還是那張溫潤如玉的臉,竟還浮現出了笑容“有趣。”
多吉這一次跟着顧之毅一起出兵了,上一次由于手傷他是留守的一方,本想去給青楓幫忙,卻被青楓用吐蕃大皇子身份金貴的理由推脫了,再者這個不是戰事,算人家國事,他插手也是太過了。于是大家都那麽忙,只有他那麽閑肯定不舒服,這一會的出征好說歹說,他也不要再待在營裏了。這也奠定了南诏慘敗的基調,一個顧之毅已經讓人膽寒,再加上一個多吉,多吉不管怎麽說也是吐蕃第一勇士,以一擋百那都不在話下的。
南诏放棄了昆州基本就要退回南诏邊境了,顧之毅已經成功的隔開了賈正和南诏軍好幾座城,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方便了,更何況原本沒有消息的嚴震也出現了呢。
顧之毅滿心歡喜的盤算,這一下總算該收尾了,卻不想長安又出事了。
朝堂還是那個朝堂,不會因為青楓和顧之毅的離開而安靜下來,每天仍然是雞飛狗跳的鬧着,春天的來臨新一輪的科考也已然開始。沒了國舅爺的今年,長平帝本想好好招一些棟梁,可本該學術氛圍濃重的長安卻不知怎麽傳出了一條留言。
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在談論。幾天時間就連深宮妃子都略有耳聞。長平帝的朝堂自然也不會少了這條流言。
果然就有一老臣當庭啓奏,徹查流言一事!
長平帝氣的快吐血,留言曰‘雲南王府現在的世子賈青楓是個假貨,其與南诏人勾結謀害了真正的世子自己取而代之。并哄騙雲南王與前去打南诏的顧之毅起了沖突,之後雲南王發現世子有異,護子心切對顧之毅發起進攻,其實是為了找到假世子詢問真世子的下落,卻不知道為何顧之毅極力阻攔。’而後又有‘假世子其實是女兒生,勾引了國公爺,讓顧之毅一怒為紅顏,南诏當前卻和雲南王窩裏鬥了起來,還為此身受重傷敗了仗’
一條條一筐筐都把這場戰事的責任往青楓的頭上推,把青楓描摹成了一代妖姬禍國殃民。又有言‘假世子不知勾搭了國公爺還有吐蕃皇子’越傳越真,越傳越離譜。
長平帝真的是氣的很,青楓是女的他再清楚不過了,什麽假世子,明明是雲南王欺君罔上。可事情到了如此被動的時候,長平帝是肯定不能告知天下說,他早就知道了,而且流言裏假中摻真,虛虛實實,很難反駁,證據更是難取,也不該由長平帝來取。這一招棋真是狠,一舉數的,掩飾了雲南王謀反,磨平了欺君之罪還想要拖顧之毅下水,長平帝心裏都清楚可什麽都做不了!只能一步步被朝堂上的群臣逼迫下了召令,急召賈青楓回長安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