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而此刻的南書房,長平帝板着臉,盯着手上的三份書信,兩份正是顧之毅截獲的密信,還有一份是青楓寫給顧之毅的求救信。顧之毅此刻拿出來,是用來說服長平帝,青楓和雲南王不是一夥的。
“此事朕已知曉,你當真要去南邊?”長平帝看了信對青楓的臉才好看一些,怎麽說呢,長平帝的心理挺矛盾的,一個自己一直防着的人,突然把自己最信任的人勾搭走了,自己的好兄弟為了她連皇命都不聽了,還要去幫她打南诏,雖然南诏是一定要打的,人選約莫也還是他,可長平帝就是微妙的對青楓有敵意。如今看到青楓寫給顧之毅的信,情真意切才稍顯平和,不然多不值啊!
“是,此事除了臣也別無他法,南诏這一回手伸的那麽長,路斷的幹淨。”顧之毅的語氣少了大殿上的生疏,想來是長平帝退了一步,他也放下了一些。
“罷了,如你所言,福祿叫人拟旨把,你們都退下,你們兩個陪朕用午膳。”福祿領命,三人移駕養心殿。
顧之毅長袍底下的手緊緊的攥住了青楓,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青楓整顆心都化了,她何其幸運遇到了顧之毅,又何其幸福能被他放在心上。就是上午真的為了他死了,恐怕此刻的青楓也無怨無悔了。
到了養心殿,長平帝把人統統都遣走了,那樣點着眉心的樣子,仿佛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沉決,我為你千挑萬選,整個長安城那麽多人家的姑娘,你怎麽就挑上了這個?!”
顧之毅把手露了出來,也不管長平帝徑自拉着青楓入座“緣分到了吧,如今你也看到了,此生此世,這雙手我不會放開了。”
青楓直勾勾的看着長平帝和顧之毅,他們君臣的關系真是相當好呢,可以這樣說話,早知道這樣,她一心一意報顧之毅大腿不就好了,還發奮圖什麽強?憋屈啊!只怪自己不能慧眼識珠。
長平帝轉向青楓“我今日饒你一命,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麽将功贖罪,而是為了他,若有朝一日,朕發現你有什麽不軌,你整個雲南王府統統都要陪葬。”
青楓勾唇一笑,“聖上,您這話不對,雲南王府我會送他們上路,臣只願意給他陪葬。還請您成全。”
長平帝被噎的一下頓住了“你!”
青楓突然跪下了,聲音铿锵有力“聖上,臣想和您談個條件,雲南王府大逆不道,欺君枉上,若是此次平南順利,臣請求罷官,不拘去哪兒,當個平凡女子,請聖上成全!”
“哦?條件呢?仗是沉決去打,你只是監軍。”
“臣會找到雲南王府通敵叛國的證據。”
這下連顧之毅都有些變色了“青楓,這話不能亂說。”
青楓卻沒有一點點的畏懼“賈正陰險毒辣,為一地藩王卻私養軍隊,并且可以調用南诏人,沒有通敵叛國哪來這個底氣丢了我這個長安城裏的世子,青楓雖不才卻知道忠君愛國,再大的權力若是大寧不在了全是空的,聖上我用我父王的命,換自己的命,臣這般沒有禮儀廉孝之人不配在朝為官,也不配您殺,懇請聖上放任自流!”
長平帝一個茶杯直直的朝青楓甩去,卻被顧之毅一袖子掠偏了,砸在腳邊“你憑什麽跟朕談條件,光欺君一條,朕就可以治你的罪!收好你的心思,好好當你的監軍把!朕不答應!”
顧之毅沉着臉“我也不答應,你一個監軍,四品小官,管的未免太多了,雲南王自有我收拾,你顧好自己罷。”
一頓午膳最後還是不歡而散,回程的路上,顧之毅封住了她的嘴,“別說話,我一夜狂奔回來,很累,讓我睡一會吧。”
青楓張張嘴,卻終究沒說出話來,抱着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指玩着他的發絲,最後自己也漸漸睡了過去。這一天一夜她也熬着呢。
顧遷把馬車停在國公府門口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也很累,正惆悵就見遠處白石狂奔而來,一向輕聲細語的白石此刻卻是驚慌失措,聲音也難免大了起來,顧遷根本來不及阻止,她就叫了出來“世子!世子怎麽樣了?白石回來了,他們不讓我進去,世子!”邊說邊流淚。
青楓被她的聲音驚醒,睜開眼就對上了腿上細長的鳳眼,顧之毅早就醒了,在馬車停下的時候,他只是在看着,琢磨着,這個今日在刑部刀架福祿,在大殿不折不撓,在養心殿口出狂言的女子,她和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平日裏看着迷糊大度,一副好滿足的樣子,這張俏皮可愛的紅唇裏今日卻說的是弑父保命,這話,顧之毅自問也說不出來,父王再不對,也是自己的父王,青楓是被怎樣對待,才能用一種仇人的姿态,這樣置雲南王府于死地。他心疼,也有點驕傲,誰家姑娘敢這樣跟皇帝談條件,她還是頭一個,而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是他的女人啊,區區長安城又怎麽能困得住她呢?這一趟雲南行,必要除了她的心結,可弑父真的太難聽,他知道青楓打的是什麽主意,就是想完全敗壞自己的名聲,然後讓長平帝不得不把她放在鄉下,永世不得回長安。可他不想,他想帶着青楓回來,明媒正娶,十裏紅妝,告訴所有人,這是他顧之毅的愛妻,這是他鐘愛的女人。
“外頭好像是白石,我下去看看。”青楓眨巴着大眼睛,還有些迷糊。
“恩,下去吧。到了。”顧之毅利落的起身,率先下了馬車。
白石的哭勢洶洶,不知道的還以為青楓回不來了,而不是回來了。青楓上前一把把白石摟在了懷裏“诶喲,我的好姑娘,別哭了,我這不是好手好腳的回來了,你這當街就哭什麽?”
白石是真的怕,她送虎婆去莊子上,可沿路回來就聽到雲南王世子下獄了,世子怎麽可以下獄,下了獄就不可能活着回來,她急的一路奔回來,可到了府門前,家丁卻不讓她進門,說是世子吩咐的,她心裏就更慌了,她就知道世子是打發她走,自己想去送死,越想越怕,越怕越想,這一下看到了國公府的馬車,一下子就情緒失控了。
青楓一下一下的拍着白石的背,才終于讓她安靜了下來,一行人回了雲南王府,顧遷張張嘴,想提醒自家爺,國公府才是他們家,可看着顧之毅沉着的腳步,還是咽了下去。
青楓進府就把白石交托給了顧遷,帶着顧之毅去了書房,他們還有些事要談一談。顧之毅點頭,跟着她進去了。
青楓本想面對面坐下,顧之毅卻一把把青楓拉到了身上,學着青楓安撫白石的樣子,一下下的順着她的背,青楓愣了,滿心滿肺的話一下子到嘴邊說不出來了。顧之毅看她一臉的呆樣,沒忍住往她臉上輕啄了一下才開口“你是想說雲南的消息?”
青楓點點頭,“是,韓偉的屍體被扔在王府門前,我只看了一眼,可他的衣服上卻有給我的密信。”
“哦?一眼你都記住了?”青楓的手指收緊,顧之毅感受到了,就攀上去讓她抓着自己,別抓壞了。
“是,太刺眼了,忘不了的。賈正已經和南诏人談妥了,邊疆很可能已經失守。”青楓的眼前仿佛又浮現昨日早晨那惡心的一幕,密密麻麻的蟲子,殘破不堪的屍體,和刺目的火光,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前幾天的信,韓偉是如何的表情向她提到,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卻在幾天後死的這樣慘烈。那一刻青楓的心裏是震撼的,更是痛苦的,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放得下的人,可她顯然還不夠了解自己,所以今天的青楓才會那麽反常,沒有一味的保命,而是選擇了出擊,她要他們死,給她的朋友陪葬!
顧之毅一手順着她的背,一手握着她的手,眼裏卻十分認真“恩,我收的消息也差不多,南诏兵臨城下,估計也就這幾天,邊城就會破,南诏軍會和雲南王的人彙合一起往長安打,約莫着談的就是南诏助他登基,他給南诏好處,不外乎這些。賈正把消息瞞的那麽緊,可見在南邊只手遮天,這仗不好打。”
青楓幽幽擡起頭“那你還請命?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麽辦?”
顧之毅笑了,笑的妖孽,細長的鳳眼眯在一起“所以我的監軍,我們一道去,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黃泉路我們一起走。”
青楓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你明明可以不摻和進來的。”
顧之毅抓住她使壞的手“是嗎?那你為何給我送信了呢?這仗我勢必要去打的,不為你也是要去的,嚴震的傷和他脫不了幹系,他犯我大寧,傷我摯友,這裏頭有其一就已經絕對不可饒恕了。更何況他還要害死你?”
青楓把腦袋埋進他的胸膛裏“恩,對,我好好的當我監軍,看你掃平雲南,榮歸故裏。”
“呵呵呵呵,好”顧之毅笑了一會,忽然沉下了臉“一切有我,所以你以後萬莫不可再拿自己冒險了。”
青楓乖巧的點頭“知道了。可行軍打仗,我是不是會拖後腿?”
“你跟着我就好,若是能幫得上忙自然是好,幫不上也不打緊,保護好你自己即可。”
二人又繞着之後的計劃說了幾句,顧遷就來報,說國公府有人在王府門前探頭探腦了,顧之毅又安撫幾句,回去了。
青楓一人留在書房,表情就沒那麽甜美了,顧之毅在還好,能壓下她滿腔的怒火和陰暗,顧之毅一走她的腦袋就開始往奇怪的方向轉,拉也拉不回來。果然把,在醫院裏呆了五年的人,沒有病也會有病,神經病,心裏都是陰暗的。
青楓想了想自己跟着去打仗,上陣殺人肯定有劣勢,身材弱小就是致命的,不如待在後頭做後勤,可巧對外傷的處理她還挺在行的。自己沒怎麽動過手把,看都看會了,久病半個醫,青楓當之無愧的。
第二天有了主意的青楓就上街去采買,看着熱鬧非凡的西市,忽然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這熱鬧的西市啊,此次離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到了。韓偉沒了,青楓手上鋪子的管理由一個叫簡明的人頂了上來,青楓問他拿了結餘的錢之後,一句都沒有多說,她已經不敢了,不敢再對這個位置的人付出真感情,走到主子心裏的下人不多,簡明看出了主人家的疏離,只能暗自嘆息,想着自己再做的好一些,跟韓總管一樣,總會得到青眼的。
西市最大的藥材樓,青楓去把止血的藥材掃了個幹淨,還有腦子裏一些奇怪的配方也帶了一些,想回府試一試,若是有用也可以掃了。而後想着要長途旅行,她又去成衣鋪子買了一些方便的男裝,紮腳的胡服可比這圓領袍方便太多了。處理完這些日頭已經正中,青楓忽然想起那一年他頭一回在外頭吃飯,就是蔣勤帶她去的攬月樓,于是帶着白石韓單,要了一桌子菜,讓他們二人都坐下一道吃。
許是為了讓青楓把第一頓飯回憶的深刻,該來的人也一個沒少,遠處大搖大擺走來三個人,可不就還是那三個!
如今青楓昨日雖下獄又得罪了長平帝,但還是官身,譚尚榮等人需要先給青楓行禮。時光似乎沒有給這三個人教訓,依舊橫行霸道,只是這一回找麻煩的對象不是青楓。被他們欺負的可能是長安書院裏的學子,酒菜翻了一地,那青衣少年已經被逼迫的跪在了地上。
青楓心裏忽然有股惡氣,招呼了韓單,就向那桌走去。“這不是譚公子,錢公子和吳公子嗎?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這欺負人的本事日漸長進啊!”
譚尚榮聽到青楓的聲音就是一抖,自從上次坑了青楓一把以後,他的日子可不好過,錢士明和吳桂成也是,那一次的事情之後出門被人套麻袋打了好幾次,誰還學不乖?這些青楓不知道,看他們這樣怕自己,還有些驚訝。
三人整整齊齊的朝青楓行了禮,語氣也是客氣到不行“賈大人怎麽在此,我們不知您在此,知道絕對不敢鬧事的!”
青楓朝着韓單望了一眼,這叫什麽事?韓單的死人臉毫無變化,眼裏卻帶了笑,世子不知道,他知道,當初這事還是他和顧遷幹的,當然命令是顧之毅下的。
“咳,你們這樣的态度,我不是很習慣啊,這位小兄弟是怎麽得罪你們了?你們好大的面子竟還要人跪下?”
三人半點不含糊,噗通一下都跪在了青楓面前“是是是,這位公子沒有得罪我們,是我們誤會了,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們。”
青楓真是一臉懵逼,可是沒來由的爽啊!“哈?我饒你們做什麽?去給那位公子道歉才是,道了歉還要把人好好送回去,不然沒有誠意。”
“是,賈大人所言極是,我們一定把人安全送到家,并送上銀兩以作慰問。”三人麻溜的把那個傻了眼的青衣公子扶起來拖了出去。
青楓留在原地也是莫名“這,韓單,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怕了?”
韓單沒有回答,白石答了“世子,您當了那麽久的官了,到底有些官威了,哪是他們這三個纨绔比得上的。”
“那也不至于怕成這樣啊!”青楓搖着腦袋,還是挺莫名的,不過,算了,開心就好。
下午顧之毅要去點兵把青楓一起帶上了,這一次要從長寧軍裏點上十萬組成禦南軍。長寧軍裏許多人都是嚴震的部下,眼裏只有嚴震,這點兵恐怕不好進行。朝裏的老将軍們都抱着看笑話的态度一起來到了操場。
誰成想顧之毅到了,一句話都沒說,只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銀色面具,輕輕往臉上一套,整個操場沸騰了。銀面殺神!嚴震軍力呼聲最高的二把手竟然是國公爺?!老将們都驚呆了。顧之毅蘊含着內力只說了一句話“退其南诏,護我大寧!誰願同行?!”聲音沉穩,整個操場都能聽得清楚,可見內力深厚,就是有些不信的也信了,銀面殺神真的是這個看上去孱弱的國公爺。
一時間呼聲震天,誰說點兵難,如今是個個往前沖,只有顧之毅挑選的份。青楓驕傲的站在顧之毅的身側,這個霸氣十足,能文能武的男人啊,是她的男人。
原本預計的十萬大軍三天點完,卻在兩天裏就完成了,于是第三天長平帝在宮裏設宴,為定國公送行,祝他旗開得勝。
夜色漸深,悠然居西角樓,顧之毅躺在榻上,青楓站在西窗口,“沉決,這棵樹又長上來了。”
顧之毅閉着眼睛,聲音慵懶“無妨,再砍。”
青楓癡癡地笑了,顧之毅睜開眼睛,看着窗前的姑娘,那一年還是個沒長開的豆芽菜,如今經過時間和他的雙重洗禮,已經這般可口誘人。“青楓你怕嗎?”
“怕?”窗口美豔的姑娘轉過頭“我好興奮!”眼裏的光彩亮的照人。
“呵呵,也是,你到底不是一般的姑娘家。是我多心了。”
青楓走回榻上,摸上了顧之毅的臉“傳說銀面殺神面有殘疾,莫非是長得太妖嬈?”
顧之毅抓住她的手“就知道你要問,嚴震是我的至交,那時候聽說他有難,我自然坐不住,可身為定國公我有不能暴露的苦衷,才出此下策。一般我重病卧床,都不在府裏,約莫都在戰場上。”
“恩,我懂,我的性別都隐瞞了,何況你的臉。我只是感嘆罷了。”
顧之毅把她打橫抱起,走出西角樓,回卧房“今晚早些睡吧,往後就沒那麽好的床睡了。”
青楓乖巧的讓他抱着走,像只小貓咪一樣依偎在他胸口,讓顧之毅愛不釋手。最後這一晚到底也沒能“好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