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嫩白菜被偷
愛情是一件沒有原則的事,他喜歡能撐起半邊天的新女性,而我只想做小女人,目前看來,iwin~
——《荼白的悲傷騎士》
敲門前艾嘉向前一步擋在袁磊前面,那樣子是生怕她媽一口吃了她未來老公。袁磊摁了門鈴,把小丫頭拎後面去。
是艾欣秀來開的門,看了袁磊一眼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徐元深拉住艾嘉,對袁磊說:“你進去吧,她有話跟你說。”
袁磊走進去帶上門,叫了一聲艾姨,把艾嘉偷出來的戶口本放在桌上。
艾欣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是針對你個人,袁磊。”
“我知道。”袁磊說,“我爸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能理解艾欣秀,主動與艾嘉保持距離。
這是一段很難訴說的過去,每一次回憶都會是把心扒開再縫合。艾欣秀面無表情地看着袁磊,但她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暴起青筋,顯露了她極力壓制的悲傷。
那是艾欣秀一家告辭的當晚,袁磊照舊在醫院陪護,病房裏早已熄了燈,袁磊躺在小床上刷微博,忽然聽見袁青田叫他一聲。袁磊過去将袁青田扶坐起來,聽他說:“睡不着,咱們聊聊天吧。”
“好。”
他問袁磊:“艾嘉跟你說過她的親生父親嗎?”
袁磊點頭:“說過,但她知道得很少。”
“我來給你說說吧。”袁青田嘆了口氣。
時光一下回到了袁青田最難忘的青年時代,他和好友方志義都成家立業,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兩家經常走動,關系比親人更甚,後來方志義被調到s市工作,他們兄弟倆更是肝膽,直到有一天他說要走,不能說去哪裏,做什麽,只拜托袁青田代為照顧家裏。
袁青田大概能猜到一些,問他:“小艾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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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會忘方志義的那一抹無奈,他說:“國是千萬家,家是最小國。”
袁青田拍拍袁磊:“你最喜歡的方叔叔,就是嘉嘉的爸爸。”
袁磊其實已經猜到,袁青田是做生意的,家裏經常有客人,可每回那個叔叔來的時候,家裏都沒有其他人。他纏着叔叔玩兒童□□,大刀,騎車,那段時間他爸把腰扭了,叔叔就把他放在脖子上,舉着他滿屋子轉,給他講大英雄的故事。
艾欣秀把往事放出來過了一遍,幽幽啓口:“他跟我說組織上信任他,派他去做卧底,我當時不同意,可這事我說的不算,他們那邊出了事,一下子折進去三個人,形勢非常嚴重,老方沉穩,聰明,又有一線接觸販毒人員的經驗,關鍵時刻不選他選誰?”
這些對袁磊來說并不陌生,都是一個系統的,他也有耳聞。
艾欣秀看着袁磊,問:“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袁磊點點頭。
“自從他做了卧底,跟我的聯系就變得非常小心,他告訴我不要主動找他,所以我只能單方面等他聯系我。那幾年,我最開心的日子就是他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日子,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接完他的電話我都會去廟裏還願,大概是感動了菩薩,有一次他跟我說一切快結束了,那時我已經懷孕,他讓我等他,說這回不會再離開我們母女倆,我們約好要一起給小寶寶取名字。”
“但他沒有回來,事發後你爸媽開車來接我,我挺着八個月的肚子到他們領導面前要人,不給我人我就自己去找,可你爸爸攔住了我,說方志義有一句話讓他帶給我。”
袁磊看着艾欣秀,她看起來很不好,回憶讓她傷筋動骨。
“你知道是什麽嗎?”艾欣秀說,“他是趁亂給你爸爸打的電話,只有一句話,讓我不要忘了他對我說過什麽。”
“我後來想了很多遍,按他說的去做,搬了家,換了單位,燒掉關于他的所有照片,孩子出生後讓她跟我姓,不要試圖去找他……這些他對我說過很多次。他總說安全安全,為了我的安全他的最後一個電話甚至不敢打回家,而是讓你爸爸代為轉達……”
袁磊點點頭,小時候的那個叔叔,真的就如一個影子一樣,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
“艾嘉十歲之前我每年都要搬家,她從小就沒有爸爸,所以她總會問,她學說話特別早,好奇心也強,我怕她太小了說話沒分寸,一直不敢把老方的事告訴她,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找我們母女倆,但小心總是沒錯,老方是烈士,卻是不能公開的烈士,艾嘉從小被別的孩子歧視,對爸爸有一種執念,她問我為什麽要燒掉老方的照片,為什麽不讓她接觸警察,我也想過要告訴她,可是在她的安全和真相之間,我選擇了前者。”
“後來據說那件事結束了,但我并沒有解脫,我更嚴厲地管教艾嘉,她的性格跟老方實在太像了,我怕一個不注意她會走上她爸爸的老路,但是适得其反,她在這方面特別叛逆,有幾次我想把真相告訴她,可我的心總是不踏實,我怕一旦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就會有人找上門,會毀了我們這些年平靜的生活。老方就留了這麽一個閨女,她要是出點什麽事,我都沒辦法跟他交代。”
***
廚房開了油煙機,徐元深在給艾嘉煮面,艾嘉挨過去讨巧,問:“爸爸你生我氣了吧?”
徐元深不理她。
艾嘉說:“爸爸我要吃兩個荷包蛋。”
徐元深還是不理她,倒是又打了一個蛋。
小姑娘求饒:“我以後不敢了,您別不理我啊!”
徐元深終于停下來,看着她嘆了口氣,面好了,正好裝兩碗,他讓艾嘉先吃,艾嘉說不餓,非要等袁磊一起吃。等得久了面都坨了,氣歸氣,徐元深見不得閨女餓肚子,起身敲門,艾欣秀和袁磊開門出來,彼此臉色都很沉,艾嘉一下就急了,袁磊擡頭看了她一下,讓她乖乖坐下。
徐元深都看到了,突然就想到那麽一句話:“他們家的嫩白菜被人偷了。”
被人偷了還特高興,還等着小賊一起吃飯。
徐元深頓時很郁悶。
吃完面後,在艾欣秀的默許下,袁磊讓艾嘉帶他找個酒店住,艾嘉應了,到了艾欣秀跟前乖乖保證:“媽,我很快就回來,真的。”
艾欣秀看都不看她,徐元深做老好人:“對,早點回來,別讓你媽擔心。”
袁磊在小區附近開了一間房,艾嘉等他安頓好了急哄哄要回家,袁磊拉住她,淡淡笑了:“這時候裝乖巧已經晚了。”
艾嘉撓撓頭:“那也還是得在我媽面前裝裝樣子麽,不然她氣不消吃苦頭的還是你。”
袁磊拍拍床:“過來,談談。”
艾嘉說;“我真得走!”
袁磊無奈了,把她扔到床上:“你媽有事讓我跟你說!”
艾嘉在軟軟的床墊上晃了兩下,差點把她的小裙子掀了,袁磊看着她那模樣就想起艾欣秀說的:“那件事結束了,但我并沒有解脫。”
那樣的感情太過深刻,大概只要還活着一天,她都不會解脫吧。
艾嘉扯扯他:“你要跟我說什麽?”
袁磊的目光追到她的眼睛裏,很深地探究,艾欣秀最後對他說的是:“如果你是為了完成你父親的願望,那我是不會同意的。”
“不,其實,我也是這麽希望的。”
如果真的是為了讓他們家老袁能喝公公茶,袁磊找個姑娘結婚并不是件太難的事,他從大學畢業到現在三十三歲,找老婆的标準定得格外高,要獨立,要堅強,不要太粘人,難度大到讓他娘一籌莫展,誰知道突然跑出這麽個小丫頭,唯獨這麽一個小丫頭,說獨立也獨立,說堅強也堅強,說粘人吧,也是真的挺粘人的,不算百分百符合标準。
他說完這句話艾欣秀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背脊不再僵硬地挺直,她擺擺手,十分疲倦地對他說:“這些事你負責告訴她吧,我懶得聽她在我跟前哭。”
所以此刻,袁磊跟艾嘉面對面坐着,說了艾嘉心心念念關于方志義同志的過去。小姑娘果然哭了,她那雙眼皮都開始泛透明,幾乎要撐破一樣,袁磊起身去浴室給她絞了條熱毛巾,壓着她腦袋捂上去,艾嘉抱着他的手還是哭,嚎啕:“我媽媽為什麽又突然願意告訴我了啊?”
袁磊想,大概是,都知道偷戶口本結婚,是真的長大了,也不用瞞了,瞞來瞞去瞞成仇。
艾嘉嗚嗚地哭,有知道真相的喜悅,也有心酸,還有袁磊為了她單獨面對她媽的感動,更多的,是心疼。
她說:“小時候大家都說其實我根本沒有爸爸,我媽是偷偷把我生下來的,我真的信了你知道嗎?我被別的小朋友欺負回家不敢說,因為我看見有阿姨欺負我媽媽,我媽媽回家也沒跟我說,我們倆都忍着,有一天那個阿姨又說我媽壞話,我抓了一只老鼠扔到她裙子裏了。”
袁磊哄她:“你還敢抓老鼠啊?”
艾嘉點點頭:“我有什麽不敢!”
袁磊長長嘆了口氣,又把毛巾捂上去了。
“袁磊……”艾嘉哼哼着,“我還是好難過。”
袁磊湊她耳邊說:“如果你不哭了,我就給你看老方同志的照片。”
“嗝!”懷裏的小姑娘吓到了,突然開始打嗝。
袁磊笑了:“真的,我有他的照片。”
方志義所有的照片都被銷毀了,只有袁磊那裏遺漏了一張,這張照片裏的主角其實是陳玉萍,袁磊還記得,那是他家的第一臺照相機,他爸很迷攝影,到處拍他家玉萍女士,他那時小,愛學着爸爸的樣子到處拍,只不過爸爸特別交代過,絕對不能拍叔叔的臉,他問為什麽,叔叔說因為他不好看。
那天拍照時他和叔叔站在一旁玩,叔叔呼一下把他舉起來,他笑得特別開心。
誰也沒留意,在袁青田按快門的那一刻方志義抱着袁磊踏進了鏡頭中,在角落裏存留了一個不太清楚的身影。冥冥中早有定數吧,要讓他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女兒面前。
袁磊在知道這件事後用手機拍了一張,這時候正好拿給艾嘉看,艾嘉費力地睜開眼,捧着手機細細的看,怎麽都看不夠,半個小時後擡起頭,臉上有雀躍,睫毛上還挂着淚,說:“這就是我爸爸啊?他好帥啊!”
說着說着又開始哭:“嗚嗚嗚比你帥多了!”
袁磊真的笑出來,點了根煙放嘴裏,誰能想到,他比艾嘉這個親閨女更有關于老方同志的回憶。他開始跟她講小時候的事,講這張照片的來歷,這其實是艾嘉爸爸的最後一張照片,不久後他就犧牲了。
艾嘉如饑似渴地聽,邊聽邊哭,大概是覺得委屈,覺得羨慕。袁磊擡手擦了擦她的臉,低語:“不哭了啊,都腫成什麽樣了。”
艾嘉乖乖點頭,可是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袁磊嘆了口氣,其實他跟艾嘉一樣的倔脾氣,大學他要考軍校,他家老袁堅決反對,估計跟他艾姨一樣,都是怕了。他最後被送去上大學,學了個自己不喜歡的專業,他爸以為能斷了他的念想,怎麽可能?要是這念頭能斷,他當初就不會拒絕和連茜一起出國。
畢業後,他一邊在他爸公司上班,一邊不吭不聲學習,等考上公務員後他爸才知道,知道也晚了,他特地考的崗,還托人走了點路子,進到刑警隊後自己也努力,終于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