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從上線測試到ICP過期下線商城,旗魚視頻不過只出現在公衆視野十多天時間,司婳和唐西晨趕上樓時,恰好遇到比他們早一步趕到公司的許慕舟,他已經翻過風語科技資料室的歷史文件,瞧見白璟也跟着進來,許慕舟率先對他說明了原因:
“白總,我沒找到旗魚視頻的ICP注冊文件,網站上顯示的證書信息明明還有五天才過期。”
“不可能啊,這是我舅舅轉行互聯網第一個APP,他不可能會疏忽啊。”司婳不敢相信許慕舟的說辭,帶着唐西晨進了檔案室翻找。
如果無法在正式過期之前找到ICP文件提交續簽申請,那也就意味着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付出和數據打了水漂,商城會對這款APP永久下線,他們只能從頭開始,相比較她的着急,唐西晨心裏卻早已有了一個推測
“ICP的使用時間都是五年,這款APP從研發到上線不過只有兩年多的時間,怎麽算也不可能那麽快就過期。”
“你是說,我舅舅當初也許通過非正常途徑辦理了這款APP的ICP證書?”
“也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
司婳聽到唐西晨那麽說,停下了手上翻找檔案的動作,她蹲在滿地的文件袋裏,像只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了膝蓋裏,唐西晨看她停止說話,蹲下-身,小聲問了一句:
“老大,你還好吧?”
司婳沒有說話,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唐西晨才聽到她啞着哭腔罵了一句: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還是把它搞砸了……我想罵我舅舅啊,我真的……要崩潰了。”
自從知道搖搖欲墜的公司突然出現一個背鍋俠開始,唐西晨就從未聽到她對那個把公司丢給她跑路的親舅舅有過什麽怨言,就像是趕鴨子上架,從一個什麽都不了解的小白到今天帶領着他們小組拿下年度重點項目,這一路走來,他從未看過她崩潰或是軟弱的一面。
她的存在對于他們來說,就像個無所不能的大姐姐,有事情她第一時間抗下,沒有經費就靠她去想法子,他們的目标只有一個:
讓這條原本就很優秀的魚兒在互聯網的海洋裏占有一席之地。
現在不過剛剛啓航,卻因為這種低級錯誤而下線,這是一種無力挽回的遺憾。
他明明很清楚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後來,唐西晨朝站在資料室門口的肖楠勾了勾手指,暗示她安慰一下心情低落的老大,直男肖楠根本不懂得怎麽安慰女人,也蹲在她面前,說道:
“老大別難過,雖然你舅你媽丢下你跑了,但是我們兄弟幾個不會丢下你。”
唐西晨狠狠剮了一眼不會說話的肖楠,果然下一刻,司婳直接從包裏掏出一張紙,捂着眼睛哭了:
“對啊,我現在不僅什麽都沒有了,我舅和我媽也不管我了。”
那種從病床上一睜開眼,記憶裏最親近的人都離開自己的感覺,她并不是不懂,只是鮮少會有這種機會,會去細細想自己之前的人生都經歷了些什麽,現在一聽到這種話,更是難過:
“肖楠,你說的對。”
肖楠手忙腳亂的撓着自己的頭:“不是……老大,我的意思……有得必有失,車到山前必有路。”
最後肖楠自己也沒轍了,他本是想站起來準備默默關上資料室的門,結果一轉身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白璟,兩個大男生均是一愣,肖楠趕緊戳了戳司婳的肩膀:
“老大,你別哭了。”
司婳一哭就停不下來,“我上輩子到底幹什麽缺德事了,這輩子那麽慘,連我媽都不管我了,難道她很希望我被人渣前夫嘔死嗎?”提到白璟,司婳更是有一肚子的委屈:
“說起來,要是那個人渣一開始就給我們申請新的ICP,還會發生這種低級錯誤嗎,他就是個大垃圾,傷我的心不夠,還要把我的辛苦付出全部糟蹋。”
司婳越罵越爽,不知怎麽就偏了題,只差沒把白璟家的祖墳挖出來罵上一遍,直到意識到唐西晨和肖楠沒了聲音,她挂着滿臉淚水擡起頭時,正和門口那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兩位下屬臉上的神色是憋不住的笑意和嘲諷,再看那位威嚴掃地的白總,他踏進去的半只腳就這麽停在了門口,司婳蹭一下站起來,胡亂把臉上的眼淚擦掉,語氣強硬的承認自己剛剛躲在背後罵人的事實:
“我罵你怎麽了,你看到沒有,這就是你決策失誤的後果,現在怎麽辦,一千萬的下載量和百萬注冊用戶……”司婳掰着手指頭,啞着嗓子:
“全部沒了,都沒了!”
肖楠并不是第一次瞧見司婳彪悍的一面,眼看白璟越發緊皺的眉頭,不難想象這兩人要在資料室吵起來,他都已經在腦海裏想好了,一旦白璟開罵,他一定要護着女孩子,可是面前那位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在擡手撫了撫鏡框之後,語氣卻格外的吃癟: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到,你現在跟我回星頌董事會,這件事情必須馬上解決。”
肖楠差點就沒站穩,此時這個人已經不是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星頌創始人,而是一只能容納海納百川的忍氣吞聲大烏龜。
直到白璟跟在司婳背後下樓,肖楠才默默的問了一句:
“那麽能忍的大烏龜,婳婳姐為什麽還要和他離婚?”
“你難道看不出來老大不愛他?”
見過幾次司婳和白璟相處模式的唐西晨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因為不愛,所以不怕,不尊重,不在乎。”
離了婚的人還能在同一個公司共事,擡頭不見低頭見,他能看得出來,司婳此時對白璟,只有恨意和讨厭。
——
司婳此前從未在白璟面前說過這種話,更別說發脾氣,這一次見到白璟像只不會生氣的烏龜,就仿佛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于是在車上的時候,她索性借題發揮抱怨起了自己和團隊這一個多月以來的辛苦,其中包括自己去大學裏拉業務,怎麽去四處湊錢搞宣發:
“我做這些的時候,你們星頌高層只會在酒吧叫小姐,從來不考慮我們基層研發APP的辛苦。”
“你知不知道一個APP的研發要多少心血?”
“你永遠看不到我熬夜寫宣發的樣子。”
她就這樣抱怨了一路,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鳥,直到汽車駛入星頌總部的地下停車場,白璟和她一起等電梯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婳婳。”
司婳眉頭一皺,很不耐煩:“有事直說,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
“你沒錯。”他能預料到她總會想到這個APP還在線上的問題,只是他從未想過她舅舅對一個互聯網公司的管理會這樣糊塗,連最基本的ICP文件都弄不明白,不僅走了捷徑,還鑄下了後患。
他擡起手虛握了個拳頭輕咳一聲,小聲拜托道:
“一會兒進了董事會,給我點面子。”
這一路被一個女人罵過來,已經失去了作為男人的尊嚴,但是在公司裏他還是他們的老大,這種時候不提醒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臉上神色快要挂不住了。
司婳沒有說話,直到電梯門滴的一聲,她這才率先走出去,前來接應的楊明瑞看到她和白璟一起來,想叫她一聲白太太,轉念覺得不妥,喚道:
“司小姐,你也來了。”
司婳點了點頭,先白璟一步進入會議室,緊急董事會屬臨時召開,人數不齊,但足以可以敲定今天的突發事件,司婳在角落裏看到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那就是屬于她的座位。
落座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身側的就是有過幾次見面的鄭光,她先和鄭光打了招呼,不想屁股還沒坐熱,四周就響起了交談聲:
“聽說旗魚視頻在今天淩晨下線了?”
“是啊,是因為ICP通行證過期了。”
在交頭接耳的議論一番後,衆人紛紛把目光落到坐在角落的司婳臉上。
聽說她的旗魚視頻一夜之間打了水漂,竟然死在ICP過期這種小事上,孫總輕蔑的往她那邊投過去一個目光:
“司小姐,我說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關鍵時刻犯糊塗了?這種低級錯誤早點沒意識到?”
司婳這是第一次參加董事會,她知道不能輕易發火,現在還沒弄明白董事會成員之間的幫派劃分,一旦和董事會成員搞不好關系,将來要想有一席之地,那是難上加難。
自從孫總帶頭數落了她以後,平日裏喜歡和他為伍的隊友們自然也紛紛開罵了起來:
“一千多萬的下載量,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關鍵這要重新上線運行,費事費錢,我看吶,司小姐以後就別瞎摻和了,還是把簽字授權交給白總,讓他來給你做決定。”
“這董事的椅子可不好坐,是不是覺得椅子挺燙的?”
這種場景仿佛似曾相似,她坐立難安,耳朵裏好像湧入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憤怒,責罵,嘲諷,更有投票時的激烈争吵。她晃了晃腦袋,隐約想起這其實并不是她第一次進入董事會,那時候她似乎也是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董事會的人似乎再簽什麽重要的協議,有人罵罵咧咧的指責她:
“這種販賣公司機密的人,為什麽還要坐在董事會裏?”
“星頌要想發展壯大,本來就該一心一意。”
坐在角落裏的司婳不敢擡頭,她只能用餘光看着董事會位置上那個人的影子,他冷靜睿智,目如鷹隼,低着頭在那張紙上簽下了名字:
“你以後不需要再進董事會了。”
“做錯事就該責罰,無論是誰都一視同仁。”
是他的嗓音,那淡淡的,絲毫不帶溫度的嗓音仿佛從深淵處傳來,司婳搖了搖頭,企圖辯解些什麽,可是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替她打開了董事會的大門……
原來曾經,她就是從這裏出去的。
司婳擡起頭捏了捏發疼的眉心,剛剛準備開口和各位說明情況,進來的白璟便直接擡手關上了門,随着“啪”的一聲,剛才還熱鬧的董事會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她尋着聲源處望去,看到他筆直的站在門口,像是一尊雕塑,在皺着眉頭巡視一圈各位董事後,白璟站在了講臺上,往屏幕上投影了一份簽字文件:
“剛剛發言的各位,都是不嫌事大的,當初我提議把旗魚視頻當成一個全新的APP來運營測試,有人說我護短,假公濟私,非要在董事會上提議不給風語任何宣發基金,拉幫結派,搞了個聯名投票。”
說着,白璟把目光落到一旁記錄的楊明瑞身上:
“楊助理,把聯名上的董事都記下來,年終問責大會先問問這群人到底懷的什麽心思,一千多萬的下載量說沒就沒,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有人盯上了這類型APP的紅起來的趨勢,背後鑽了空子,明天,甚至今天晚上可能就會有類似APP運作上線,我們本來快人一步,現在已經被人甩到了後頭,新的ICP通行證掏錢加急最快也要一個月,這段時間我們損失了多少,不用我算你們也很明白。”
“我們公司向來提倡公私分明,那種念及舊仇,針對個人的思想,怎麽能走的長遠。”
這一番賞罰分明的話,馬上就壓制住剛剛還在躁動的董事會,剛剛作為帶頭開罵的孫總輕咳了一聲:
“白總,APP是在司小姐手上出的問題,她才是應該問責的人啊,她一開始就應該弄清楚ICP證書的問題!”
“沒有那九百多萬的下載量,孫總你現在還會投資這個項目嗎?”眼看孫總沉默,白璟又相繼問了和他有關的好幾個董事,眼看大家紛紛搖頭,白璟這才把目光落到司婳臉上:
“好的董事會為公司着想,在絕境裏創造出最大的商業價值,這一次司婳沒有做錯,為什麽沒有人說褒獎的話?”
“過去的舊事就在今天适可而止,這種公報私仇的聯名文件,我希望不會再有第二次。”
陳嘉耀看準時機,适時打破了董事會上的尴尬氛圍:
“好好好,這事現在誰也不提,ICP通行證拿不到可怎麽辦,不能幹等着吧,這一天一天拖下去,虧損的永遠是公司,反倒是那些跟風的APP直接撿了個現成的策劃。”
白璟這才翻開另一頁文件投到大屏幕上:
“還好,旗魚視頻這個名字我已經提前注冊了,現在還不用擔心名字被人盜用。”
司婳一直坐在角落聽他的提議,難以想象這人竟然會在她第一天帶着旗魚視頻進入董事會時就注冊了這個名稱,是不是那時候他就已經猜到這一切?
他明明說過她的策劃書做的很垃圾,卻還是願意相信她能做出來?
司婳想了想,舉起了手:
“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我提議壹繪畫APP流産,保留原始用戶數據,直接研發成新的旗魚視頻APP,當初我們也是靠一個殼子把旗魚視頻修改到今天這個成績的。”
按照視頻內容,旗魚視頻還是屬于風語科技旗下重點研發項目,畢竟修改一個ICP的備案信息比重新申請一個來的更快,甚至因為壹繪畫APP也有用戶基礎,至少比從頭再來更強。
聽到司婳那麽說,和壹繪畫APP有裙帶關系的孫總馬上坐不住了,他拍了拍桌子,第一個投了反對票:
“這不行,壹繪畫用戶雖然不多,但畢竟是火星傳媒的第一個項目,這種棄車保帥的做法未免太草率,雖然這次壹繪畫APP沒有通過股東投資大會,但并不代表下一次不行。”
白璟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那麽說,他不動聲色的揚了揚嘴角:“這只是一個提議而已,孫總不必着急,今天只商議旗魚視頻的未來發展,旗魚視頻的ICP還有五天到期,現在卻莫名其妙的提前下線了,中午我會親自跑一趟通信管理局,争取能正常運營至到期那天,至少還能留點時間給用戶發通知,有人對我這個方案有異議嗎?”
鄭光舉起了手,表示贊同:
“這是最快的補救措施了,畢竟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其它同類型的APP把我們碾成灰,我看火星傳媒還是老老實實走文化輸出路線,功能單一的APP很容易就會因為內容枯燥被淘汰。”
陳嘉耀也附和道:
“眼下除了這個方法,還能有什麽其它的補救措施嗎?”
孫總萬萬沒想到,創立之初他一直力挺的壹繪畫APP會被旗魚視頻吞并,他看了一眼司婳所在的位置,輕哼了一聲,眼下支持的聲音比反對的聲音更大,他翻不起來浪來,只能忍氣吞聲,算是默認了今天的會議決策。
司婳知道孫總對自己的意見一直很大,她剛剛提到壹繪畫APP,發現孫總臉上的神色比常人更甚,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得罪了一次孫總,她暗自在心裏忐忑,卻因為站在她這邊的鄭光和陳嘉耀松了口氣。
看來這個鄭光可以拉為自己在董事會的第一隊友。
畢竟拉攏一個和自己有同樣理念的人,會更容易一些。
——
散會以後,白璟目送孫總氣沖沖出了會議室,這稍微松了口氣,合上了手上的文件。這一年多以來對孫總勢力的削弱明顯已經見到了成效,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在旗魚視頻上押了一個賭,今天被衆人議論的一定是他。
看到司婳出去,白璟馬上帶上資料緊跟其後,這次他可是在董事會上維護她了,她一定對他有所改觀吧?
可是剛剛出了門,他就看到司婳在外面堵住了鄭光,她幾步跟上前:
“等等,鄭哥你等等我。”
鄭哥?
她倒是叫誰的昵稱都能叫的像個老熟人。
白璟愣在不遠處,看到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給鄭光要了個微信號:
“來,掃一個,有時間一起出去喝酒啊。”
學生時代她身上那種張口就來的自來熟個性似乎一直都沒變,其實以前她有很多朋友,只是後來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很自覺删掉了所有異性的聯系方式,她幾乎都在圍着他轉,直到此時,當那個人終于不再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時,白璟才後知後覺,他這時候在她的眼裏,就應該是個能主持正義的領頭人,他本來就應該維護辛苦付出的她,他所做的一切,在他心裏不過都是理所應當。
鄭光自然也發現了跟在身後的白璟,撞見這種場面,鄭光通過微信申請以後,腳底抹油似的走的飛快:
“喝酒什麽的就免了,我最近胃疼的嚴重。”
司婳對跟在身後的白璟并不吃驚,她緊了緊手上抱着的東西,笑道:
“我還以為你這職位是混上去的,是非對錯,你分的還挺清楚。”
司婳說完,轉身便下了樓,她連一個謝謝都沒有對他說。
上司就該袒護辛苦付出的下屬,她就是懷着這樣的心境與他和平相處的,過去那段窩囊的人生,想起來的都是些零散的片段,她想不起愛上他的那段時光,更別說去細算心裏有多少個與他有關的窟窿,對于那段匿名樹洞裏的自白,她企圖把現在強勢的自己代入進去,最後她才發現,這樣做的目的只會令他越來越讨厭這個人,就好像學生時代總是聽到某個人的壞話,慢慢的就把這人寫進了最讨厭那一欄,但其實這對于現在記憶空白的司婳來說,他已經是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了。
對一個陌生人的讨厭,會使心情變得無比狂躁和不安,與其這樣,不如把心态放寬,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
如果曾經的自己真的這樣愛白璟,她絕不會做出損害他公司利益的事情。
司婳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哪怕是換了一個老公,她也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她必須要查清楚關于那個芯片和機器人璟兒子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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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瑞在會議室呆到了最後,最後鎖門出去時他才發現白璟還站在門外,走廊上早已空無一人:
“白總,你等我啊?”
白璟這才回過神來,朝楊明瑞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走,直到進了辦公室鎖上門,白璟才開口問他:
“上個月我讓你申請的備用ICP下來了嗎?”
“後天就能下來。”
方才在會議室裏,楊明瑞看白璟沒有提及前段時間他就已經開始申請ICP通行證的事情,自己也不敢提及,這會兒看白璟一開口就問,明顯他是故意要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讓孫總旗下火星傳媒壹繪畫APP直接流産,他猜了個七八分,唯獨沒猜到司婳竟然會搶先一步提出替換壹繪畫APP的事情,他笑道:
“白總,要不是知道最近司小姐都不待見你,我還以為你們是假離婚呢。”
白璟倒真的希望這事情是假的,可事實板上釘釘,白璟擡手捏了捏眉心:
“這個ICP一下來,你就馬上交到許慕舟手上,這是用網站名字注冊的APP版,先申請備用。”
白璟吩咐完,又問:
“她舅舅和媽媽的下落查到了嗎?”
“沒。”說起這件事情,楊明瑞倒是一臉苦相,“不是我說,這江家兩姐弟真的太過分了,怎得就把親女兒給丢下了。”
怎麽就不敢丢下呢?在白璟的印象裏,他們做不出這種事情才是意料之外。
楊明瑞又提:“前段時間我已經在微博上散發一波你離婚,太太淨身出戶的消息,但是他們依然沒有冒頭,現在這事……”
“慢慢來。”白璟嘆了口氣,“芯片找不回,我也離了婚,着急也沒辦法。”
楊明瑞跟在白璟身邊那麽長時間,唯獨對他和司婳的感情看得很迷糊,據傳兩個人之所以會結婚,那也是司家老将軍臨終之前的夙願,按理說甩掉現在毫無利用價值的司婳正是好事,可是他卻不開心,他比平常更加瘋狂的工作,就連移交給陳嘉耀的歲星網游,他也親自跑了好幾趟,好像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才會覺得安心。
想到這些,楊明瑞擔心起了他的身體:
“其實現在歲星網游已經發展的很成熟,你沒必要操那個心,不如多出去走走,人生還長,對自己好一點。”
看白璟沒有說話,楊明瑞知道是自己管的太寬,正準備出去,卻又突然被白璟叫住了:
“老楊,你和我分享分享你追你老婆的經驗吧。”
楊明瑞啊了一聲,好像太陽從西邊升了起來,像是白總那麽帥氣多金的人,還需要去追誰?
“追人這種事情其實很簡單的,白總,你只需要記住這幾個鐵律:喜歡什麽送什麽,要星星就摘星星,要月亮就摘月亮,讓你跪下絕不能坐下,讓你跑步絕不能走路,她說什麽都叫好,她罵什麽就踩一腳。”
楊明瑞看白璟竟然把這句口訣寫了下來,受寵若驚,臨走時還不忘說道:
“白總,有什麽不懂的歡迎來問我,我追我老婆的歷史可以寫成一本十萬字小說呢。”
白璟應了一聲,細細研究起了楊明瑞說的那一番話。
這麽一說,他反倒覺得這個口訣裏的那個人,好像更像是曾經的司婳。她畢竟追着他跑了兩年,是他用輕蔑的語氣笑話了她:
“育揚高校的學生,你覺得能考上理工?”
學習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可是對于司婳來說,一切就都沒有那麽簡單了。
她會不會因為這些話,整日整夜的沒睡覺,會不會像今早她蹲在資料室哭喊着的那般: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還是搞砸了。”
她那時候,會不會也這樣害怕,害怕考不上一本線,從此和他分道揚镳?
明明他過去裏的回憶都是美好的,只有她果斷決絕的選擇了往前看。
他現在還走不出來,會不會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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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婳回到風語科技沒有多久,許慕舟的助理給她送來了幾疊文件,其中有兩份是關于終止壹繪畫APP項目,另一份則是關于風語科技研發部部門遷移至星頌總部的決議。
作為董事會一份子,此後有關董事會所有決議她都能第一時間獲得簽字權。後來她把這兩件事情和小組員說的時候,肖楠開心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耶,總部環境那麽好,一定沒有惡心的蟑螂吧。”
“那肯定啊,既然讓我們遷到總部,明顯是要給我們配齊人手了啊。”
組員們馬上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紛紛讨論了起來,唐西晨看司婳摸着自己粉紅色的椅子,以為她是念舊,走過去提醒道:
“老大,你要是喜歡這把椅子,我們也可以搬過去。”
“我有點私心,既希望旗魚越來越好,又希望它還能在這裏發展。”司婳其實并沒有在那份遷移決議書上簽字,一旦這個協議生效,以後她和白璟就會在一棟樓上辦公,擡頭不見低頭見:
“我知道我前夫在這件事情上起了關鍵性的作用,但無論這人做什麽,我總覺得少見一面是一面,這才是正确的。”
唐西晨馬上比了個手勢,讓在歡呼的大家都安靜下來:
“咱們老大不想搬。”
衆人自然都以司婳為中心:
“老大不想搬啊,那我們也不搬了。”
可惜,司婳想的未免太單純了,這份文件提交上去沒有多久,關于旗魚視頻研發組集體搬遷的通告還是發了下來,董事會通過率為百分之八十,其實司婳簽不簽,知不知道都無所謂,這畢竟是為了以後旗魚視頻更好的發展,誰都不希望重點項目離總部千裏之外,更何況那邊的服務器更比這邊優秀了幾倍。
研發部部門搬遷那天,司婳只帶走了那把粉紅色的椅子和綠植,在路上時,她原本還在顧慮和白璟一個公司的事情,後來路上被小夥伴們感染,她想了想,這或許是自己調查芯片盜竊的最好途徑,既來之則安之,索性也就想開了,她坐在大卡車的後座上和大家鬥起了地主,後來,唐西晨突然說了一句:
“老大,我剛剛在星頌股東群裏看到鄭總他們在商量晚上約人喝酒,咱們去不去?”
司婳一聽說鄭光要組織酒局,馬上拿過唐西晨的手機看了幾眼:
“好機會啊,怎麽不去。”
司婳本想冒了泡,誰想看到陳嘉耀艾特了白璟,群裏讨論的熱鬧,正在記錄去酒局的人數,白璟冒出來打了幾個字:
【我加班,不去。】
“太好了,我前夫不去!”司婳沒用唐西晨的手機冒泡,還給他之後囑托唐西晨繼續窺屏:
“像是這種酒局,我們一開始就不能表明自己帶着很強硬的目地。”
肖楠不解:“可我們本來就是想在董事會上抱上一條金大腿啊,鄭光這人性子豪爽,又喜歡喝酒,難道不該投其所好?”
司婳嫌棄他不夠聰明,太過死板: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最怕一開始就帶着某種很明顯的目的,要想和鄭光打成一片,得先從朋友慢慢來,關系熟了之後,你還怕人家不在董事會上護着我們?”
司婳這百分之三的股份說多不多,但比起那些小蒼蠅腿來說也并不少,此時拉攏鄭光這種和自己同地位的股東才是上策。
中午把部門搬遷完畢,司婳馬上就安排部門的人在鄭光群裏所說的酒吧踩好了點,他們研發部六個組員,剛好可以定下門口最顯眼的位置,只需要趕在鄭光酒局之前進入酒吧坐下喝酒,就憑隊伍裏陳光耀的個性,主動就會和她打招呼。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将來能不能站穩腳跟,就看自己這群哥們演技如何了。
晚上十點,司婳安排好一切,他們小組成員就假借着部門喬遷的借口,在門口的桌子上擺了不少酒,果然,她這邊剛剛喝下一口,門口就進來了幾個眼熟的面孔,司婳嗓門大,舉杯吆喝聲馬上就吸引了陳嘉耀的注意力,他果然走過去打了招呼:
“婳婳,你怎麽也在這裏喝酒?”
“喲,老陳?那麽巧啊,今天我們部門不是搬遷麽,慶祝慶祝。”以前司婳和他是校友,這種時候就很占優勢,她馬上招呼了一聲,擡手放在了陳嘉耀的肩膀上:
“既然大家都在,今晚上我請客,大家一起坐啊。”
原來白璟從不允許司婳沾酒,更別說來這種地方,雖然現在兩人沒有了夫妻關系,但到底還是一個公司的員工,陳嘉耀怕得罪白璟,正進退兩難之時,鄭光開了口,招呼随着自己前來的股東們一起坐到了司婳這桌上。
陳嘉耀附在鄭光耳邊提醒了一句:
“以前老白可不準許她喝酒的,你不怕死啊?”
鄭光瞥了一眼膽子小的陳嘉耀:“怕什麽,這不是……”他比了個離婚的口型,聽說司婳的爸爸家是軍人家庭,以前在董事會上見過她幾次,他以為她是個深閨大小姐,現在看到她這般豪爽,鄭光暗自感嘆,這離了婚的女人果然脫胎換骨,為人辦事都機靈了起來,活成了一個女漢子,反正今天再坐的各位都是兄弟,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後董事會還得見面。
陳嘉耀到底是跟着白璟從無到有的原始股東,不放心司婳一個人在這邊喝酒,他索性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暗戳戳給白璟發了一條微信:
【看我朋友圈】
此時,正在公司加班的白璟一臉不耐煩的打開了朋友圈,通常這種言論,都是需要幫陳嘉耀點什麽贊,結果他剛剛翻開就愣住了……
她怎麽又喝酒,女生到底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他氣勢洶洶的套上外衣,站在電梯裏時,她又想起了曾經自己對司婳的各種要求。
在認識他之前,她本來就是個愛玩愛鬧的女生,剪着其耳短發,破洞牛仔褲是那時候誰都不敢輕易穿出門的另類裝扮,她前衛時尚,本來就像一只傲慢不羁的小鳥,白璟把車開到酒吧門口,就停在了那不遠處,她給陳嘉耀發了一條信息:
【酒局散了就把她帶出來,我就在第一個車位裏等你】
【你不來喝幾杯?】
【我等她喝完,讓她喝。】
陳嘉耀看着手機上那幾個字,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直到司婳又往他的酒杯裏倒了些酒:
“老陳,這杯我敬你。”
有了白璟的特赦令,陳嘉耀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幾杯酒下肚,司婳還能站穩,他卻已經快要吐了,陳嘉耀看了眼腕表,此時已經淩晨一點,他們這群人竟然在這裏喝了三個小時的酒,這簡直就是歷史新高。
他不知道自己還是否有清醒的意識,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司婳自己組建了一個微信群,群裏今晚的所有股東都在,唯獨沒有白璟。
陳嘉耀嚷嚷着要送司婳去打車,看到白璟的車停在酒吧門口,他把人往副駕駛一塞,自己就歪歪倒倒的又回去喝酒了。
司婳其實已經醉了,這會兒坐在車裏才稍微松了口氣,她閉着眼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