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司婳可沒忘記自己今天是帶了任務來的,一進場她就把和股東混臉熟的任務安排了下去,三人分頭行動,都是帶着目标而來,作為一個女性,司婳在這方面顯然更占優勢,星頌股東群裏最平易近人的是今年才帶資入股的五十五歲退休教師王萍女士,司婳再來之前已經從秦棉哪裏打聽過她的脾氣,正是因為當過老師,此人對股東大會的各種項目都十分公平,司婳要想靠實力取勝,多在她的面前晃蕩加深一下印象,絕對有利無害。
按照手機上的股東攻略,司婳在智能家居片區游走了小半天,想來個守株待兔,結果人沒偶遇到,手上卻接了不少傳單,甚至不少游客還把她當成工作人員,她直接頂替了問路機器人的職務。
司婳又餓又渴,晃蕩到食品區買了杯奶茶,剛剛吸上一口,她的後背就被人猛烈的撞了一下,司婳被奶茶嗆到,彎着腰咳嗽了幾聲,這才聽到頭頂上空那個熟悉聲音:
“婳婳,你也來科技展了?”
司婳對這個聲音可不陌生,面前的正是前不久熬夜和她商讨了一晚上離婚協議的律師範卓然,他好像也在躲什麽人,看到司婳,他随手拉了她一把:
“拜托幫個忙。”
司婳連頭都還來不及點,就被範卓然握住了手,他從她的手裏搶過奶茶,遞到她嘴邊:
“哎呀,最近天氣那麽熱,寶貝你多喝點水。”
除了外婆,還沒有人叫過她寶貝,司婳愣了一下,這才看到不遠處有三個女孩子往他們這邊走來,她只得佯裝着喝了一口,頭點的和雞啄米似的:“太好喝了吧。”
“喲,卓然,那麽巧啊,這位是你新女友?”
那三個女孩子就走到了他們身側,領頭那個女生用尖利的嗓音嘲諷着範卓然,順便打量了一眼司婳手上的某品牌仿款包包,調侃道:
“原來你的眼光那麽垃圾,竟然瞧得上這種貧民?”
別看範卓然是律師出身,面對這位趾高氣昂的大小姐,他節節敗退,變得內向了不少,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司婳擡手撩了撩頭發,站直了身體:
“我們家卓然以前的眼睛是有些問題的,不然也不會看上你這垃圾不是?”
幫人幫到底,司婳一向喜歡保護弱小,這會兒範卓然在她的眼裏和弟弟沒有區別,她主動挽住了他的手:
“我替我們家卓然謝謝你,感謝你的不嫁之恩。”
女生沒想到司婳那麽喜歡怼人,看司婳的大嗓門吸引了周圍不少路人,礙于身份,她只好帶着兩個好友離開,走出了老遠,那女人還不忘狠狠剜一眼司婳,用唇語說了一句“你給我等着!”
等到那群女孩子走掉,範卓然才把奶茶還給她,解釋道:
“剛剛那是我前女友,不好意思。”
“你前女友?”
範卓然有些尴尬的輕咳了一聲:
“我被她甩了半年多還沒找到女朋友,幾乎每次碰面都會被她的閨蜜嘲笑。”
當一個男生主動把這種窘迫的事情告訴你時,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好像得到了這個人的信任:
“那位小姐,你還沒付錢。”
聽到吧臺服務生的提醒,範卓然馬上掏出了手機支付:
“我來結吧,我也要一杯一模一樣的。”
“我還欠你一頓飯呢。”司婳可沒忘記上次他的幫助,想搶在他面前付錢,卻被機靈的服務生搶先刷了範卓然的手機。
兩個人握着奶茶往展區走,範卓然說起了以前在學校的事情:
“原來你也這麽拉着我充當過一次你的男朋友,這次算是扯平了。”
司婳對大學生活毫無印象,聽到範卓然那麽說,她突然感興趣了起來,說道:
“我倒是不怎麽記得了。”
“就是大一那年,你追白璟追到喪志,故意讓我在學校裏放的風聲……”
說起來,司婳腦海裏隐約閃過了一些畫面,那好像是個周末,司婳才被母親教訓了一番她私自修改志願的事情,她摔門出來,連晚飯都沒吃:
“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讀財經就讀財經,誰也管不着我!”
戀愛腦的她總覺得為所愛之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直到後來,她在宿舍樓下看到白璟遞給女孩子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明明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在追他,為什麽只有他對她的愛不為所動,原來是因為他的心裏有別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留着比她還長的黑發,好像一朵純潔無瑕的小花,她低着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的破洞牛仔褲,恍惚中好像明白了什麽,她蹲在綠蔭道的草地上,一通抱怨之後直接急哭了:
“男生都喜歡黑長直的小白花吧,白璟一定也不意外。”
“完了,完了,給我十年時間也留不了那麽長的頭發啊。”
她又急又燥,不一會兒就把腳邊的草拔禿了,直到視線裏出現一雙白色的球鞋,她順着視線往上看去,夕陽微醺裏的那張臉輪廓模糊,男生緩緩蹲在了她的面前,從她的頭頂上揪下一片葉子:
“我聽說你和你媽吵架了?”
司婳不敢把修改志願的事情和他攤牌,抱着膝蓋輕哼了一聲,努力眨了眨眼睛:
“我媽打擊我像個男孩子,大學四年不可能交到男朋友。”
“所以你就和範卓然混到一起去了?”
司婳的臉突然就紅了,那天就是她随口那麽一說,範卓然這厮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反正……”她把目光落到他的眼睛裏,昏黃色光暈下男生的五官并不清晰,看起來好像一副溫暖的油畫,她揪着自己破洞牛仔褲上的布料,心裏仿佛裝着一只鹿。
反正你也不喜歡我,這種話,總覺得說出來就特別喪。
司婳憋着一股氣,低下了頭,埋怨自己的男孩子性格,直到那個人往她的腦袋上落下了一雙手,男生指尖上的溫柔觸感哪怕是隔着頭發也能感知得到,好像安慰一只毛茸茸的小貓咪,他的手從頭頂滑到了發尾上的那一撮頭發上:
“不要找範卓然,我來當你的男朋友。”
好像,就是這樣确定了關系。
司婳想起了一些過往,她停下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關于過去的一切,一旦努力去回想就會牽扯着整個太陽穴都發疼,範卓然看她不舒服,扶住了她的肩膀:
“你還好吧?”
她搖了搖頭:“我可能中暑了,有點不舒服。”
“這邊溫度比我們那邊高多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扶你去外面休息休息吧。”
司婳暗自感嘆今天一事無成,只好在範卓然的攙扶下往科技展附近的酒店走。
她只是沒注意到,跟在身後的那個人也一直默默看了她許久。
——
從科技展到下榻酒店的路程不過只有十幾分鐘,進了酒店吹上空調,司婳才覺得舒服了一些,範卓然擔心她中暑,一直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扶着,直到上了樓,範卓然放在司婳肩膀上的那雙手才被人一巴掌拍了下來,範卓然吃疼,轉過身才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盯上了他們的白璟。
他已經沒有穿着中午那身衣服,換了一件幹淨整齊的黑色襯衫,此時他的手還擡在半空中,他看着司婳,擡手指着範卓然的鼻子,整張臉都緊繃着:
“所以,你是特意來找他的?”
司婳嗤笑一聲:“難道我是來看你的,你有什麽好看的?”
他已經跟了他們許久,也聽到她喊“我們家卓然”,那一瞬間,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把目光落到司婳臉上:
“你的離婚協議是他給你寫的?”
他那時候就懷疑,像是司婳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去摳離婚協議裏的字眼,他那時候就應該想到,除了律師,沒有誰有這種提防心。
他寫的離婚協議對她沒有任何提防,她卻處處在條款裏挑字眼。一點關系都不想和他牽扯上。
原來那麽多年,她和範卓然之間的聯系就從沒斷過。
可是很快,白璟就在自己的腦海裏推翻了這種猜測,他那天明明聽到秦棉說起她失憶的事情。
白璟的左手握了個拳頭,仿佛在壓抑着什麽情緒,他抿了抿薄唇,而後才開口:
“你還記得嗎,他以前和你是什麽關系,你竟然還和他保持聯系?”
白璟的問題直接犀利,司婳卻秉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說:
“怎麽,難道你連我的私人感情也想管,緋聞前男友,那是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
她記得,她果然什麽都記得,她只是記不起來自己和他的婚姻。
範卓然徑直走到了他和司婳中間,護着她:
“白璟,的确我以前就職風語時是和司婳有一些聯系,但我們的關系……”
範卓然話沒說完,白璟便直接落了個拳頭在他臉上:
“你到底在我們的婚姻中作梗了多少,那段時間司婳去她舅舅的公司那麽頻繁,我就應該想到,是你慫恿司婳和我離婚的……”
他像是一只暴怒的獅子,揪住範卓然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又往他臉上錘了一拳:
“範卓然,我和她都結婚了,你還好意思插足我們的婚姻?”
司婳頭疼欲裂,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着兩個人扭打在地上的影子,她努力搖了搖頭,一巴掌打在了白璟臉上:
“姓白的,我們已經離婚了!”
這一巴掌醍醐灌醒,白璟靠着牆壁,看到司婳開了房門準備扶着範卓然進去:
“婳婳……”
他連忙用手抵住了門,司婳始料未及,聽到他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才把門打開,下意識看了一眼他還裹着繃帶的左手,她忍住腦袋上傳來的疼痛,皺着眉問他:
“你到底還想要和我說什麽?”
白璟不肯把手縮回去:“如果你是為了記者的那一番提問生我氣,我很抱歉。”
對于那些已經徹底死心的人,無論是小三小四,她都不會再去在意。
司婳的身子已經退回了門內:
“那些都是過去式,你就是在我面前開個後宮我都不介意。”
她把目光落到白璟放在門框上的那雙手上:
“白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彼此放過。”
這聲白總,客氣疏離,好像一個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她把眼睛落到他擋住門的手上:
“你的手,可以松開了嗎?”
他将目光落到了她的眼睛裏,這一次沒有逃避,沒有恨意,她的眼神安靜冷漠,好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尖上,仿佛過了一個世界那般漫長,最後,司婳将手放在他纏着繃帶的手上,一根一根掰了下來:
“做錯事後的補救毫無意義,我希望,曾經的那個我永遠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