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管事進去牽馬,謝瀾音目光追随白馬,猜想表哥還要繼續陪這位袁公子挑,她不耐煩聽,三兩步追上管事,倒退着走路,笑着同蔣懷舟道:“三表哥,你們先忙,我去看他們配馬鞍,順便跟它培養培養感情。”
蔣懷舟發出一聲輕笑,朝她擺擺手,“行了,好好走路,仔細摔了。”
謝瀾音馬上轉了過去。
蔣懷舟目送小表妹走了會兒,邊請蕭元往前走邊無奈道:“舍妹是家裏幺女,被寵着長大的,規矩上就散漫了些,讓袁兄見笑了。”
蕭元遙望前面的碧藍天空,輕聲道:“能無憂無慮地長大,是五姑娘的福氣,如果我有女兒,也會有求必應。”
蔣懷舟意外他會這般感慨,笑着看他,“袁兄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想來登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為何也至今未娶?”
“先立業,再成家。”蕭元回答地雲淡風輕,說完不知為何想到了謝瀾音拽着兄長衣袖撒嬌的樣子,再聯想幾次偶遇表兄妹倆都在一起,蕭元想了想,意味深長地朝蔣懷舟笑,“看三公子對五姑娘照顧有加百般體貼,袁某先提前恭喜三公子了。”
蔣懷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連忙搖頭,“袁兄誤會了,在我眼裏瀾音就是個孩子,她也只把我當哥哥,絕沒有旁的意思。”
蕭元忙自責地道:“是我想左了,還請三公子勿怪。”
蔣懷舟豈是那等小肚量的人,繼續陪他看馬,再次走完一排,見蕭元依然沒有中意的,越發肯定蕭元只是出于客氣才逗留的。思忖片刻,蔣懷舟忽的敲了敲扇子,同蕭元道:“上個月剛從塞外運來十匹良駒,其中兩匹還沒有完全馴服,我命人牽出來給袁兄看看?”
蕭元鳳眼裏浮現興趣。越是有大才的人,越不會輕易屈服于人下,馴馬也是同樣的道理。
“那我命人直接将馬牽到跑馬場去了。”蔣懷舟轉身吩咐另一個夥計,他領着蕭元主仆去了跑馬場。
謝瀾音的馬已經配好馬鞍馬镫了,蔣懷舟不在她不敢冒然騎,就先牽着乖馬慢慢地溜跶,走出一段距離再折回來,就見表哥領着那對主仆過來了。自家表哥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袍,那麽風流倜谠的一個人,并肩走在只着深色錦袍的袁公子身側,竟被襯得像個管事。
可他們怎麽一起過來了?
謝瀾音隐隐不安,等人走到近前,聽說蕭元要親自馴馬,謝瀾音悄悄瞪了表哥一眼。
跑馬場是挺大的,但是馴服馬匹,馬四處亂跑,不可能蕭元在那邊馴馬,她還可以心無旁骛地學,表哥領人過來,明顯是得先照顧客人,又得讓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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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妹瞪起人來不害怕,但裏面的委屈讓蔣懷舟莫名地內疚,剛要将小表妹叫到旁邊哄兩句,蕭元上前一步,淡然地對謝瀾音道,“五姑娘放心,袁某最多耽誤你一盞茶的功夫。”
他鳳眼平靜,胸有成竹,謝瀾音念在那瓶玉蓮霜的情分上,沒有出言質疑,客氣笑道:“袁公子多慮了,我并不着急,你安心馴馬吧,祝公子馬到成功,收服良駒。”
聲音好聽,話說得也讓人受用,想到剛剛小姑娘明顯不高興的俏模樣,蕭元忽然憶起了家中那只黃莺鳥。剛養的時候,黃莺也是不待見他,完全憑心情叫喚,他精心喂養調教了兩個月,黃莺才真正聽話了。
這姑娘嬌氣又圓滑,真是黃莺鳥,恐怕馴服起來更費心力。
“借五姑娘吉言。”目光在她小小的鹿皮皂靴轉了一圈,蕭元守禮地退到蔣懷舟身側。
馴馬的夥計牽了兩匹高頭大馬過來,兩馬體型又有不同,略高的那匹遍體墨色,在陽光下烏黑油亮,較矮的正是汗血寶馬,同樣威風凜凜,宛如兩個桀骜不馴的将軍一起走了過來。
如此出衆的駿馬,謝瀾音突然來了興致,将手裏的馬缰交給管事拿着,她緊張地站到表哥身邊,等待看一場馴馬好戲。
“袁兄想先試哪匹?”蔣懷舟很是好奇地問。
蕭元早在夥計牽馬過來時就有了選擇,目光投向黑馬。
夥計牽馬過來,盧俊忽的上前,正色請求道:“公子,我先試?”
主子千金之軀,不容有任何閃失。
“不必。”蕭元聲音清冷,接過馬缰,牽着馬朝跑馬場對面走了過去,免得在這邊驚馬傷人。
盧俊緊随其後。
望着主仆倆的背影,謝瀾音疑惑地問表哥,“你說他能行嗎?”若是那個侍衛打扮的人,謝瀾音倒不會太過質疑,只是袁公子瞧着身形偏瘦,清冷的眉眼也更似天上不問世俗的仙人,光憑氣度容貌,謝瀾音怎麽都無法将他與馴馬聯系到一起。
“袁公子絕非等閑,瀾音仔細看就是。”蔣懷舟輕搖折扇道。如果沒有自信,誰會以身試險?這位袁公子對美貌的小表妹沒有任何特殊關注,提出馴馬應該只是愛馬,而非那種在美人面前逞強的無能纨绔。
謝瀾音盯着他瞧了會兒,期待地望向對面。
離得遠了,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見他忽的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簡潔,深色袍擺翩飛還未落下,他人已經跨上了馬背。仿佛只是一個眨眼,駿馬陡然高高擡起上半身,憤怒嘶鳴。眼看着男人随時都有可能被甩下來,謝瀾音情不自禁攥住了表哥的手臂,說不清是怕男人墜馬出事,還是怕野性難馴的馬朝她奔來。
駿馬跳躍怒鳴,男人始終緊攥缰繩,穩如泰山,白皙如玉的臉龐随着駿馬的癫狂時而呈現在陽光下,時而背光,就在謝瀾音看得背上冒出冷汗時,男人不知做了什麽,駿馬突然停止了跳躍,風一般朝前跑去。
“袁兄好本事!”蔣懷舟看得熱血沸騰,揚聲喝彩。
蕭元聞聲回望,目光卻落在了那道白衣身影上,感受着胯下駿馬雄健的身軀,心中豪情頓生,他策馬朝兄妹倆跑了過去,隔了二十來步勒住缰繩,徐徐停在二人身前,低頭問她,“五姑娘,不知袁某有沒有超時?”
男人居高臨下問話,謝瀾音仰頭看他,卻在看清那雙隐含戲谑的鳳眼時,失了神。
這是一個俊美脫俗氣度出塵的男人,是個看似文雅實則擁有驚人力量的男人。看着他被暮春明媚陽光照得越發俊逸逼人的臉龐,腦海裏重現他策馬疾馳的矯健身影,謝瀾音心跳忽然有些不受控制,撲通撲通,是她從未領略過的陌生感覺。
但她聽得出男人話裏的那絲得意。
歸根結底,也是個喜歡炫耀的人。
心裏再欣賞,謝瀾音也不願讓他太得意,就敷衍地贊道:“袁公子騎術精湛,令人佩服。”
蕭元笑了笑,沒再看她,翻身下馬,摸摸黑馬腦袋,同蔣懷舟道:“三公子開價吧。”
蔣懷舟朝他拱了拱手,誠心道:“那麽多人都馴服不了此馬,今日它臣服于袁兄,說明袁兄是它命定的主人,寶馬贈英雄,袁兄認我這個朋友的話,就請不要推辭了。”
蕭元欲言又止,與他互視片刻,笑了,回禮道:“好,懷舟以誠相待,袁某也不再客氣,從今以後,懷舟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當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