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夥計馬上去請,很快就領着一個年過五旬的黑袍老者上來了。
“不知三公子想聽哪段?”都是熟人,胡老先生笑着問蔣懷舟。
“最近可有什麽新故事?”蔣懷舟指指鳥籠前的小表妹,“她們年紀小,愛聽些有趣的。”
胡老先生久住明月樓,對城裏的消息十分靈通,猜的到屋裏兩個陌生的少年多半就是蔣家新來的表姑娘,便點頭道:“有,是講秦王殿下與秦王妃伉俪情深的,三公子以為如何?”
秦王剛來,城裏衆人對貴人的事極為好奇,小姑娘們更是愛聽,而且那并不算秘密,貴人聽說了應該也不會介意,再說大家都是熟人,沒人會把這種茶餘飯後的談資捅到王爺跟前去。
蔣懷舟還沒說話,謝瀾音來了興致,從鳥籠前回到座位上,興奮道:“好,就說這個。”
對面蕭元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
“秦王殿下昏迷不醒,秦王妃一片癡情,願用自己的壽數換殿下蘇醒,老天爺感其誠心,便讓殿下活了過來,可惜秦王妃香消玉殒……殿下醒後頗為觸動,十分後悔先前對王妃容貌的嫌棄,主動上奏求皇上準其此生不再娶妻……”
寬敞的雅間裏,胡老先生聲音抑揚頓挫,仿佛親眼看到了秦王妃跪在丈夫床前下跪祈求的樣子,又看到了秦王對窗思念亡妻的孤寂。
可惜他說的感人肺腑,謝瀾音這個年紀最小的姑娘都不信,更不用提蔣懷舟謝瀾橋了。
“一命換一命這種事,老先生該不會真的相信吧?”謝瀾音輕聲質疑道,“老天爺這麽容易被感動,世上就沒有那麽多天災人禍了。”
胡老先生坦然地笑,“天家的事,咱們就說個熱鬧,小公子不信,自有信的人。不過秦王殿下請旨的事千真萬确,聖旨已下,往後殿下只能娶側妃納妾室,側妃名頭再好,終究也只是妾,聽說原本京城很多貴女都傾慕殿下龍章鳳姿,争先恐後要嫁他,這事出來後,就沒有了下文。”
這點謝瀾音倒是贊同。
王爺再好,只能當妾的話,是她她也不嫁,更何況秦王這婚事蹊跷太多。堂堂皇子會為了一個沒有任何夫妻情分的醜姑娘請旨不娶?謝瀾音不信,秦王沒有請旨,便說明那是皇上的意思。當父皇的既不想兒子娶妻又将兒子打發到邊疆,可見秦王有多不招皇上喜歡,明擺着前程無望,誰還肯主動貼上來當妾?或許小門小戶家的姑娘稀罕,只圖一場富貴,真正的貴女絕不願意。
家裏祖父是三品武将,父親因為一些原因目前只是五品,謝瀾音自覺算不上什麽貴女,但她自小被父母如珍似寶地寵着,為何要委屈自己當妾室?
少年慕艾,小姑娘們肯定也希望未來相公是個有容貌有家世的溫柔深情的男人。得知秦王來了西安,謝瀾音心底其實是有那麽點小小的憧憬的,然而此時知曉了秦王底細,謝瀾音對秦王再無半點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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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故事,胡老先生從蔣懷舟手裏接過賞錢便退了下去。
蔣懷舟看向旁邊的男人,剛要找個委婉的由頭告辭,蕭元先開了口,“秦王殿下的事我也有所耳聞,甚至聽說皇上向來不喜長子,派秦王來西安,為的就是借平西侯的手壓制秦王,對此三公子有何見解?”
他目光平靜又似別有深意,蔣懷舟心裏一驚。
蔣家消息靈通,回家後父親就叫他們三兄弟過去,囑咐他們穩妥行事,別攙和到秦王平西侯的明争暗鬥裏。這內情只有少數人知道,袁公子能說出那番話,顯然也是洞若觀火的,可出門在外最忌諱交淺言深,蔣懷舟不明白他為何要與他提。
是提醒,還是試探?
前者大家交情還沒到那個份上,試探的話,他又是哪邊的?
不是蔣懷舟自大,蔣家雖然只經商,兩邊真打起來,蔣家絕對有争搶的價值。
“原來還有這等傳聞?”心裏百轉千回,蔣懷舟神色凝重起來,看看牆壁,朝蕭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廷大事我向來不懂,只聽說秦王過來後尚未接見任何人,究竟是身體不适還是另有隐情,咱們就不好妄加揣度了。”
如果是提醒,他也透漏了點消息過去,倘若是試探,對方立場不明,他同樣模棱兩可,怎麽都不會得罪人。
蕭元看着面前這個比他小一歲的富家公子,笑了笑,起身道:“三公子與我想到一處了,官場上如何,都與咱們這些經商的無關,袁某初來西安,日後生意上興許會與蔣家有所往來,屆時還望三公子多加提攜。”
“袁兄客氣,”蔣懷舟連忙回禮,“咱們如此有緣,以後袁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蕭元颔首,再朝謝瀾音姐妹點點頭,“府裏還有事,那袁某先行告辭,改日再請三公子吃席。”
蔣懷舟欣然應允,領着表妹們下去送他。
葛進與盧俊一直在外面候着,終于散場了,盧俊守在主子身邊,葛進去雅間提鳥籠,出來後走在謝家姐妹身後。
出了明月樓,就見蔣家的馬車也到了這邊,長安回府新趕來的。
蕭元朝三人拱手,“再會。”
蔣懷舟領頭致意。
蕭元先上車,車簾落下時,他目光從外面最矮的姑娘身上掠過,轉瞬被車簾阻隔。
謝瀾音并未察覺,上了自家馬車後,回想男人卓然高華的氣度,她求證地看向表哥,“這位袁公子真夠奇怪的,我看他不像是普通的商人,還有他在雅間問你的那番話,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是嗎?”蔣懷舟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語氣輕松地道:“管他是何來歷,都與咱們無關,瀾音不用多想了,怎麽樣,額頭還疼嗎?”妹妹們就該無憂無慮的,他不想讓她們攙和外面的事,特別是朝政。
提到傷處,謝瀾音笑了,從袖口摸出那個青釉瓷瓶,感嘆道:“這玉蓮霜挺好用的,三表哥你聞聞,裏面都放了什麽?回頭咱們自己配着用。”父親長姐在軍伍裏,難免會傷到,最需要這等良藥。
蔣懷舟精通香料,對藥草也頗有鑽研,打開瓷瓶聞,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現在我分辨出來的就有七八種,想要辨出所有藥草,再嘗試配制,沒有一兩個月肯定不行。”
“那算了吧,月底我們就走了,我可沒時間等你。”他如此沒把握,謝瀾音伸手要搶回瓷瓶。
蔣懷舟不給,納悶地道:“你走你的,我配出來了派人給你送一箱子過去不就成了?”
“萬一你配不出來呢?”謝瀾音懷疑地看他,“我手裏就這一瓶,被你糟蹋光了我往哪找去?要是香料我信你,這種藥膏,哼,我還是保住這一瓶吧。”
小表妹竟然質疑他的本事,蔣懷舟不高興了,轉轉手裏的瓷瓶,盯着她道:“這麽寶貝一瓶藥膏,瀾音該不會是看上那位袁公子了吧,想要留下瓷瓶當念想?啧啧,瀾音眼光确實不錯,袁公子貌似潘安……”
“你再胡說!”他沒正經,謝瀾音氣紅了臉,又搶了一次沒成功,賭氣坐了回去,“算了,不就是一瓶破藥膏嗎,我不要了,随你怎麽折騰。”
她又不是好色的男人,怎麽會因為對方生的好看就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