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以退為進,蔣氏哼了聲,看向次女道:“好啊,難得你這麽懂事,那就在家陪我。”
“娘……”謝瀾音急了,伸手抱住母親,仰着小臉撒嬌,“娘,好娘了……”
小姑娘聲音嬌軟悅耳,像剛出生的黃莺鳥喳喳地求娘親喂飯,蔣氏最敵不過女兒這樣求磨,用力捏了捏女兒細嫩水靈的臉蛋,“那你要聽你表哥跟姐姐的話,不許自己瞎跑!”
“我才不跑呢,跑了買東西誰幫我結賬啊。”得了許可,謝瀾音高興地站了起來,跑到姐姐跟前繼續哄還因為丢耳墜的事跟她置氣的小財主。
謝瀾橋怕她又來抱人的那一套,轉身就往外走。
謝瀾音笑着追了出去。
秦王府後街上的一座宅子裏,葛進伺候主子更衣,想到今日在街上聽到的那些關于主子的流言蜚語,小聲問道:“公子,明日還出門嗎?要我說這西安城也沒什麽看頭,論繁華照京城差遠了。”
他不願主子再聽那些掃興的謠言。說什麽弱不禁風,他家主子內家外家功夫兼修,主子沐浴不愛讓人伺候,但他偷瞄過一眼,小腹足足有八塊兒疙瘩,一整隊禁衛都抓不住主子,這也叫弱不禁風?
“你不想去?”蕭元漫不經心地問,“那明日你留在這邊,我只帶盧俊。”
“想去想去,怎麽不想?”葛進連忙改口,胳膊搭着換下來的衣裳賠笑道:“明月樓的葫蘆雞挺好吃的,公子再帶我們去嘗嘗?”
蕭元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姑娘,你就帶我一起去吧?”一大早,謝瀾音梳妝打扮的時候,鹦哥在旁邊讨好地哀求道,“我保證不拖姑娘的後腿,姑娘做什麽我都不管,絕不惹你煩行不行?”
難得出回遠門,她也想跟着姑娘多見見世面。
“這次不行,等過幾天我随母親出門時再帶你。”謝瀾音看着鏡子裏一身男裝的自己,邊正正頭頂的簪子邊毫不留情地道,“姐姐誰都沒帶,她打扮起來像男兒,我這一看就不像,只有我一個還不打眼,再帶上你,豈不是一眼就讓人看穿咱們女扮男裝了?跟桑枝在家待着吧,我會給你們倆帶東西的。”
鹦哥不願意,繼續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謝瀾音瞪她一眼,很是無奈地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去大慈恩寺求姻緣嗎?回頭我就跟母親提,讓她幫給你留意郎君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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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撲哧笑了出來,鹦哥紅着臉嘟起嘴,委屈噠噠地望着謝瀾音,“姑娘就會打趣我……”
“誰讓你話多?我怎麽不說桑枝啊?”鬧夠了,謝瀾音不再耽擱,腳步輕快地出了屋。
蔣懷舟謝瀾橋已經在前院等着她了,聽到腳步聲一起回頭,就見小姑娘穿了一身白色圓領袍子,領口杏色,腰系同色玉帶,行動間腰肢纖細如弱柳扶風,別的地方不用看,單看這雙手可握的小腰就知道她是個姑娘。
“你還不如直接穿女裝,哪有男子長你這樣?”蔣懷舟多看了一眼表妹明燦燦水靈靈的桃花眼,才抽出折扇挑刺謝瀾音的打扮,說到哪裏扇子就點到哪裏,“你看你這眉毛,是不是特意描過了?還有你的嘴,塗這麽紅做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女的吧?”
謝瀾音冤枉極了,一把拍開他的破扇子,“誰描眉塗唇了?不知道什麽叫天生麗質嗎?不信你問問我二姐,我從小就長這樣!”
她太過貌美,不打扮也像是精心打扮過的,為此常常被一些閨秀諷刺狐貍精,小小年紀就學大姑娘那般描眉畫眼。當着那些人的面謝瀾音只做耳旁風,其實心裏不好受,現在表哥說她,哪怕她知道表哥只是在開玩笑,也有點不愛聽。
謝瀾橋知道妹妹的心結,這次站到了妹妹這邊,瞪着蔣懷舟道:“三表哥還沒到二十歲,眼睛怎麽就不好使了?”
蔣懷舟哪能不知道表妹沒裝扮,欺負完了趕緊說甜話哄人,新奇地盯着謝瀾音道:“原來表妹沒用那些東西啊,嗯,我表妹果然是天生麗質,美得連我都沒看出來。”
“少嘴貧,快走吧!”謝瀾音哼了聲,嘴角卻翹了起來,怕被表哥看出來,領頭走了。
蔣懷舟看看謝瀾橋,兩人都笑了,大步跟了上去。
西安名勝頗多,一路逛過去,從大慈恩寺出來時,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蔣懷舟吩咐小厮長安去取馬車,他們兄妹三個暫且在寺外的樹蔭下等候,與表妹們提議道:“晌午去明月樓吃?西安酒樓裏數那裏最好,飯後想聽曲聽說書都行。”
“我想聽說書的。”謝瀾音一臉不信地看着他,“唱曲的都是貌美的姑娘,我怕表哥的魂兒被人勾了去。”
“沒大沒小,這話也是你說的?”蔣懷舟敲了她一下,他眼光高,一個唱曲的怎會入他眼?
謝瀾音剛要還手,蔣懷舟神色微變,皺眉問趕過來的長安,“馬車呢?”
長安跑得出了一身汗,晦氣道:“公子,咱們的馬車跟李家的馬車停在一起,李家小少爺貪玩,不知從哪弄來的巴豆,給一排馬都喂了,這會兒……”
這會兒一起拉呢。
謝瀾音嫌棄地皺眉,好像聞到了味兒似的。
謝瀾橋疑惑地問表哥,“李家?”
蔣懷舟冷哼道:“是彙通錢莊李家,他家小少爺頑劣不堪,沒少做這種事情。”
“那咱們怎麽回去啊?”謝瀾音望望來路,着急地道,從這裏去內城,坐馬車也得走兩刻鐘,總不能走着回去吧?
蔣懷舟正要吩咐長安去寺裏問問有沒有馬匹可借,忽見一輛馬車從寺裏駛了出來,他眼力好,很快就認出了那個車夫,正是在華山玉井樓偶遇的三人之一。
蕭元的馬車很寬敞,主位他曲腿可以酣卧,兩側各有窄榻,足以容兩人寬寬松松的并肩而坐,所以謝瀾音兄妹三人上車後,他依然端坐在主位中間,沒有客套讓地方的意思。
謝瀾音與姐姐坐了右側,蔣懷舟自己坐另一邊,葛進留在了外面。
蔣懷舟看看低頭委屈的小表妹,又好笑又心疼,同蕭元道:“舍妹大驚小怪,讓公子見笑了。”
蕭元唇角稍揚,目光順勢投向了那邊的小姑娘。
謝瀾音微微低着腦袋,紅唇輕抿,因為出了醜,白皙的臉龐如被暖風吹紅的桃花,嬌美動人,長長的眼睫撲閃撲閃的,自以為夠隐秘地朝表哥飛了記眼刀。蕭元想到剛剛她明明欲對嘲笑她的表哥發火卻因顧忌他生生忍下來的生動模樣,心裏有些可惜。
他喜歡聽她說話。
他生下來就愛好聽的聲音,乳母說每次他哭鬧,她哼支小曲他就不哭了,很是好哄。後來乳母病逝,他搬進了東三所,與其他皇子一起住在宮裏,院子小,不便養伶人彈琴唱曲,就尋了這只黃莺鳥,聽鳥叫靜心怡神。出了宮,儀仗在前面,他領着人單獨走,路過知名的樂坊,順道去聽了聽。或許是習慣了自然靈動的鳥叫,再聽那些人唱出來彈出來的曲調,蕭元竟覺得還不如鳥叫聽着舒服,便歇了買伶人閑時聽琴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