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離難
封江月出了內室,見廳內已無人,才知衆人在後園葬梅超風。她微微一笑,偏頭對韓小瑩輕語:“能否幫我叫郭靖前來?”
韓小瑩答允,應她所求,偷偷地喚來郭靖,也未多言它事,只叫他去內室。郭靖摸不着頭腦,但念及封江月的救命之恩,倒也未推辭。
封江月心知郭靖性子敦厚,繞不得彎彎,便直言不諱:“你能否默寫出《九陰真經》?”
郭靖一呆,卻未隐瞞,點了下頭,又問:“江月姑娘問此,是岳父想要麽?”黃藥師要燒經文給亡妻,他自是記得,故有此疑問。
“能幫我默一遍麽?”封江月笑吟吟,飛快地拿出紙筆,堆到他的面前,又道:“不管島主要不要,先給他再說。”
“經文有數千字,一時半會寫不完。”郭靖為難。竹棒被楊康拿走,必會出大事,他需去奪回,不能耽擱。
封江月沉思甚久,想出了一法,笑問道:“那他日再見之時,給我《九陰真經》與《武穆遺書》,行不行?”
郭靖詫異,皺眉踟蹰片刻,答道:“我沒有《武穆遺書》。若有,定給你一份。”他想法單純,見封江月勸走歐陽克,又阻止黃藥師殺六怪,于己有恩,便欲報答她。
“那就說定啦!”封江月拍手歡呼,喜悅至極,蹦跳着出了內室,得知黃家父女正在密室,毫不猶豫的,徑直去了密門處。
“你來了,正好,也選個寶物罷。”黃藥師回身,眉眼蘊笑,朝她伸遞出一物,又道:“你的包裹。”
黃蓉小嘴一撇,心中甚是不快。自明了黃藥師的心意後,她便對封江月有敵意,總不願後者靠近她爹爹。
忽聽空中數聲雕鳴,叫得甚是峻急。她忙奔出密室,與郭靖商談了幾句,雙足一蹬,翻身躍上馬,叫道:“爹爹,六位師父,你們也來罷。”
封江月背好包裹,小心地轉動鐵碗,将密門掩上。密室寶貝頗多,她還想得閑時,将之搬走。
她一回身,見黃藥師正注視着她,笑道:“弟子的孝心,不要辜負,待日後來取寶物。”
黃藥師微微一笑,牽住她的手,朝靖蓉二人的方向追去,低聲問:“明明害怕,為何還要撲來?”
西毒那一擊蛤·蟆功,去勢雖慢,但力道卻如海嘯沖來,猛烈無倫。她當時臉色微白,分明是懼怕的,卻仍堅定地撲來,欲替他擋這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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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江月遲疑不語。她下定決心,半年之內不向他表心意,那眼下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呢?她想了想,笑道:“只怪當時腦子不正常。”
這話,當真大煞風景。卻未想,黃藥師攥緊她的手,臉上皆是笑意,低語:“下意識的行為麽?老毒物想讓他侄兒娶你?”
他入密室後,見地上有七行字,原是黃蓉劃出的,追問之後,得知了她與封江月的對話。以他之智,聯想此前種種,自不難明白。
一日兩則喜事,得知愛女健在,又明封江月心意,他欣喜若狂,若非得知梅、曲遇難,必是要大肆慶祝一番。
“西毒不是好人,會對你不利,我想纏住他,才未及時反駁。”封江月忙答道。
黃藥師不為所動,笑道:“但說錯話,做錯事,總要予以懲罰。”
她心儀他,但不言明,這也便罷了,在得知他的心意後,卻仍選擇隐瞞。想到往日種種,若不予以她懲罰,實難消他心頭之怒。
封江月狐疑,試探地問:“什麽懲罰?我是為了幫你,實乃情非得已,你不能恩将仇報。”
噠噠的馬蹄聲遠遠傳來,她眺目望去,見郭靖的小紅馬急速奔來。它來到近前,前蹄揚起,複又掉轉過頭,往回路奔去。
“蓉兒有麻煩。”黃藥師蹙眉,抱着封江月,足尖一點,衣袂展動,直追小紅馬而去。
後方,六怪見此,忙跟着跑去。小紅馬風馳電摯,引幾人前往目的地。
樹林中,傳來黃蓉清脆的聲音:“這招叫做‘反打厚臉皮’。”
黃藥師微微一笑,透過樹影望去,見黃蓉動如脫兔、笑語如珠,揚聲道:“好,順手再來一記。”
此刻,拖雷四人被綁于樹上,另一側,一棵樹被折斷,一個大宋将軍衣甲鮮明,垂頭閉目,早已斃命。
得見歐陽鋒,黃藥師目光一寒,有心為梅超風報仇,卻又有絲遲疑。
他心有挂懷,眼下封江月、黃蓉皆在,若與歐陽鋒生死相向,便顧不上那二人。
歐陽鋒沉吟,冷靜審察敵我形勢,心知打死梅超風後,與桃花島已是死仇,便欲邀上裘千仞,欲二人合力,一同殺了黃藥師。
但他算有遺漏。裘千仞武功平平,全靠坑蒙拐騙,一看形勢不妙,便借腹痛難忍,偷偷地溜走。
見此,歐陽鋒慢慢直起身,收去功力,不欲生死相向。他已得了《九陰真經》,先忍耐一時,待學成真經後,再行它事。
黃藥師自知其意,略一沉吟,也收去招式。也罷,他将來單獨去尋歐陽鋒,再行報仇之事。
歐陽鋒長袖一振,衣袂飄起,轉身欲走,叫道:“黃老邪,咱哥倆後會有期。”在這一瞬間,他暗施陰狠功夫,襲擊封江月與黃蓉。
黃藥師臉色忽變,右臂微動,将封江月推到右側,身形一閃,擋在黃蓉身前,接下歐陽鋒的招數。
黃蓉安然無恙。封江月不大幸運,被他一推,迎面撞向一棵大樹。砰的一聲,她眼冒金星,身形不穩,額上被撞出一片青紫。
歐陽鋒一擊不成,哈哈大笑,大踏步出林而去。江南六怪有心相攔,奈遠不是對手,只能眼睜睜任他離去。
郭靖忙替華筝四人解縛。幾人重聚首,歡喜自不必說。華筝拉着郭靖,叽叽咯咯說個不停,神态尤為親密,令黃蓉極為不喜。
彼時,黃藥師正手持藥瓶,替封江月上着藥,見愛女神色有異,問道:“蓉兒,這番邦女子是誰?”
黃蓉黯然道:“是靖哥哥未過門的妻子。”
一聽,黃藥師難以置信,追問一句:“什麽?”
朱聰心知不妙,忙上前将事情委婉道出。
黃藥師怒不可仰,側目向郭靖斜睨,冷冷道:“他到桃花島求親之前,已先在蒙古定下了親事?”
已有婚約在身,又去島上求親,确是郭靖的不是。封江月瞅了眼黃蓉,見其落寞傷懷,想到待會的結果,唯有一聲嘆。
原本,以黃藥師的脾性,面對此等侮辱,絕不會善罷甘休,但瞧在愛女面上,只得忍耐克制,一再遷就,只要郭靖當衆人之面言明娶誰。
郭靖好生為難,本就心思遲鈍,不懂變通,又見拖雷要與之絕交,心中一凜,立時下定了決心。言而無信,何以為人?蒙古親事,是他親口應允,豈能失信?
“我須得與華筝妹子結親。”
得知了答案,黃蓉傷心欲絕,心中迷茫,眼中含淚,凝望着郭靖。
郭靖走上幾句,握住她雙手,喃喃道:“我是個蠢人,只知應過的話,決不能反悔。”兩人一問一答。黃蓉神色凄苦,他又哪能好過?
這話,令拖雷、華筝又驚又喜。六怪尤為欣賞,暗贊徒兒是硬骨頭的好漢,對其很是滿意。黃藥師卻是側目冷笑。
面對衆人不同的表情,封江月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素來信奉公平,哪有黃蓉傷心欲絕,而郭靖反受稱贊的道理?
她微微一笑,綿裏藏針:“在桃花島上,你默許七公為你提親,親口喚島主‘岳父’,更對蓉兒許諾‘一起活,一起死’。如今,你不能對他們無信無義,便可對七公無義,對島主無信,對蓉兒無情?”
郭靖茫然失措,呆呆地站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見此,黃蓉心有不忍,搖了搖頭,低語:“罷了,江月。”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說的?
封江月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到這份上,還替他說話。這輩子,你是栽在他手上。”明眼人皆能看出,相較郭靖,黃蓉更為痛苦悲傷。
她沉吟片刻,勸慰黃蓉:“但痛苦是一時,總會過去,你會如願。”
黃蓉垂首不語。
接下來的事,封江月已無心思去聽,幹脆退到一旁,專心塗抹傷藥。她額頭一片青紫,委實不雅觀。
旁側,黃家父女一問一答,所言皆是驚世駭俗,令旁人咂舌驚嘆,他二人卻是最自然不過。
黃蓉神情凄婉欲絕,瞅了一眼封江月,心下更為悲苦。她已沒了靖哥哥,難道還要失去爹爹麽?
想到爹爹另娶,有了妻子,或許還有兒女,而她,只有孤單一人,連爹爹也不再是她一人的爹爹。在那時,他們一家人幸福快樂,唯她孤苦無依、黯然神傷。
“江月,”她輕輕喚道,有一瞬的猶豫,最終咬牙道:“我很喜歡你,要不讓爹爹收你為義女,你做我的姊姊可好?”
封江月一怔,與此同時,黃藥師臉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大招開始啦,咳咳,其實,也不用擔心女主,把她逼急啦,後悔的絕對是黃家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