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誤會
水花翻湧,黃蓉遠遁。封江月站在湖邊,一口氣憋在心中,咬牙切齒道:“那你也不用踹我啊?”溫柔地推她一掌,很難麽?
她餘怒未消,見黃藥師正盯着她,似是不悅她罵黃蓉,當即怒不可遏:“瞧什麽瞧?教出這麽個女兒,你很得意呀?”
這話一出,衆人盡皆吓倒,猶以陸乘風與梅超風最甚。
黃藥師臉色冰冷,瞪了她半晌,啓唇:“你又沒出什麽事,為何罵蓉兒?”
封江月張口便欲反駁,但終究忍了下來。自古以來,父親皆站在女兒那邊,更何況是愛女如命的黃藥師?她再争執下去,不僅自讨沒趣,還會惹禍上身。
聯想到數月來的朝夕相伴,她忽然有點難過。她身為孤兒,沒有一個親人,心中難免渴望親情。
在桃花島上,無論黃蓉如何調皮搗蛋,黃藥師都選擇了包容。在黃蓉離島後,她常常惹他生氣,但他也不曾真正計較過。時間過久,她便生了誤會。
直到今日,她與黃蓉發生了口角,才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黃藥師是黃蓉的親人,而不是她的。
“對不起,島主,我一時難自制,如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封江月含笑輕語,隐去心底黯然。
黃藥師靜默片刻,忽的回過身,冷冷道:“你們七個快自殺吧。”
江南六怪自然不懼,要不亮兵器,要不空手抵擋,皆要進行最後一搏。郭靖忙上前阻止,言稱一人做事一人當,一月後必去桃花島領死。
黃藥師牽挂女兒,又見封江月垂眉低眼的模樣,心中一煩,哪還有心思去理會它事?
“前輩……”完顏語凰開口,幾步上前,便欲跪拜,卻見黑影微晃,那二人已自不見,不由得一愣。
林蔭小道上,兩匹馬,兩個人,默然無語,氣氛略顯壓抑。
自歸雲莊一役後,已過去七日。封江月控馬之術已娴熟,不會輕易摔下馬。她随意地坐在馬背上,握着馬繩,沿途欣賞美景。
風和日麗,碧草清水,兩人并騎而行,馬蹄聲噠噠響,和着鳥兒的輕鳴,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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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中午,去弄些東西充饑。”黃藥師開口。
封江月微微一笑,應允道:“好,島主稍等。”說着,她架馬前行,去了一家農舍,弄來兩份飯,以及一些清淡小菜。
她自認清自己的身份後,便如以往在桃花島上那般,對待黃藥師雖不冷淡,但也不親昵,做事更無半分逾禮之處。
從離島至尋到黃蓉,幾個月養成的習慣,一朝改變,她自然不适應,所幸自制力不錯,經過幾日,也漸入佳境。
“山間農舍粗菜淡飯,島主将就一下。”封江月微笑,雙手遞來飯菜。
黃藥師并未去接,端坐在馬背上,捏着缰繩的手上有青筋鼓起。他怎麽也不曾想到,不過是在歸雲莊上說了封江月一句,她竟能氣到現在。
但他素來好勝,若封江月委屈軟語,他便會去安慰她幾句,可眼下她卻對他不冷不熱,心中甚覺不悅,哪還能給她半分好臉色?
見黃藥師久久未接,封江月深感無奈,暗暗腹诽他難伺候,低語:“我去山上看看,也許能打到只野兔。”
這不是第一次。七日來,黃藥師沒一絲好臉色,甚至無緣無故發脾氣。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是因歸雲莊之事。
在桃花島上,她也曾與黃蓉鬧別扭,但哪一次不是她退讓?如今,當着衆人的面,她卻罵黃蓉小混蛋,自然讓他這個父親不愉。
只不過,她怎麽也不曾想到,不過是罵了黃蓉一句,他竟能氣到現在。
“跟上。”黃藥師揮馬鞭。黑馬一躍而起,長鬃飛揚,四蹄卷起一片灰塵。
封江月撇撇嘴,架馬去追。幸好,她在馬背上墊了層棉絮,坐在上面不難受,否則連日颠簸,怎能受得住。
一路騎馬入小鎮,兩人尋了家客店。客店整潔幹淨,雖小,但勝在布局雅致。黃藥師兀自喝着茶,封江月向店小二報菜名。
“姑娘不是本鎮上的人吧?”記好菜名,店小二笑着詢問。他見封江月笑臉吟吟,心中甚是喜歡,不覺與之多聊了兩句。
封江月詫異,問道:“這鎮上的人,你全都記得?”
“那倒不是,”店小二笑道:“普通人自然不記得,但姑娘此等容貌,若我見過一面,哪會忘記?”
“你們做店小二的,還要負責奉承客人?”封江月撲哧一笑。雖如此說,但她頗為受用,身為女孩子,哪會不愛聽這種話。
“這哪是奉承?”店小二笑道,眉宇間有一股機靈勁兒,詢問:“姑娘不常照鏡子吧?”
封江月自是明曉其意,笑嘻嘻地不說話。見此,店小二又道:“今晚有花燈會,鎮上公子姑娘都去,盼着尋到紅顏知己、如意郎君。”
花燈會?封江月興致頗高,想見識一下,瞧一瞧熱鬧。當下,她轉頭微笑:“島主,我們已尋到蓉兒,不必急着回島,就在這住一夜,好不好?”
黃藥師心中煩躁,見封江月對店小二眉歡眼笑,十分熱絡;卻對他恭敬有加,甚是生分。他怒氣漸盛,重重地放下茶杯,“把菜端來房間。”
店小二愣了愣,嘀咕:“這位客人脾氣好大。”
封江月輕輕點頭,見黃藥師上樓進屋,才小聲道:“想當初我看射雕書時,可着迷他了,現今只覺得一口血卡在喉嚨裏。”
果然,桃花島黃島主只可遠觀。
店小二一臉茫然,直到掌櫃吆喝,才驚醒過來,匆匆問道:“那姑娘今晚還能參與花燈會麽?”
“他既要人端菜進屋,即是要在此住下,想必是應了我的請求。”封江月淺笑問道:“花燈會在哪兒辦?”
店小二拍拍胸膛,笑道:“如若姑娘不嫌棄,我帶你去。”得到封江月應允後,他匆匆跑開,只因掌櫃生怒,言稱要扣他工錢。
封江月盤坐屋內,練了一下午的內功,瞧着天色已黑,匆匆地扒拉兩口點心,關好房門,敲了敲黃藥師的門。
“進來。”黃藥師輕語,立在窗前,看着熙攘的大街。
封江月微笑道:“我去看花燈會,島主好生休息。”她原想邀黃藥師同去,但一想他那喜靜的性子,想必他不會同意,便不欲多此一舉。
黃藥師回眸,冷眼看着她,默了默,詢問:“你一個人去?”
花燈會是什麽地方?公子去尋紅顏知己,姑娘去尋如意郎君。
封江月坦誠道:“店小二帶我去。”見黃藥師再未多言,她緩緩退後,出門欲去找小二帶路。
哪知,黃藥師随之而來,與她一同下樓。封江月疑惑地詢問:“島主這是上哪?”
黃藥師執碧蕭,目視前方,連瞅都未瞅她一眼,淡淡道:“結賬啓程,回桃花島。”
封江月呆立在原地,見他果真去櫃上結賬,不禁喊道:“等等我!”她忙回身去收拾細軟,苦兮兮地對店小二說:“我去不成花燈會了,需連夜上路。”
說是連夜上路,實則是戲言。月剛上中天,兩人便已下馬歇息。
月明星稀,清風徐徐。山野之地,荒無人跡,封江月搖頭無奈。不住客店,偏要露宿,她越來越弄不懂黃藥師。
難道自古以來,博學多才之人都如他一般性子古怪乖僻,與正常人有異麽?
黃藥師倚在石上,把玩着碧蕭,并無睡意。
封江月蜷縮成一團,睡在石頭旁,一臉悻悻。天氣雖漸熱,但夜間濕氣重,黃藥師一上馬,便急奔離去,害她來不及購買棉被。
原以為尋到黃蓉,她二人便不需趕路,可一路游玩歸島。怪她考慮不全,忘了提防黃藥師的喜怒無常。
“過來。”黃藥師突然說道。
封江月微愣,瞅了瞅他,依言去到他旁邊,瞪大眼睛望着他。這幾天黃藥師冷冰冰的,每次叫她總沒好事。
“有些冷麽?”黃藥師詢問。
封江月再度一愣,緩緩地點了下頭,狐疑至極。難不成他良心發現,知曉對她不公決定給予她補償?
黃藥師問道:“現今,黃颡魚的味道如何?”
“肉質不錯。”封江月納悶,未曾料到,他喚她過來,竟是為問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黃藥師沉着臉,靜默半晌,突地拂袖起身,踏着月華走了六七步,背對着封江月,又道:“我是指‘琉璃十二微妙’。”
當初在桃花島上,封江月做了三道菜;一為“江流宛轉繞芳甸”,是鲫魚湯,代指封江月;二為“清水出芙蓉”,是青菜湯,代指黃蓉;三為“琉璃十二微妙”,是紅燒黃颡魚,代指黃藥師。
封江月扶額輕嘆:“不過數月之間,黃颡魚又無變化,這味道自然也無變化。”原來,他又是在問她對他的看法。
——雖然這魚脾氣壞,但勝在外形可觀、內在豐富,瑕不掩瑜。這是她當日的回答。
黃藥師呆立片刻,嘆了一口氣,“還是一樣啊。”轉瞬,他微微一笑,又道:“這樣,也行。”
封江月一臉納悶。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兩人的想法已經開始背道~(≧▽≦)/~啦啦啦。黃島主有言:“你要去花燈會,就得邀請我;你不邀請我,你也別想去。”
其實,我覺得本文可更名為《兩個腦回路不同的人的糾結之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