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碧海桃花涉江湖
封江月勸了幾句,見黃藥師未曾動容,也就作罷,輕聲道:“我去做飯。”終究是女兒,又是初次離島,做爹爹的豈有不擔憂的道理?
她轉身欲走,哪知有人搶先一步。青影恍若流光,一剎那已沒入桃林深處。碧波蕩漾,桃花缤紛,輕舞而落。
“這是急着去哪兒?”封江月詫異,回望一眼大海,便朝仍跪在地上的啞仆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
數名啞仆如蒙大赦,慌忙清理地上死屍。經黃藥師一掌,那名啞仆五髒俱碎,早已斃命,一入洪濤之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封江月頗有感觸。對于生命的逝去,她終究不适應。
清涼的海風吹來,白浪重重,海嘯聲不止。
“還站在這做什麽?”身後,響起黃藥師的聲音,似帶着一絲憂慮。他搜尋整個桃花島,并未發現黃蓉,由此可見,她當真已乘船離去。
黃蓉雖冰雪聰明,但從未涉足江湖,哪知人心險惡?這一想,黃藥師越發焦慮,心憂黃蓉有恙,怕她憔悴苦楚。
封江月仔細瞧了瞧他,斟酌着勸道:“若島主憂慮難安,不妨出島去尋。”
黃藥師久久不語。他曾發下心願,一日不創出《九陰真經》上卷,便一日不出桃花島。眼下,他既礙于誓言,又心憂黃蓉,當真左右為難。
“再緩緩。”他輕聲道。黃蓉負氣離島,終有氣消之日,那時便會回來。
聞言,封江月點點頭,言不由衷道:“說不準,她很快回來。”等黃蓉遇上郭靖,大概就樂不思蜀,哪還想得到黃藥師?
想至此,她微微搖頭,心中不覺生出一絲嘆意。
潮起潮落,晝夜更疊,歷經整整一月,黃蓉渺無音訊。如往常一般,黃藥師很少回居住地,白日大多在積翠亭,每至夜間,便去了馮蘅之墓。
整座桃花島,似是清靜下來,失去了活力。不僅如此,島上似是提前入了深冬,啞仆惶惶不安,皆怕遭受無妄之災。
封江月過得不如意,每次見到黃藥師,總是膽戰心驚。這種狀況日益嚴重,不說島上衆啞仆,便是她也受不住。
Advertisement
不但心受罪,連身體也得受罰。這一個月,她的武學功課加重不少,每日累得倒頭便睡,心中憋着一股火,奈何無處可洩。
這日,封江月如往常一樣,睡眼惺忪地倒入床內。黃蓉還在時,夜間從不必練武,如今剩她一人,卻要受此折磨。
“自己罵跑了蓉兒,卻要來折騰我。”封江月嘀咕,全身放松下來,躺在軟綿綿的床榻上,舒暢至極。她蹭了蹭被子,抱怨道:“若有一日,我能練就絕世武功,先霸占了桃花島,消消氣。”
當然,這也只能想想。
“然後呢?”一個聲音傳來,吓得封江月心一抖。
月華灑落清輝,屋內光線不足,隐約可見,床邊立着一人。她自知失言,只好傻傻一笑,企圖蒙混過關。
見此,黃藥師倒未再問,只吩咐道:“收拾一下,随我啓程去尋蓉兒。”
“現在?”封江月一怔。她雖知黃藥師必會破誓離島,卻未想到竟是夜間出行。
黃藥師似是不耐煩,語氣加重了些:“別磨蹭。”他倚着墓中玉棺入睡,做了個噩夢,夢到黃蓉身處險境,驚出一身冷汗,當下便決定出島尋女,哪還顧得上誓言。
封江月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爬起來,簡單地收拾一下,咕哝道:“走吧。”
冬已至,夜風寒涼。封江月裹緊衣裳,緊跟着黃藥師,趁夜色不明時,偷偷地瞪了他一眼。大半夜,正是好夢入眠時,她卻要在這吹冷風。
這番小動作,如何能瞞過黃藥師?他加快了步子,用上了輕功,如幽靈般穿過竹林,“跟上。”
封江月咬咬牙,卯足了勁去追。臨到海邊,她累得直喘氣,身上越加酸痛,一登上船,便直接坐在甲板上。
這船不大,只坐得下十來人。幾名啞仆劃船,黃藥師立于一旁,正望着大海,眉頭微皺着。
封江月已累到極致,本想尋個地方休憩,奈何碧波蕩漾不止,船身搖擺不定,船艙中又無軟榻,委實睡不安穩,只得作罷。
可謂是度日如年。無聊之下,她仰頭望天,無精打采地賞着月。
“還有多久才上岸?”封江月長籲短嘆。每次,她一打瞌睡,即将要陷入睡夢中時,一個浪擊拍來,便被驚醒,着實辛苦。
碧波一望無際,仿佛與天連接,一輪彎月懸挂天穹,幾顆星星閃爍光輝。天地之間,唯有浪潮聲。
“咦?”封江月驚疑,見黃藥師雙眼閉合,如老僧入定般,似已入睡。船身搖晃,浪濤不止,卻不曾擾到他一分。
封江月頓覺不平。若非黃藥師,她怎會在此受罪?她如今無法安睡,他卻早已入夢。
聯想到這一月來的無妄之災,心中怒火蹭蹭冒起,她徑直起身,距黃藥師半丈之遠,眺望着大海,大聲嚎道:“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
黃藥師猛地睜眼,目光如實質化般,凝聚在封江月的背上,臉上的不悅之色任誰都看得出。
封江月似有所覺,緩緩回過頭,淺笑吟吟:“夜色濃重、萬頃碧波、浪潮不息,此等美景之下,我不禁詩興大發,若不慎叨唠到島主,還望海涵。”
半年多的朝夕相處,她熟知黃藥師的性子,若非觸及他的底線,倒不至于與她計較。因此,她才敢這般放肆。
黃藥師沉着臉,冷眼斜睨她,但見她依舊眉歡眼笑,不由得低低嘆息一聲,“依照內功口訣練習,便可入定。”
封江月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說:“多謝島主指點。”當下,她便盤坐在地,如往常那般練習內功,僅一會便有所成效,不再受浪潮影響。
朝霞褪去黑暗,一縷曦光灑落在海面上,浪潮已歇,船只緩緩向前。
“要登岸了。”封江月輕喃,表情中難掩興奮之色。自她穿越而來,一直居住在島上,不曾接觸過外人。
射雕世界,俠骨柔腸、鐵血丹心,前賢安國土,亂世誕英雄,難免讓人心情澎湃。
岸邊,停泊着幾艘船,形相尚可,稍有破損之處。她指着停在港灣中的一艘船,輕聲提醒:“島主,那是蓉兒乘走的船!”
桃花島上就幾艘船,她早已熟悉,自然能輕易分辨得出。
船只靠岸,激起層層波浪,濺起幾朵水花。封江月提着裙擺,踮着腳尖躍上岸,正欲前去打探一下時,黃藥師遞來一張疊好的紙。
她攤開一看,原是黃蓉的畫像,出自黃藥師之手。難怪黃藥師要拉上她離島尋黃蓉。他喜愛清靜,如這等打聽人的事,自是不願去做的。
封江月持着畫像,朝幾名船夫走去,指着畫像詢問:“幾位伯伯,我想請教一事。一月前,各位可有見過這名少女?”
幾名船夫驚奇,見封江月穿着華麗、氣度不凡,想必是非富即貴,當下不敢隐瞞,連忙答道:“那個小姑娘嬌俏可人,讓人印象深刻。她一上岸,便直接扔船離去。這些天來,是我們在照看這船。”
“她往哪個方向去的?”封江月又問。得到答案後,她拿出一個金元寶,微笑道:“這船,麻煩幾位再照看一段時日。”
幾名船夫互相看了看,皆有顧慮,并未伸手去拿。其中一人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解釋:“這是小事,姑娘不必如此。”
封江月恍然。對幾名船夫而言,一個金元寶過于貴重,抵得上幾年開銷。她出手如此大方,令他們有所憂慮,怕惹上麻煩事。
她微微一笑,輕語:“我身上沒有銀子銅板,只能以金元寶聊表謝意。船主人遠走不歸,你們并未鸠占鵲巢,反而幫忙照看船只,若非如此,我不至于道謝。”
當然,她這是未雨綢缪,為歸島做打算。岸邊船夫對桃花島極懼,她給了個金元寶,舉止禮貌,語氣又輕柔,想來回島時不需拿刀逼船夫。
說罷,她将金子推入船夫懷中,與黃藥師一道上路,追尋黃蓉而去。
天下之大,道路之多,尋一人何等困難?封江月雖知不易,但不想艱辛至此。
兩人循着船夫所指的方向前行,約摸走了數十裏,尋到一個小鎮,一番打聽後,得知無人見過黃蓉。
“如今毫無頭緒,去哪兒尋?”封江月詢問。見黃藥師不語,她輕咳一聲,建議道:“已至午間,不如去飽餐一頓?”
黃藥師斜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吩咐道:“弄兩匹馬,帶上饅頭,路上吃。”
封江月意興闌珊,對此頗有微詞,但心知無法拂逆他。黃蓉先走一月,且蹤跡又不明,兩人若想追上,必得加快腳程,尋遍方圓數十裏,呈扇形慢慢推進。
“小姑娘,我這都是駿馬,日行千裏的名骥。”馬棚旁,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伯撫須而笑,細小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馬棚內很幹淨,十來匹駿馬并排着,個個粗壯健碩,風采非一般。
封江月自左至右看去,沉思片刻,選中了兩匹馬。一匹馬全身如墨,雄壯高大,雙眼炯炯有神;一匹馬呈雪白色,相較黑馬稍瘦弱些,長長的鬃毛披散着。
黃藥師翻身上馬,動作優美自然,一氣呵成。封江月圍着白馬繞了圈,猶豫着該從哪上馬。
“不會騎馬?”黃藥師了然。他座下的黑馬似感不耐煩,頭左右搖擺,四蹄落在地上,發出達達的聲響。
封江月心一橫,猛地躍上白馬。初次騎馬,她尚不會控馬,只緊緊攥住缰繩,有點慌亂。
白馬仰天打了個響鼻,前蹄一躍而起,爆發力頗強。封江月直接被掀下馬,幸而地質較軟,倒未受傷,但疼痛難免。
封江月捂着腰,抱怨道:“這白馬看着溫順,哪知是個暴脾氣。”她瞅了瞅黃藥師,又瞄了瞄他座下黑馬,試探着詢問:“島主,要不我跟你換換?”
“小姑娘,馬是看人的。”老伯牽着白馬。輕撫它的鬃毛,又道:“在他座下,黑馬很溫順,若你上馬,它必和白馬一樣。”
“馬還能看人,它成精了麽?”封江月嘀嘀咕咕,瞪着白馬,非常想踹它一腳。
“過來。”黃藥師啓唇。
封江月臉色不佳,朝他走近幾步,正欲與之商量去買馬車代步時,身體一輕,已然上馬。
黃藥師扔下一錠銀子,一揮缰繩。黑馬騰騰向前跑去,長鬃飛揚,四蹄生風,揚起一片灰塵。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在島上半年,一心想惹怒島主,江月的膽子越來越大……嘻嘻,這次不賣萌,免得賣多了不值錢,過幾章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