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鋒
桃花島是一座大寶藏。有形之産,主在島上各種奇珍古玩;無形之産,則在島主黃藥師身上。
封江月自知島上陣法厲害,是以這幾日皆在熟記陣中步法,但求不要迷路。
初始,黃蓉未曾推托,耐心地教她步法,但見她絲毫未将惹怒黃藥師之事放在心上,不禁微惱,再也不肯相助。
“蓉兒,島主的脾性我尚未摸準,不宜冒然行事,可否再多寬限我幾日?”封江月淺笑吟吟。她看起來年紀不大,長發披肩,白衣勝雪,模樣甚是剔透,如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她不懂啞語,無法與啞仆交談,思來想去,只能去依着黃蓉。
黃蓉抓着一縷頭發,斜了她一眼,神态頗為嬌蠻,慢悠悠地問:“你未見過爹爹幾面,如何摸準他的脾氣?”
封江月面上笑容不變,應答如流:“所以嘛,不要急,需耐心等候。”
“拖延時間。”黃蓉尤為不滿。突地,她雙手交握,美目流轉清輝,明豔無俦,“不如明早起,我帶你去爹爹教我習武之地?”
封江月遲疑一瞬,慢慢地點頭應允。在桃花島上整整四日,她僅在第一日見過黃藥師,往後至今,都無緣與之相見。
“都好幾天啦,爹爹還沒回來。”黃蓉嘟着嘴抱怨,端着兩盤菜,又擺好碗筷,“他總會消失幾日,也不知去了哪。”
封江月随之而來,也端着兩盤菜,大咧咧地坐下,笑着答道:“說不定是島主尋到了趣事,正在打發無聊時間。”
這話倒不假,按黃蓉所言推斷,黃藥師應是去了清音洞。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封江月感嘆。周伯通天性純樸似孩童,以黃藥師之心高氣傲,竟能以簫音與之相鬥十五年。
黃藥師果真脾氣古怪,不僅打斷周伯通的雙腿,還将其困在洞中。她欲拜師桃花島,仔細想想,這其中可伴有不小風險。
曲陳梅陸武馮這六大弟子中,陳梅二人叛逃出師門,偷走《九陰真經》下卷,致使累死師母,其下場倒是罪有應得;但曲陸武馮四人何其無辜,偏偏要遭此厄難,被逐出師門也就罷了,還要折斷其雙腿。
想到此處,封江月唯有感慨。那幾名弟子雖受此冤屈,但仍念師恩,一心想回桃花島。
Advertisement
黃蓉心思電轉,興奮至極,笑道:“我怎麽沒想到?爹爹定是藏着什麽東西。自我記事起,他時常會消失幾日,如今想想,這其中多有可疑之處。”
封江月仔細瞅了瞅黃蓉,試探地詢問:“蓉兒,你幾歲了?”
“十四歲。”黃蓉随口答道,懶散地坐着,咬着一只白玉筷子,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轉動,忽的一拍桌子,笑嘻嘻道:“趕緊吃完飯,随我去找爹爹,瞧瞧他在做什麽。”
封江月動作一頓,連忙拒絕道:“你去吧,我還得研習兵法書籍。”事關周伯通,便是黃蓉也挨罵,更遑論是她,只怕懲罰更重。
想至此,封江月面色古怪。黃蓉想看黃藥師動怒,卻不知他真動起怒來,她倒氣得離家出走。說到底,黃蓉雖冰雪聰明,但也不過是個任性驕縱的小女孩,被自家爹爹一罵,便負氣離島。
“不行,你陪我去。”黃蓉拍手歡呼,不容封江月拒絕。這些年來,黃藥師從未告知過她,想來那是個大秘密,她若拉着封江月前去,必能見到他動怒。
島上雖有啞仆,但甚是懼怕黃藥師,不敢有半分逾越。再者,以她父親的性子,怕是也不肯為啞仆動怒。如今有封江月在,她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去哪兒?”黃藥師飄然入廳,落座最前方,凝望着黃蓉,“這幾日,那玉簫劍法,蓉兒學得如何?”
封江月暗自好笑。有她這個玩伴在,黃蓉哪還有心思去練劍。這幾日來,兩人到處惹是生非,肆意捉弄啞仆,還差點燒了廚房。
自然,黃蓉是主謀,她是從犯,還是被迫做壞事的從犯。
黃蓉嬉皮笑臉,拉住黃藥師的一只袖子,嬌語:“爹爹,蓉兒愛用峨眉刺,不喜使劍。況且,技不在多,而在于精,蓉兒的落英神劍掌與蘭花拂穴手已有幾分火候,不如待會使給你瞧瞧?”
誠然,以黃藥師之聰慧,如何看不出黃蓉在心虛?但他向來慣縱這個女兒,見她含笑軟語,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再不肯對她說半句重話,只對封江月瞥去一眼。
封江月心中一凜,這一眼之意,莫不是在怪她帶壞了黃蓉?她徑直起身,又去廚房取了碗筷,擺于黃藥師面前,便兀自吃飯,頭都快埋在碗裏。
黃蓉眼珠子一轉,手指十分靈巧,連連夾了幾筷子菜,遞至黃藥師的碗中,笑嘻嘻地問:“爹爹,這幾日,你去了哪?”
黃藥師神态從容,微笑道:“蓉兒未聽到簫聲麽?”
居然在避開這個問題?黃蓉暗暗驚奇,飛快地使了個眼色給封江月,又在桌下踢了她一腳,面上笑容不變,又問道:“那爹爹在哪吹簫?”
封江月叫苦不疊。這幾日來,兩人合夥幹了不少壞事,對彼此的性格都有所了解,配合得相當默契。黃蓉剛才這番動作,便是要她配合,一同詢問黃藥師。
“自然是在島上。蓉兒怎突地對這事如此好奇?”黃藥師詢問。
黃蓉等了一會,見封江月仍未出言相助,便露齒一笑:“江月心心念念想見爹爹,向我追問爹爹的下落。蓉兒遍尋不着,才驚奇爹爹去了何處。”
聞言,封江月幾欲吐血,不由得擡頭幽怨地瞪了黃蓉一眼,居然禍水東引。她剛才不過是未配合黃蓉,至于将她拉下水麽?
“哦?你找我做什麽?”黃藥師淡淡地說道。自家女兒何等鬼精靈的性子,他豈會不知?但做爹爹的,總歸站在女兒那邊。
封江月忙放下筷子起身,暗暗組織了會語言,方抱拳恭聲道:“小女子姓封名江月,久聞黃島主業藝并世無雙,欲拜師學藝,不知島主瞧得上否?”
黃藥師既如此詢問,想必是信了黃蓉的話。此情此景之下,她若辯解并不想見他,總是會令人不快,還不如将計就計,提出拜師之事。
這是步險棋,因陳玄風與梅超風之故,黃藥師遷怒于其他徒弟,此事尚未了結,她也不知提到拜師之事後果如何。
黃藥師微微後仰,倚在木椅上,注視着她一會,回道:“已過了學武的年紀。”
封江月失望至極,雖被黃藥師婉拒,但仍舍不得對方的武功絕學,抱一線希望地說道:“其實,我覺得,我還能挽救一下。”
黃藥師收回目光,不言一語。黃蓉撲哧一笑,雙手托着下巴,“這麽想學武?”
對待黃蓉,封江月倒不拘謹,當即便回道:“島主博古通今,蓉兒也多才多藝,我若太不中用,豈不落了桃花島的名聲?”
她說的這句話,較為巧妙,故意将三人并列,不分你我。她在看射雕原著時,便得知黃藥師愛護短,即使是陳梅二人,他也容不得外人欺辱。
來島上僅四日,她倒未奢望被人立即認同,只為潛移默化地影響對方。久而久之,總會有所成效。
“這倒也是。”黃蓉點頭,鈴铛般的聲音,如黃莺出谷,笑語如珠:“還是趕緊扔你下海,免得你落了桃花島的名聲。”
封江月臉色一僵,見黃蓉笑得陽光燦爛,心中十分郁悶。不過是個十四歲的丫頭片子,竟是如此聰慧,連她的小心思都能猜出。
那黃藥師呢?她唯有嘆息,想必剛才那句話,聽在他耳中是自作聰明吧?
“行啦,瞧你這表情。”黃蓉笑臉盈盈,“你可以學學輕功。咱們一起玩,你若是跟不上我,那多無趣。”
這倒是實話。有幾次,黃蓉一晃沒了影,幾步便縱到遠處,獨留封江月一人在原地。
“輕功?”封江月驚詫。雖事與願違,但能學到一門技藝也不錯。當下,她含笑道:“那謝謝啦!”
黃蓉不無得意,又朝她使了個眼色,笑嘻嘻道:“爹爹,我教她,不勞你費心。”
封江月心下恍然,不由得暗自一笑,也誠懇地說道:“承蒙不棄,自不敢勞煩島主。”
黃藥師微微一笑,拍了拍黃蓉的手,“輕功無內功不可用,若要習內功,必要學碧波掌法。你都不專心習武,還想教授她?”
黃蓉吐了吐舌頭,不依道:“別揭我的短嘛。對她而言,蓉兒也是高手。”
“我倒要看看,你這高手教出來的徒弟,能否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黃藥師笑道。
黃蓉扮了個鬼臉,狡黠道:“蓉兒比不過爹爹,蓉兒教出來的徒弟自然也比不上爹爹教出來的徒弟。”言下之意,便是封江月比不過她。
“你這鬼丫頭。”黃藥師笑道。他眸光微轉,看着封江月,“明早起,同蓉兒一起來積翠亭。”
封江月聞言心中一喜,盈盈拜道:“弟子封江月拜見師父!”可久久未聽到動靜,她納悶地擡起頭。
黃藥師已消失不見,廳內只剩下黃蓉,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蓉兒,島主到底何意?”封江月詢問。按黃藥師那意思,似是欲親自教導她,可她拜師之時,他卻出廳離去。莫非是她在自作多情?
黃蓉歡快地答道:“既要留下你,又要授你武功,自然不能落了桃花島的名聲。若由我教你碧波掌法,而你又學得太爛,爹爹定會不高興。”
封江月喜滋滋地伸出一只手,“蓉兒,合作愉快!”之前,她與黃蓉一唱一和,終是令黃藥師改口親自教她。
“那你如何感謝我?”黃蓉神采飛揚,容貌冰雪無邪,又道:“明日你便開始實施計劃。”
“這麽快?”封江月驚呼,好心情直墜地底。果然,這丫頭幫她就沒安好心。
“只是惹怒爹爹而已,拖什麽拖?”黃蓉大為不滿,轉瞬又笑生雙靥,提醒道:“千萬不要忘喽,不然可別怪我從中作梗。”
她所說的,自然是先前禍水東引拉封江月下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