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聚餐
過了幾天,林曉瑜給安琪打電話,說是打算安排W市的幾個同學聚一聚,邀請她參加。
安琪一想到馮子思肯定在邀請之列,就覺很躊躇。她現在想起他,心情很複雜,覺得他有很多個面孔,她對他其實一點也不熟悉。再加上鄭東耘現在每提及馮子思,已經是赤祼祼地把敵意刻在臉上,也讓安琪很頭疼,于是她找了個借口,說自己要忙着趕畫稿。
“打住!必須來!小衛過段時間就走了,咱們仨說什麽都要碰個面。”林曉瑜斬釘截鐵地說。
當年林曉瑜曾榮任學校文娛部長,手下一票文藝積極份子中,她和小衛、安琪三人因為搭伴演出,關系最好。聽到這話,安琪便知道,天上下刀子她也得去了。
林曉瑜還特別提醒安琪,讓她把笛子帶上,并感嘆道:“一別經年,知音難覓啊。我都好久沒碰琵琶了,趁着小衛沒走,咱們再一起練練。”
提起笛子,安琪不由想起不愉快的舊事,恨恨道:“自從聽到有人很猥瑣地把吹笛子跟吹簫聯系到一塊兒後,我他娘的也很久沒碰笛子了。”
林曉瑜怔了一下,毫無心肝地暴笑,還假裝義正辭嚴:“誰說的?世上竟有如此銀蕩之人!”
安琪涼涼地說:“我覺得,就沖你笑成這樣,你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
“話說上回我在網上看到有人聯了首歪詩,朕為将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輕攏慢撚抹複挑,從此君王不早朝……,我也很心累。咱好好彈個琵琶,招誰惹誰了?”
這回輪到安琪大笑了一番,覺得時光果然是把殺豬刀,當年的清純玉女,什麽時候竟也變成了腐娘!
那天晚上,方翹楚吃完飯就帶陳躍然去樓下玩,給有情人騰地方。等鄭東耘過來時,安琪把聚會的事跟他說了,鄭東耘立刻眉毛一挑,雙目灼灼:“什麽時候?到時我送你去?”
“具體還沒定呢。”安琪看看他,問:“你有時間嗎?”
“忙也得去啊,去宣告一下主權,省得有人抓心撓肝地觊觎。”鄭東耘說,看到安琪有點尴尬,又笑笑補充:“不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兒?”
安琪收拾完家什,到書櫃裏刨了一陣,後來在最下一格找出個木匣子,很珍惜地拿塊抹布擦了擦灰。鄭東耘湊過去看,只見裏面是兩截笛身。
鄭東耘眼睛裏冒出小星星來:“行啊,你還會這個?文能吟詩吹曲,武能劈柴燒火,好能幹!”
“那是,我會的東西多着呢。”安琪一邊吹噓,一邊把兩截笛身接好,又從冰箱翻出用紙包着的幾片薄膜,揪下指頂大的一截,用牙簽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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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不到你情趣如此高雅……”鄭東耕一語未了,只見眼前高雅之人用食指尖沾了點口水,往笛身一個小孔旁塗了塗,然後把薄膜貼了上去。
安琪笑嘻嘻地解釋:“貼笛膜本來用阿膠沾水是最好,可我嫌麻煩,用口水粘就挺方便。”
“……”鄭東耘說:“這也就是我不嫌棄你……”
安琪拿着笛子試了幾個音,覺得尚可,便依舊拆開來,準備放回匣子裏。鄭東耘忙說:“吹一首來聽聽!”
“夜半三更擾民,這是找死呢!”安琪邊把笛子收起來邊想起往事:“想當年,我深受金老先生《射雕英雄傳》的荼毒,喜歡上黃老邪那種高嶺之花,特地跑去學武術和長簫。結果我們那破地方,這兩樣都找不到好老師,于是我爹就勸我改練跆拳道和笛子了。後來看人練武功套路,那叫一個英姿飒爽,我心裏那個悔呀……”
“你爹讓你練的跆拳道?”鄭東耘在心裏為岳父大人點了三十二個贊,“真是用心良苦!難道他早就預料到有一天你要碰到姓李的那渣?”
“是因為他有個朋友正好開了家跆拳道館!”安琪邊想邊笑起來,“結果我把人禍害得不輕,教練經常打電話向我爸告狀,有一回在電話裏咆哮說,老陳啊,受不了了,把你們家黑妞領回去吧!今兒下午我正跟娃兒們吹噓自己後旋踢有多厲害,她給我拿來根釘子,叫我試試那個,她怎麽不給我拿根針來呢……”
鄭東耘笑得要死,好半天才停下來,瞅着安琪說:“你怎麽就那麽可樂呢?”
“當時可一點都不好笑!我是聽教練說得那麽強,真想讓他試來着。結果挨我爸一頓好說。我媽愁得要命,嫌棄我憨,說是沒見過象我這麽拿棒槌當針的。”
鄭東耘微微籲了口氣,說:“其實,很早以前,我也去學過一樣特長,不過我去練了射箭。”
安琪立刻激動了,“诶?我也想學!快告訴我,那個好玩嗎?”
鄭東耘抿抿嘴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沒你就不好玩。每次一個人默默射完幾壺就走,很枯燥,只是覺得應該堅持下來,才沒有半途而廢。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玩兒。”他坐在餐桌旁,手撐着頭,定定地看了會兒安琪,說:“真想早點認識你,真的,說不定就可以一起去學跆拳道了,肯定每天都很有意思吧?”
說完,他大概意識到這句話有點肉麻,略顯局促地把視線轉開了。
安琪被那眼光刺激得心裏咚地一跳。
一瞬間,她又喜又愁,還有點慌,她想,要不要告訴他,她的很多跆拳道實戰經驗,其實都是跟馮子思學的呢?
林曉瑜将聚會的地點定在母校旁邊,打算先找個酒樓吃晚飯,再到酒吧消遣。鄭東耘說要送安琪,可當天晚上公司有事,最終也沒送成,于是那晚安琪早早給方翹楚和陳躍然做好飯,便坐了公交車,直奔學校而去。
他們學校旁邊有一條馬路,兩邊商鋪林立,餐飲、服飾、酒店、書店、網吧、KTV應有盡有,檔次還很齊全,是個自成一體的繁華小世界。安琪先找到酒樓,打開包間門,裏頭一大群人或坐或站,正聊得熱火朝天。
她粗粗一打眼,竟沒幾個熟悉的,頓時頭都蒙了。
幸好林曉瑜一眼瞥見了她,連忙把安琪拉進來,并示意大家安靜,說:“各位,有個離親叛衆的家夥,終于被組織找回來了,大家還認識她嗎?”
“不認識!叫她自我介紹一下!”有個女的大叫,引起一片哄笑。
安琪偱聲看去,說話的是個養得油光水滑的女胖子。她細一辯認,竟是住對門寝室的吳惠雲,一陣目瞪口呆:“雲丫頭?……等等,這麽嚣張!看我怎麽收拾你!”
吳惠雲一挺胸,撅起個大肚子來,看樣子已經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她撫着肚子得意道:“咱家現在也算中央有人了,怕你呀?”
旁邊有個大波浪卷美女一邊拉安琪坐,一邊對吳惠雲說:“吳小胖,你就得瑟吧,再有幾個月,等你成功當上兒女奴,別哭着喊着來找姐姐取經!”
安琪趕緊道:“若是男孩,記得到我們家來拜把子,認山頭;是閨女就先訂個娃娃親。”
吳惠雲和波浪頭美女同時驚詫:“什麽?你都有娃兒了?這賤人!明明比我們都小!竟敢公開違反晚婚晚育政策!”
包間裏亂哄哄地嚷成了一片。一幫有了孩子的男女眉飛色舞地談論起育兒經,沒孩子的則另起爐竈,圍坐另一邊,吹事業、談人生,喜憂怨嘆地紮成了不同的圈子。
安琪坐定後,穩了穩神,才從周遭的臉上看出那份久違的熟悉和親切來。
時光改變了她,也同樣磨去了他們的青澀。大波浪卷美女居然是當年的呆萌妹子柳娜;以前難辯雌雄的假小子阿敏,現在頭上竟頂着一個很卡哇伊的蝴蝶結;正在和林開高談闊論的那家夥是文藝青年海子,以前象一根扁擔,現在象一捆扁擔;小衛旁邊的那家夥,留了撮時髦的小胡子,仔細一看原來是籃球隊的廖小河……
安琪暗地裏打量了一下周圍,沒有看到馮子思,不由得松了口氣。
晚餐的最大特色就是辣。牛尾火鍋和水煮肉片上面浮着漫漫一層紅辣椒,濃香撲鼻,讓人食欲大開。
林曉瑜先為這樣一桌菜推卸責任:“菜是衛立潇點的,大家別怪我!幸好我及時發現,好孬加了幾個清淡菜。”
小衛也毫無誠意地致歉:“看在我馬上要滾去國外,靠老幹媽醬拌飯了此殘生的份上,你們就遷就我這一回吧。”
吳惠雲連忙安慰他:“不遷就!今兒你們誰也別攔着我!老娘想吃辣子想了幾個月了。”
阿敏拿筷子打她的手:“你能不能有點身為孕婦的自覺!”
中餐尤其是川菜就是有這點好處,優雅在這裏毫無用處,各人只好放下矜持,甩開膀子,據案大嚼。攪過三巡酒後,逝去的青春回光返照,好幾位都無可幸免地變成了大嗓門,瞬間穿越到二十歲,把身邊的人當成了親人,拉扯着講心裏話,包間裏好一番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