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馬威
姜流光心道,真要等急了也沒見來個人去城門口迎她們,這尤氏還是一如既往的只會在暗處下絆子啊!
兩個婆子頭前帶路,柳氏深深吸了口氣,拉着一雙兒女朝着院內走去。
門口站着一個小丫鬟,見到兩個婆子帶着柳氏一家過來,連忙打了簾子。
姜流光跟着母親身後一進屋,一股暖洋洋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朝着四周掃了一眼,果不其然,一屋子能來的、該來的都到了。
正堂的正前方,紫檀木的羅漢床上,盤腿坐着一個身穿深葛色團福祥雲織錦長袍的老婦人,六旬上下,頭發花白。
臉色紅潤看着精神頭就很不錯,起碼比老太爺姜善長那是要強的很多。
姜流光不露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這個祖母。
果然同前一世沒什麽區別,唇角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眼裏也閃爍着厭惡的神色。
前一世自己即便知道這個祖母向來對她們四房不好,卻也不知道原因,後來明白了,自己這一輩子也完了。
柳氏打頭走上前,有小丫鬟捧來墊子放在她腳下。
柳氏跪在墊子上,眉頭不禁一皺。
這薄薄的墊子就是兩張皮,跟跪在腳底青磚上沒有半分區別。
可此刻也得忍着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媳婦柳氏,給母親請安。”
身後的姜流雲與阿遂也是同樣的待遇,跪在兩片薄薄的布上,給祖母磕了頭。
一進門就是個下馬威,柳氏心裏敢怒卻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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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靜的落下根針都能聽見。
尤氏只坐在羅漢床上,低着頭用茶碗蓋慢慢刮着茶碗裏的茶葉沫子,過了好半天才擡了擡眼皮:“老四家的回來了啊?”
也不叫起。
柳氏恭謹的說道:“回母親的話,是。因為路上遇見了流寇,正巧鎮國大将軍平匪路過,救了媳婦與孩子們,大将軍就帶着我們一起回來了。跟着軍隊一起走,畢竟要慢一些,所以比預期的要晚兩日,還請母親見諒。”
尤氏皺了皺眉頭,不悅的說道:“如此太平盛世,竟然有流寇?”
她倒也不是不信,只是偏要故意這麽說。
“你也是,明知有流寇還要回來?若是路上出了點差池你如何與家裏交代!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巴巴的回來做什麽!”
柳氏的臉一白,心裏越發的生氣,她剛一張口,卻見身邊的女兒拽了拽她的衣袖,當先磕頭下去。
“祖母,都是孫女不好,是孫女吵嚷着想要回來見見祖父祖母的,孫女五年沒有回家了,甚是想念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拗不過才答應的。看在孫女一片孝心的份上,祖母就原諒孫女吧!”
尤氏沒想到記憶中向來腼腆柔順的姜流光會這麽說,愣了一下,倒不好完全不給這個孫女面子,否則便是不慈愛了。
她勉強露了一絲笑容,說道:“行了,都起來吧,你年紀小,做事不周全也是有的,以後切切記着,不可再任性了。”
姜流光磕了個頭,滿臉受教的模樣說道:“是,孫女謹記祖母教誨。”
她扶着柳氏站了起來,柳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尤氏擺擺手:“你們幾個都見見禮吧!也有五年沒有見過面了。”
尤氏右邊下首第一個,坐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穿着朱紅芍藥暗紋襦裙的中年女子。
其實相貌也算秀氣的,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疲憊的緣故,面色黯淡無光,神色間有些抑郁之氣。
姜流光自然是記得她的,她就是長房夫人白氏。
長房長子姜彥淮是尤氏嫡出之子,白氏也是四品官家的嫡女。
如今長房雖然還沒有承爵,但只要有尤氏在的一天,肯定也為期不遠。
只是尤氏雖然明面上管着這個家,可惜事無巨細,尤氏都要過問的。
所以白氏這個當家太太,當的很是憋屈。
見到柳氏望過來,白氏先掀唇笑了一聲:“弟妹,多年未見,你還是如此風采依舊。”
姜流光心裏暗道,我娘在家自自在在做個當家主母,任何事情一人說了算,我爹又寵着,怎會過不好?心情好了自然精神頭也就好了。
柳氏淡淡一笑,沖着白氏行了一禮:“大嫂好,你如今可是整個侯府的當家人,弟妹我自愧不如。”
白氏臉色微微一變,卻也沒說什麽。
姜流光與弟弟沖着白氏甜甜的叫了一聲:“大伯母。”
白氏笑笑:“這對孩子們倒是長得乖巧可愛,來,這是大伯母給你們準備的禮物。”
揮揮手,後面的丫鬟便遞過來兩樣東西,一對手镯,一只湖筆。
禮物算的上很一般了。
姜流光神色不變,笑嘻嘻的謝了。
白氏的身後站着一個年輕的小婦人,聽白氏介紹,這是白氏的兒子姜伯煥新娶的妻子,才剛剛成親不到一年,也姓尤,都叫她小尤氏,是老太太娘家侄女。
小尤氏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看上去有些腼腆,幾個人也見過了禮。
白氏的旁邊坐着的是二房姜彥平的夫人王氏。
姜彥平是庶出子,王氏三十出頭,出身也很一般,父親只是個從五品官,在這個家裏沒什麽話語權。
尤氏向來是不喜歡庶子的,連帶着她在家也不怎麽受人尊重,所以有時候說起話來,難免尖酸刻薄。
幾人見了禮,王氏給孩子們的見面禮更加單薄。
她掃了掃柳氏和姜流光,忽然問道:“四弟妹,你剛剛說,你們在回京的途中,遇到了流寇?”
柳氏面色微微一變,淡淡說道:“是。”
王氏哎呦呦的叫了起來:“聽說那些流寇可是個個殺人不眨眼的!而且專搶女人回去做壓寨夫人,很是窮兇極惡呢!你們是怎麽從這幫匪徒的手裏逃出來的?”
話音剛落,阿遂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他的奶嬷嬷慘死在那些流寇手中,這幾天本就很難過,王氏突然又提及此事,阿遂立刻想起劉大被那些兇神惡煞的匪寇一刀砍去腦袋的樣子,頓時吓得放聲大哭起來。
阿遂一哭,場面就有些不可控制起來。
柳氏着急的哄着小兒子,心裏怨恨王氏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王氏又是尴尬又是惱怒,“我又沒說錯什麽,怎麽就偏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