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望着女妖:“這些年,蕭逸寒一直在與你聯系,你們就一直在謀劃這些事?”
“是呀,他哥哥的頭骨被魔界的人拿去了,他這些年一直在尋找兩界漏洞,想要到魔界去搶回來,可你們仙靈門辦事死板,一準是不會讓他冒這種險的,所以他幹脆出了山門,也省得因為自己的舉動,在山上連累你這個小徒弟。”
是,蕭逸寒做的這一切是隐忍,是痛苦,也聽得讓我心疼,他好像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委屈和苦難,可對我來說,蕭逸寒只做錯了一件事,只這一件事,便足夠讓我記恨他記恨得無法原諒——
他從沒問過我,我願不願意他這樣做。
女妖與我說完這些事的時候我們已經重新回到了玉泉潭水邊,看着玉泉潭下的黑洞,我問她:“那為什麽,現在又要來找我幫忙呢?”
“論封魔之術,世上無人可以與蕭家心法相比,師承一脈,你之前不也和蕭逸寒一起封住了那漏洞嗎,找你自然是……還是……”女妖驚詫的看着我:“你不想救你師父啊?”
我沒說話,她表情顯得有些為難,“仙姑,你師父這輩子一顆心裏沒有藏着誰,只有你……昨天你不是在這兒紮了他心口嗎,後來我問他,要你真狠心紮進去了,該怎麽辦。他就說,那就辜負了蒼生也罷,好歹能讓你從他那兒,得到片刻寬心。”
我聽得微微握緊了拳,我閉上了眼,撇開情緒,冷靜的問:“現在那邊是什麽情況。”
女妖拽了我的手,先一下跳入潭水中,游入了下面的黑洞裏,方一進入黑洞,魔氣便開始擠壓我的身體,在短暫的眩暈之後,失重感猛地傳來,我陡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漂浮在了空中。
禦劍而起,我在空中立穩,打量四周,鮮紅的天,幹裂的地,這就是魔界。
而此時在遠處有一座黑色的大山在不停的飄散這魔氣,地上遍野都是魔族的屍首,竟是……蕭逸寒血洗了這一片地方嗎……
女妖拽着我往那方趕,越走越近,我才看見,那哪裏是山,那就是一團黑色的魔氣凝聚而成的影子,在那影子的頂端,正是一個蒼白的骷髅頭。
而在那骷髅頭的正前方十來丈遠的地方一道藍色的身影,撐着結界,寒霜一般的光華自他手中長劍中散出。
不用女妖再做解釋,我便知道了這情勢,是蕭逸寒與那骷髅頭僵持住了,而現在是在魔界,魔氣源源不斷,繼續僵持下去,蕭逸寒只會耗盡內息枯竭而死。
他需要人幫他毀掉……他哥哥的頭骨。
等靠得更近了些,我瞥見了蕭逸寒後背上破裂的傷口,皮開肉綻,一身狼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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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比我想的更嚴重……
忽然間,蕭逸寒察覺到了什麽,他猛地轉過頭來,盯住了我,滿臉不敢置信,随即斥責女妖:“誰讓你帶她來的!”
沒去管女妖的回答,我擡頭一望,只見那骷髅還在源源不斷的吸收着魔氣,它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到來,魔氣開始狂躁的翻湧起來,蕭逸寒不得已必須轉身全心與之對抗,然而他現在已是內裏空虛,勉強抵抗之下,竟是一口鮮血湧出。
我當即不再耽擱,肅容上前,一記清光随劍刃而去。清光破開魔氣只去骷髅頭,然而那塊頭骨比我想得更加堅硬,一擊之下,毫無損傷。
女妖卻在我身邊驚呼:“你這麽厲害。”
我自是不弱的,蕭逸寒留下的那些書我早就翻爛,熟背于心,這八十年,我別的都沒幹,光修仙了,若連這唯一的事都做不好,我也沒有臉面茍活于世了。
蕭逸寒之前想必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才說,我沒有對他動真格。
我打量着那骷髅頭,閃身擋于蕭逸寒身前,此刻我回頭看他,只見他蒼白的臉上再沒了平日漫不經心的微笑,他皺着眉頭斥我:“這不是你該摻和的事,回去,通知仙靈山的人,讓那些仙人來想辦法。”
我沒理他。感受着面前越來越兇戾的魔氣,我輕撫手中長劍:“蕭逸寒。”
我望着那骷髅頭,掂量自己體內力量,我明白,今日不交代一條命在這裏,恐怕是了結不了這件事了。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師父,我這一生,最埋怨的人便是你。”
蕭逸寒瞳孔微微一縮,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麽事,伸出手來想要抓我。
可這種時候,哪能耽擱,我護體結界大開,徑直将蕭逸寒彈了出去。
一如當年,蕭逸寒下山之後,我被他的護體結界彈出去一樣。
那麽狼狽。
“不行!”他喊着,聲音有些嘶啞。
而他現在,已經沒力氣追上來了吧。我轉過頭不再看他,然而聽着他的聲音,我方在此時體會到了八十年前,他離開時的心情,原來,是真的會難過的,是真的,有心髒被擒住了一樣的疼痛。
我緊緊一咬牙,将所有的聲音與情緒都擯棄在外。
與手中長劍與我化而為一,我徑直沖向那骷髅頭,周遭的魔氣登時化為刀刃,将我切割得體無完膚,腰側藏着的蕭逸寒初遇時送我的玉佩随風而落,我沒時間去管它,只聽前方“咔”的一聲,是骷髅頭破裂的聲響。
我的世界完全寂靜的前一刻,是蕭逸寒近乎聲嘶力竭的嘶喊:“給我回來!”
我回不去了。
我這一生,最埋怨的人,是我的師父,而最喜歡的人……
也是他啊。
尾聲
四周一片荒蕪,幽靜黑暗,在混沌一片的世界中,我忘了我是誰,忘了我所有的過去,我只知道自己站在一條河邊,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叮咚水聲。
好像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來同我說:“姑娘,該過橋啦。”
但每次我都只是搖頭。
而為什麽要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站在這裏,是為了等一個人,但到底是要等誰,我也記不得了。
就這樣混混沌沌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在這河邊飄蕩。
直到有一日,我看見我面前一直漆黑的河水裏面出現了一個男子,他滿臉胡子拉碴,整日醉醉醺醺,瘋瘋癫癫的走在揚州三月的道路上。
春風吹不散他的酒氣,紅桃綠柳掩不住他的浪蕩,他一手抓着一個玉佩,一手抓着一個酒葫蘆,他見人就說,他在找一個人,他在找她徒弟,但只要有人問他,他徒弟叫什麽名字,他卻笑着答不上來。
他說,當年他懶,連名字也每個他徒弟取一個,反正他也只有一個徒弟,小徒弟小徒弟的叫着,也就一直叫到了最後。說着說着,他就哭了,在道路旁邊,喑啞的哭着。
看着河水中的這些畫面,我的臉上卻是不知為何,也滴滴答答的落下了水珠。
“姑娘,該過橋啦。”
我身後又出現了這道聲音,我轉頭一看,老婦人站在我的身後,端着湯,嘆息着:“世間萬事,有舍才有得,你舍了你的等,他才能有機會找得到你。”
我看着老婦人手中的湯,終歸是飲了下去。
我舍了我的等,但願,他能在來生,找到我吧。
也願到時候我與他之間,再沒那些埋怨與隔閡,只有朝夕相處,只有揚州三月的風,吹得人面依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的是個女主沒有名字系列╮(╯▽╰)╭
網上版本的《師父系列》到這裏就連載完結啦~
隔不久《師父系列》将實體出版,出版新添兩個短篇故事~每個故事三萬字左右~大概就是這樣~
阿九完結這篇後要休息一段時間,暫時不會有連載啦~(今年完結了好幾個故事,有點超負荷運轉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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