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次日，蕭旻明按照約定時間，去了華天傳媒公司總部。
她從員工通道走的，很安靜，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麽人。
到指定的會議室時，華天的一位高層，還有兩位法務工作人員，已經到場了，另外蕭旻明的經紀人李揚也在現場。
蕭旻明的視線在并不算大的會議室裏巡禮一圈，她拿出十分的禮節，和和煦的笑容，同幾人握手問好，态度進退得宜，同時官方得厲害。
幾人落座。
高層開門見山：“蕭小姐，關于《錯愛》劇組裏打架事件的調查結果和處理結果出來了。我們認為周倩倩小姐在這件事上應該承擔更多責任，所以公司決定撤銷之前的決定，您接下來的演藝活動照常進行。”
一句話，和和氣氣的，說到這裏，高層頓了頓。
“但是”，立刻來了。
他說：“但是，公司認為您不是全無責任，加之您過去有多次不服從管理的情節，我們重新草拟了一份合同，請您過目。如果可以的話，麻煩在标注的位置簽字。”
合同一式三份，對方拿了兩份過來給蕭旻明及其律師過目。
李揚沒有看。
因為他早就知道了其中提的條件。
老實說，挺苛刻的。
首先在分賬方面，二八分，極其不公平；其次，裏面許許多多的條款，從工作時間，到工作性質、類別，全都在限制蕭旻明，讓她聽話，這不像在約束一個人，而像是要把一個活人打造成一尊人偶。
蕭旻明是黑粉多。
但在這個信息時代，媒體公司普遍認為流量才是一切。
Advertisement
從作品開始慢慢積累粉絲誠然可行，但那實在太慢了。
負面新聞能瞬間點爆人氣，即使它是負面的。
可公司一般并不在乎，因為洗白手段要多少有多少，退一萬步，要是真的洗白不了，那也沒所謂，公司将會把資源和精力挪到下一個潛力股身上，等着ta一炮而紅。
這可比慢慢堆作品堆口碑，來得快多了。
所以李揚從來不嫌蕭旻明黑子多，他甚至動用手下養的水軍，刻意挑起輿論，因為他知道只要不太過分，公司反而樂見其成。
從李揚到公司，不滿意的，一直是蕭旻明的不聽話。
據李揚了解，蕭旻明的財務狀況并不好。
這次從根本上限制蕭旻明，李揚相信她最終會成為一顆搖錢樹。
雖然兩人關系并不融洽，但三年下地，李揚還是了解“蕭旻明”的。
她這人，敏感又自傲，可頭腦太簡單了，極易把控。
這個時候，面對如此不公平的條約，她肯定會發脾氣。之後他勸幾句，別人再勸幾句，然後稍微給點甜頭，放寬一點點條件，給蕭旻明造成公司已經退讓很多的錯覺，他不信蕭旻明不上鈎。
李揚輕聲哼笑，心裏默念三二一，就等着蕭旻明的爆發了。
然後，蕭旻明在看合同，很認真地看合同，都快看了兩遍了。
別說三二一了，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反複數了一百遍了。
蕭旻明和律師兩個人，還在研究合同。
明明合同的電子稿昨天就發過去了，有什麽需要研究這麽久的？
法務的同事倒是耐得住，高管不禁看了李揚一眼，這一眼，含義可多了——說好的蕭旻明沉不住氣呢？說好的一通大鬧呢？
李揚也只是華天裏的一只小蝦米，在經紀人裏都不算出挑的那一撥。他心裏急了，額頭不禁細細密密冒出一層冷汗。
李揚喝空了手邊的水杯。
他輕咳一聲，說：“旻明，我相信這幾天你在家裏也好好考慮過。沒工作在家待着，很難受吧？”
蕭旻明看合同，“還好啊，我生活安排得還不錯，去戲劇學院旁聽，做做SPA，還能陪一下我父親，很愉快很輕松。”
李揚：“……”
李揚重整旗鼓：“其實你也知道公司之前的處理結果，能退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們也為你争取了很多，包括莫老師……”
文阗哥？
蕭旻明頭都不擡，心中卻微動。
……他不是約好了今天去找華天的老板，袁總的嗎？
是文阗哥之前就有了動靜，還是眼前這坑貨經紀人挖陷阱呢？
蕭旻明并不清楚這三年間“蕭旻明”和莫文阗之間的關系。
不過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和李揚為數不多的談話，他老是強調莫文阗的為難。
這是為什麽？
“莫老師怎麽了？”蕭旻明問。
上鈎了，果然蕭旻明的軟肋是莫文阗。
李揚面色微喜，很快按捺住。
“你也知道袁總和莫老師關系不錯，要不是袁總看在莫老師的面子上，恐怕結果不是這樣，但你也知道的，人情債最難還……”
蕭旻明清亮的眸子，看了李揚一眼。
太清亮了，看得李揚心裏發慌。
“明人不說暗話，反正公司裏的各位都知道。”蕭旻明把頰邊的碎發挽到耳後，她笑得很清新，“既然莫老師都和我結婚了，那他多付出一點是應該的，我們一家人之間不計較這些的。揚哥，你不用替我太在意。”
李揚：“…………”
高管已經開始瞪李揚了。
蕭旻明把幾人的“眉來眼去”，全部收入眼中。
她不動聲色，開始第三次翻合同，并認真地說：“合同我再看看哦，畢竟合同嘛，小心謹慎為妙。”
李揚：“…………”
高管：“…………”
說好的耐心不足呢？！
都是假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李揚和高管饒是自認為耐心好，這會也坐不住了。
而且蕭旻明進來的時候，扯了個好熱的理由，讓人把這間房的空調調低了不少。
而她和律師有備而來，兩人在大夏天裏都穿了長袖，還讓助理端的熱茶。
對面喝冰水穿短袖的揚哥和高管，身體素質再好，也惹不起精密的人工産物。
看兩人頻繁望風口，又時不時搓搓手臂，蕭旻明知道，時機來了。
她使了個眼色給張律師，張舜晗律師裝模作樣把合約翻到最後，然後往前一推說：“總體來說，沒什問題。”
李揚不禁不耐煩地說：“那就快簽啊。”
“且慢。”張律師慢吞吞地說，“我還沒說完，只是有幾處條款，我代表我客戶同貴公司重新商議。”
張律師可是這方面的專家，蕭旻明花好多錢又托了關系才請來的。
現代人呢，就要相信法治（金）社會（錢）的力量啊！
蕭旻明一言不發，只配合地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
蕭旻明在下面磨“惡人”們的時候，莫文阗來到了袁總的辦公室。
袁總名叫袁治，公司裏人稱小袁總。
因為華天傳媒算是袁家家族企業之一，之前擔任CEO的，是小袁總的父親，小袁總學成歸國的時候，便接了父親的班。
那個時候莫文阗剛好簽華天沒多久。
小袁總年紀不大，權力挺大，人又長得周正，面貌英俊不輸明星，舉手投足更是富家公子哥做派，身處這染缸般的花花世界裏，感情生活也缤紛得可以。
他明明和莫文阗是兩個類型的人，兩人卻莫名的聊得來，成了朋友。
兩人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卻誰也沒先提，先下了一盤國際象棋。
棋盤和棋子十分精致，均是水晶做成，手感微涼圓潤。
一局到中間，袁總接到了高管的電話，他也沒避諱莫文阗，直接接了起來。
“改條款？”袁治看了一眼莫文阗，“這麽點小事，還要給我打電話？”
“……”那邊又說了什麽。
“你能說服她簽，是你的本事，我給你升職加薪。你不能……”袁治冷笑，“公司的底線在那，自己看着辦。”
說罷，挂了電話。
這話，其實很明顯了。
莫文阗人來了，什麽意思也很明顯了。
既然是朋友，再互相推诿，沒有必要。
莫文阗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他眼皮都沒擡，只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別欺負我家的小朋友啊。”
袁治朝他冷嗤一聲。
“欺負？你開玩笑？她把合同改的，差點就成公司給她打工了，還欺負？我求求你家小朋友不要欺負我司不老實但沒什麽能力的員工好不好？”
袁治又問：“哦對，聽說蕭旻明落水之後，性格又變了回去？”
聞言，莫文阗不禁輕笑，不知道是笑蕭旻明欺負人，還是笑蕭旻明性格變回去了。
袁治：“……”
袁治：“收起你這家長笑，要笑回去笑去，惡心不惡心。還有你們怎麽回事？”
袁治很清楚，莫文阗并不喜歡這三年間的“蕭旻明”。
兩人卻在前些日子領證了。
莫文阗那濃密的睫毛微垂，遮住那過于通透的眼睛。
“……不論如何，我和她是沒辦法分割開的。”
袁治：“…………”
袁治打了個寒顫，“太JB惡心了，你快帶着你家小朋友滾吧。”
……
樓下蕭旻明最終敲定了合同。
一大早來的，這會轉眼到了夜裏十點半。
合同改得面目全非，李揚巴不得蕭旻明快點走。
“我六公司四，可以吧，能接受。除非我本人同意，工作時間不得超過每周四十個小時，也還行吧，馬馬虎虎……”
蕭旻明一邊看着，一邊滿意地眯眼睛。
拿着新合同，蕭旻明正要簽字，幾人望眼欲穿之時，蕭旻明筆尖一頓。
“哦，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
高管：“…………你說！”
蕭旻明微笑：“不列在合同上也可以，不過我有錄音和錄像，你們最後反悔的話……”
高管被凍得直打噴嚏，只想送走這尊神佛。
“你只管說！”
蕭旻明：“我申請換一個經紀人。”
李揚愣住。
蕭旻明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換誰，公司可以給我個有空檔的經紀人名單，我自己挑，你們看行嗎？”
李揚今天在這裏蹉跎一天，磨了一天，好不容易蕭旻明要簽了，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
李揚已經不是憤怒了，是出離的憤怒！
他聲音反而趨于平靜，“蕭旻明，你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袁治：我明明是個老總，卻被強制塞了一嘴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