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為夏颉,一年到頭,經常各忙各的夏家人終于在不是特定日子的這一天,到齊了。
夏家的大家長帶着嬌妻出國去,一家之主不在的情況下,并不影響小一輩的聚會,以夏老大為首的三巨頭會議還是如期召開。
“大家都知道老四發生的事,我們家的孩子從來只有自己欺負自己,絕不任別人欺負的。”
好大的口氣,卻點出了夏氏家人表面上看似一盤散沙,但是視情況需要,很快會團結成一股力量。
為什麽上一代的人都喜歡多子多孫?就算時到如今,為什麽還是千方百計的擴展家族勢力?
就是為了危難時刻,大家伸手就能扶起來,而不是孤立無援。
家族力量的巨大,有親情做堅強的後盾,無論在這中間有多少事情發生,到底是一家人,遇到事情的時候又團結了。
夏氏的家訓就是“家族才是唯一財富”。
如今夏立傑不在家,家裏出事也不能亂,因為他答應了夏颉。
“要通知爸媽嗎?”夏柊的語氣平和。
“我想不必,他們這幾年感情好不容易看起來融洽了一點,讓他們好好出去玩個開心吧。”
換言之就是不要因為夏颉的事情又讓兩位老人家起摩擦。
“看你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吧,你的意思不也是這樣?”
“老二,你呢?”夏老大沒有回應老三,卻轉過頭來問了老二。
夏潮是那種非要到緊要關頭才肯出一點力的主義者,大多時間他總是讓自己旁觀,就算發生夏颉被槍擊的事情,他還是一直游刃有餘的處理公務,在醫院間往返,絲毫不亂。
“女人真是種很恐怖的生物,随随便便就把男人整得要死要活。”他瞅了眼正等着他回應的夏老大,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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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要跟女人這種生物打交道的,如果非到不得已,也要有多遠就閃多遠。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碰見喜歡的女人,要是遇見了,我不信你不會一頭栽下去。”已經名草有主的夏柊極力反駁。
夏潮嗤之以鼻。
“怎麽,你要是不想出手也不勉強。”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願意的就出一分力,不願意的也不勉強。
他也不管兩個弟弟吵嘴,兄弟吵吵嘴、打打架,以後感情會更好。
“我沒意見。”夏潮淡淡的說道。
“把我家搞得雞犬不寧,還讓夏颉挨了子彈,如果要玩,我們就陪他們玩大一點吧。”夏老大看起來就是個好好先生,但是不發狠則矣,發起狠來,一定會讓對方屁滾尿流。
夏潮總算笑了笑,有了點反應。
他們都不是嗜血的人,但是悶着頭挨打對他們來說更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說,我聽着。”
“你們覺得要扳倒一家大制藥廠還有它背後的勢力要花多少時間?當然,我們是文明人,為了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總是要先從談判開始的,要是談判破裂,不幸撕破臉,那結果……你們有心裏準備嗎?”
“大哥不是說人的胳臂要往內彎,碰上有事的時候就要槍口一致對外?這樣才叫做家人?”
“看起來是要賭上雙方的財力和權力……加上惡勢力了。”夏潮冷笑。這世間,不就這兩樣東西在做人?在拚輸贏?“我們四個人的産業、人脈加上老爸的後備金,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嗄,老爸的養老金你也敢打它主意?”夏柊就知道只要夏潮點頭,這事情就會往不可預測的地方去了。
“老三也是他的兒子,當老子的出點力也是應該的,錢這種東西不靈活運用就跟死水一樣,他還得感謝我也許會替他大賺一筆回來。”夏潮皮笑肉不笑的說。
“那就這麽說定,老二,你去想辦法把飛魚的上市股票全部買進來,随便你用哪個公司的名義,接下來你的并購財團就盡量去撬他的底,如果可以趁機把對方搞垮是最好。老四,你去查飛魚制藥這十年的帳,越大的財團,金錢的漏洞越大,另外,還有制藥的漏洞別忘了,醫療藥品多得是糾紛,再來,我知道你認識關飛天,你跟他說,迫不得已的時候,會需要他們出一趟任務救人。”
兩人點頭,表示收到。
“老大,那國內那些媒體新聞和警方……”夏柊問。
“徐老說他會負責,他的兒子也牽涉在內,為了徐烨的前途,我相信他會很認真處理這些事情的。”
大事底定,三巨頭會議已到尾聲,兩人出門分頭去辦事了。
大又寬闊的大屋只剩下夏老大一個。
他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也是到了他該起來動一動,走一趟飛魚的時候了。
他得去跟他們要個人——一向在制藥生物界稱霸的飛魚制藥最高層,從來沒有想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天氣還是晴好,早餐依舊吃得豐盛奢華,旗下公司猶如金雞母的錢滾着錢,一如往常的每一天,享受着屬于他的榮華富貴,居然就出事了。
事情是每天都有的,大大小小,端看他要不要處理,有沒有警覺心。
坐在上面位置久的人,太平日子過多了,通常很容易失去警戒心,也很自以為是的認為,除非天塌下來,撼動根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飛魚制藥可以像螃蟹一樣橫着走,直到世紀末日。
蝴蝶效應就是這麽出現的。
起先呢,只是一通國稅局來查帳的電話。
國稅局,查就查吧,他哪年不是花了大把銀子,上上下下的去打點了?查稅,不就走個過場。
很不幸,這次來查帳的人是前所未有的嚴格,他慌了。
接着,多年和第三國合作制造非法藥品的事件曝光了,這種事是除販賣軍火、販賣情報、通敵的最嚴重事端了,最上游的研究所、實驗室被勒令停擺,重要的關系人全進了牢籠,中游出貨工廠也被貼上了封存的條子,倉庫裏的貨物等于作廢了。
讓人頭痛的還不只有這些。
公司股票在攀到最高點的時候被人內神通外鬼的買光,又在一夕之間,全數被抛售,成了壁紙。
公司股票重挫,不到二十四小時,消息傳出,已經是人盡皆知,公司股東為了自保,紛紛拿手上的持股換已經不多的現金,很快掏空了藥廠。
敵人來襲,無聲無息,事前甚至連一點跡象也沒有,飛魚卻像骨牌的連鎖效應,搖搖欲墜了。
高層哪會知道,夏家三兄弟每個都忙得要死,誰有空陪他慢慢消磨?再來,人命關天,紀已涼生死不明,不快刀斬亂麻還真不行。
被人惡整成這樣,那位老人家總算還知道要去追問自己的公司究竟得罪了何方神鬼?
夏老大,等的就是這個。
兩人會面,後來談了什麽、誰讓步、誰要了什麽?個中迂回曲折,只有當事者心裏清楚。
一個半月後,三人風塵仆仆的回到臺灣,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三兄弟會同時放下手邊的工作,離開那麽久,又同時回來。
海峽的彼端,有些事告一段落了,不過,事情還未完。
這三個一生中沒有這麽歹命過的男人只得到一個晚上的休息,翌日,重新投入自己已經堆積如山的工作中。
有那麽一段時間,夏氏王朝的主子們都很忙,忙得腳不沾地,忙得經常神隐,影響所至,連帶管理的子公司員工們曾經創下一個月沒回過家、沒睡過自己床的紀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期間,所幸的是夏颉出院,返家休養了。
夏母也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沒錯,她心裏有千萬的疑問,可是在看見夏颉不哭不笑不講話的臉以後,她沒有問跟在兒子身邊的小女孩為什麽不見了,兒子為什麽會中槍,只是系起圍裙,下廚給夏颉炖菜煮飯,負起當母親該負的責任,照顧自己的兒子。
她隐隐約約的知道他失去了什麽,她能給的只有表面上的安慰,她給不了痛在心裏的安撫。
她的孩子瘦了一大圈。
她也很痛。
“阿颉,很好的天氣呢,我們到花園去曬曬太陽好不好?”夏母說道。外面晴空萬裏,到處綠油油的。
“嗯,幫我拿外套,我想一個人去外面走走。”他不忍拒絕,應了好。
“可是你的身體?不用媽媽陪嗎?”
“散散步不礙事的。”
“好吧,別走遠了。”她為他披上外套,一直送到門前。
他慢吞吞的走進了風中。
過去的甜蜜太深刻,要多久才能忘記?
眼前浮起了她第一次走向自己的樣子,一只渾身都是刺的刺猬。
一想到她,感覺還那麽清楚,就好像她還在自己的懷抱裏。
想到這裏,夏颉對着風中低語,“如果你在該有多好……”
他想她,可是每次只要想到她,那整個要被淹沒的巨大哀傷,就會令他無法呼吸。
原來、原來思念是這麽疼痛的事,沒有她的日子,漫長的沒有盡頭,如果,她現在在他身邊,該有多好,兩人牽着手、乘着風,一起散步……不,不一定是散步,看書聽音樂、鬥嘴,甚至,他挨着捏着他的手指玩,都勝過形只影單的自己。
可是,從前已經過去,再也回不去,回不去了。
眼淚突然就這樣湧了出來。
她好不好?人,在哪?
他沒有意識自己走過哪裏,回過神來,人已站在公車站牌下。
公車來過又走了,他只是手插着褲袋,站在那裏,看着許多人從公車上下來,又換了一批人上去,來來去去,重複着……慢慢的,恍惚聽見了什麽。
一旁的男孩戴着耳機正在聽音樂,音樂聲很大,人也很随性的跟着搖晃。
那音浪,聽着耳熟。
他聽過這首韓文歌,曾經有這麽一個夜,他和紀已涼一起聽過。
“我愛過的名字”,紀已涼曾經這麽告訴過他這歌的歌名。
他說他不喜歡那歌,曾經喜歡,曾經愛過,那樣的愛情已經是曾經。
他愛紀已涼的名字,不論從前現在還是将來,她的名字都不會是明日黃花的曾經。
紀已涼紀已涼紀已涼紀已涼紀已涼紀已涼……他深愛的這名字的主人什麽時候會回來?
他擡起頭,茫然的看着對街,公車從他眼前駛過。
是他眼花嗎?
他看見了夢寐以求的那個人,她沒有看見他,迳自從街的那頭沿着人行道筆直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去哪裏?
他身如雷擊,開始追了過去。
她在街的那邊,他在這邊,他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了。
果然,他也不過閃過兩輛車,街的那邊已經失去她的蹤影。
他發狂的跑了起來,奔過一條十字路口,卻不得不停在紅綠燈前,那小綠人慢得他心急如焚,也不等燈轉綠,他發了瘋的往前跑。
他截住她了。
“咦?”她從洋傘下揚起眼。
他們愣愣凝視着,空氣仿佛消失了,時間也靜止了。
他嘴唇蠕動,不敢開口,害怕一開口,她會不見。
“哈,我見過你。”紀已涼笑開了一張美麗的臉。
夏颉的心不受控制的亂跳,跳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紀已涼把洋傘遞給他,他傻傻的接着,就這樣撐着,看着她打開自己的側背包,拿出一個小錢包,打開,朝向他。
“這是你對吧?”
小錢包裏有一張夏颉不算很新的照片,小小的、黑白的,是她某年某月從凡亞年刊上偷偷割下來的,她總是随身攜帶,想到了就掏出來看一看,那種滿足無法形容。
“是,是我,你……”她什麽時候拿到的照片啊?
“我叫紀已涼,夏大哥說我就算不用說我的名字,你也會認得我,不過,我也應該是認識你的,因為雖然每天只能看你的照片,我就是覺得你是我很愛的人,要不然我怎麽會百看不厭呢?”
“大哥果然把你帶回來了,我好高興……”他抛掉洋傘,嘴角微翹,一把将她抱進空虛已久的懷抱裏。她說百看不厭呢。
“欸,”她用雙掌抵着他的胸膛。“等一下啦,我還有話要跟你說,你聽完再決定要不要我。”
“你說,我聽着。”無論她要說什麽,他這輩子都不打算放開她。
“你要先放開我。”
“不要,我要這樣聽。”
她又推了一下,在推不開他強勢的懷抱下,只能盯着他身上的扣子道:“我吃了某種清洗記憶的藥物。”
夏颉的胸膛振動了,他給兩人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驚疑的看着她如同星星的眼睛。
“我介入太深,要研究所的人放我回來其實有一定的困難度,雖然後來夏大哥來幫了我很大的一個忙,但是我知道往後就算飛魚不再找我麻煩,也會有其他的生技公司想要我腦子裏的東西,與其留着後患,不如清除了的好。”她想回到他的身邊。想跟他在一起。
“但是你還記得我。”
她可愛的頭歪了一下。“我想,我一定很愛你。”
夏颉重新把她摟進懷裏,想就這樣抱着永遠不要放,下巴頂着她的發,失而複得的喜悅已經把他整個淹沒了。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所以?”
“你只能跟着我走了,我們一起把你不小心忘記的那些再找回來。”
“聽起來很有把握?”這人一直這麽臭屁嗎?
“以後你就知道了。”
以為失去的,以為曾經的你,如今你和我,未完待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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