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蘿蔔金魚
當賈寶玉知道自己把什麽東西的腦袋給咬掉了之後,整個人都僵硬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荔枝滿臉同情地執行了林黛玉的命令, 将賈寶玉趕出了林黛玉的船艙。
關門之前, 荔枝還對賈寶玉說道:“寶二爺,這蘿蔔雖然不值錢吧, 但是這一口咬掉腦袋……”
荔枝欲言又止,表情為難下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災樂禍,心大如賈寶玉都看出來了:“荔枝, 你……你倒是幫我說說好話。”
還有不要笑得這麽快活了, 你這樣讓我連裝都沒辦法裝。
荔枝忍着笑, 對賈寶玉福了福,這才回了屋子。
林黛玉正坐在榻上生悶氣, 看着手裏面沒了腦袋的白素貞, 林黛玉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荔枝本來還想着和林黛玉說笑兩句, 結果看着林黛玉的苗頭似乎不對, 荔枝也有些慌了手腳:“姑娘姑娘,這是怎麽了?”
林黛玉擡起頭來看了荔枝一眼, 小臉上神情莫名地委屈:“你……你将将才刻好的, 我尚未……尚未端詳個仔細, 便叫他……”
說着,林黛玉又生起氣來:“再有什麽好東西,我再也不要與他看了。”
荔枝忍不住笑了, 她說道:“姑娘倒是不必為着這個不高興,不過是個小玩意兒, 若是姑娘喜歡的話,我再做一個好的。”
林黛玉這才收了淚意,她好奇地看着荔枝:“你居然還會雕刻?這倒是個好的。”
荔枝表情有些微妙:“……還……還行吧,只是姑娘叫我雕個石頭,怕就是不行了,但雕個蘿蔔茄子什麽的我倒是可以。”
林黛玉一怔,随即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罷了罷了,既是如此,那就要你再給我雕一個,不拘是什麽東西,只要有趣兒便是了。”
荔枝笑了笑:“這船上的蘿蔔可不多,若是被我糟蹋了,姑娘不心疼?”
林黛玉已經忘了剛剛的不快,她直接大氣地揮了揮手:“到了揚州,拉一車的蘿蔔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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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第二天的時候,真的拎着一壺酒去找船老大了,同樣的他還讓荔枝給他做了些吃食。荔枝耐不住賈寶玉的軟磨硬泡,只能夠給他做了幾樣菜。
船老大看到賈寶玉的時候還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賈寶玉真的來了,後頭跟着的小厮手上還端着菜。
船老大一時有些局促:“這……小公子,咱們是下等人,莫要污了你的衣裳才是呀。”
賈寶玉搖搖頭:“投緣便是投緣,又分什麽上等下等呢?”說着,他還請船老大坐下來,和他一起對飲。
看着賈寶玉一個小小少年,滿臉看透人世的表情,船老大有些想笑,他本就是粗豪的漢子,既然賈寶玉自己不介意,他便也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主要是這菜聞起來确實是香,船老大都能聽見自己肚子在叫了。
賈寶玉和船老大相對而坐,船老大喝了一杯酒,感嘆道:“這一個年頭,大半時間都在船上,能喝到酒的日子,倒是真的是不多。”
賈寶玉道:“若是你喜歡的話,回頭下了船,剩下的都送你!”
船老大卻搖頭拒絕了:“小公子,你有所不知,這船上放東西的地方不大,若是放了酒,別的物件就沒地兒擺了。再說了,喝酒誤事,我也就過個幹瘾。”
賈寶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船老大又自己喝了一杯,心情舒暢了不少,話匣子也打開了。他繼續給賈寶玉講着這麽些年走南闖北,見過的那些奇人奇事,中間夾雜一些神鬼故事,倒也把個賈寶玉唬的一愣一愣的。
酒過三巡,桌上已經杯盤狼藉,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賈寶玉聽那些故事聽得特別開心,船老大因為喝到了好酒,也顯得很快活,盡管很多時候兩個人都是雞同鴨講,但是并不妨礙他們交流的開心。
到最後,一個人消滅了大半瓶酒的船老大紅着面皮說道:“其實,這麽些年,我遇到的客人那麽些,最厲害的,想來還是那位陳月堂陳老爺。”
賈寶玉一愣,聽到陳月堂這個名字,立馬就從微醺的狀态當中清醒了過來。他看着船老大,下意識地追問道:“這……你還載過陳月堂?”
“嘿嘿,可不是嘛,”船老大很自豪地笑了笑,“說起來這陳月堂倒也和小公子你似的,拉着我說了半宿話。”
賈寶玉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這次去揚州,就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去陳大儒那兒拜師。”
“這不是很好嘛?”船老大瞪大了眼睛,“噢,我曉得了,小公子是怕自己拜不了是吧?”
賈寶玉神色糾結地點點頭——也不一定是怕自己拜不了,還有少部分的原因是他不想去。
船老大沒有注意到賈寶玉的糾結,他直接仰着下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滿臉的得意:“小公子你等我片刻!”
說着,船老大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賈寶玉坐在那兒等了好一會兒,船老大這才匆匆地回來了,當他坐下來之後,船老大将手上握着的一樣東西遞給了賈寶玉:“小公子,這東西便給你吧。當初陳老爺說,我若是有孩子想要進學,憑着這個可以去找他拜師。只是我家中舍不得孩兒,倒不如今兒與了小公子你,也算是結個善緣。”
賈寶玉趕緊伸出手去接船老大遞過來的東西,聽說是陳月堂給的,賈寶玉一開始還以為是玉佩之類的信物,結果剛剛将東西握在手裏,賈寶玉便察覺到了不對。
——怎麽這東西毛茸茸的,底部又是個圓圓的銅板似的東西。
賈寶玉将那東西捧在手裏,仔細一看,頓時哭笑不得了起來——他還真沒有摸錯,船老大居然給了他一個毽子!
……弄錯了吧?這哪有給個毽子的?
然而船老大卻很肯定地說道:“就是這個了,小公子你且拿着,到了揚州,去拜見陳老爺的時候帶上這個,便可以了。”
賈寶玉猶猶豫豫地将毽子收了下來,心裏面依舊直犯嘀咕——這麽一個半新不舊的毽子,管用嗎?
——
在賈寶玉和船老大聊天的時候,荔枝正躲在船上的小船艙裏,手裏面握着刻刀,仔細地端詳着眼前的幾個……蘿蔔。
實在是無法,船上本來菜蔬便不多,這冬日裏耐放的便是蘿蔔了。荔枝取了青蘿蔔,開始琢磨要怎麽雕才是。
雕刻也是做菜當中的一門學問,和尋常的雕刻不同,這時候的雕刻更講究的是畫龍點睛,或者錦上添花。荔枝還在現代的時候,學習家中的廚藝,也是從刀工先開始的。
今兒林黛玉既然喜歡,那到不如給她雕些花兒,擺起來也漂亮。
荔枝決定了之後,便先動刀将青蘿蔔切成了幾段,接着又拿起頭裏的那一段,手中小刀揮舞的飛快,三兩下便将青蘿蔔的皮給削掉了。
接着,荔枝又在削出來的平面上用刀劃了兩道半弧,閉合在一起,做出一個花瓣的形狀。然後小刀便貼着那一瓣花瓣,将它緩緩切下,也不到底,只是還留一些連接在根部。
削出一圈均勻連接的花瓣之後,荔枝将青蘿蔔略微翻轉一下方向,小刀伸進了花瓣和蘿蔔相連的地方,先是把多餘的部分削去一些,接着便又重複剛剛的動作,只是這次花瓣的位置要和上次的不同,略微錯開,顯得更有層次感。
雕花并不十分複雜,荔枝略微來回了幾次之後,幾朵盛開的花便出現在了桌子上,看起來水靈靈活生生,精致又可愛。
只是似乎還差了點。
荔枝想了想,認命一般地又拿過了一根胡蘿蔔。削頭去尾,手中的小刀幾下起落,便掏出了一個金魚的粗胚。接着她又拿過了一個小小的半弧形鐵環,手指靈活地用它在粗胚上按壓雕刻着,又過了一會兒之後,重新拿起刻刀,削去多餘的部分,略微掏深一些,獅子頭金魚的頭部花紋便完成了。
接着便是繼續小刀雕刻,将剛剛的粗胚再加工一下,讓它更像一條金魚,同時小刀掏出了兩邊魚鰓,連接着魚鱗,一起挖了出來。就和方才雕月季花一般,不要到底,根部略留着便是了。
接着,她将金魚背上劃開一道,手裏取了一塊略大的胡蘿蔔,橫刀勾出一些溝壑,最後再切一刀弧線,将削好的蘿蔔插、入金魚背部,這便是魚鳍。
最後,便是用方才剩下的青蘿蔔,雕出了魚尾巴和另兩個較小的魚鳍,當荔枝将魚尾巴略略劈開的時候,兩瓣魚尾巴輕輕展開,荔枝看着便開心了起來。
同樣将雕好東西插、進金魚的身體,荔枝拿着那條金魚,總覺得還差些什麽。
想了好半天之後,荔枝恍然大悟,她站起身來,跑到放調料的地方,最後拿了一粒花椒。回來之後,将花椒往魚眼睛的部位一按,最後的魚眼珠子便也完成了。
荔枝十分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花朵點綴,金魚游蕩,看起來好一派詩情畫意。
……就是船艙裏蘿蔔味有點重。
作者有話要說:
問個問題,我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看那種種田流基建文,想要問一問意見_(:з」∠)_
PS:有人說船夫把毽子給賈寶玉不可能,我在作話詳細說一下,古代作為平民階級,基本是不可能上得起學的。
首先在農耕時代,能供養出一個完全脫離農業勞動的人口其成本就不低,需要消耗好幾個農業勞動力,絕不是普通窮人家能允許的。古代一般孩子七歲就出來撿糞了。
接着進京趕考,這是最大的花銷。古代旅行的相對成本要遠遠高于現代,別說古代,就算80年代,一張北京到四川的火車票也夠很多偏遠地區農民種地一年的收入了。
這樣的路程要走兩個月,一路上住旅店的成本要多少?而且讀書人一般要有書童,這也是成本。事實上古代長途旅行的危險也很大,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兩說。
當然,陳月堂是當代大儒,總是要牛逼厲害一些,和尋常讀書不同。但是船夫依舊是供不起的,這就牽扯到筆墨紙硯以及雜七雜八的其他費用了,陳月堂只負責教書,不負責給錢,至于宗族供給……若是家中有田地有宗族,何必出來當船夫?士農工商,當然是種地為本。
所以我說船夫将東西給寶玉,并不突兀,如果我解釋過了還覺得不行,那我也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