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朔14
被如此欺騙,我起初很憤怒,平靜下來,仔細想了想,只當他是個路人的話,又何苦計較這麽多。
這個清晨很糟糕,我想這是我最倒黴的時候了。我回到房中,對着銅鏡中自己的影子,不停的罵,“看你以後還管不管閑事,看你以後還管不管閑事,活該,真是活該。”師兄進來,默默的坐在我身邊,待我發洩完,他說,“想想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的話,也許會好過一點。”我一瞬便想到了小耳,這個愚蠢的家夥,每次似乎都能令人開懷。我說,“那我去刷一刷小耳,把它清理幹淨了,咱們好騎它走。”
于是師兄回房收拾東西,我向小二借了馬刷,去到馬棚為小耳洗身子。偌大的馬棚,黑壓壓一片,很容易便看到了小耳,它獨自躺在角落打盹。很明顯,它被這個所不屬于自己的種族孤立了。
我開心的喚了聲“小耳”,它悠悠的睜開眼睛,瞥了瞥我,眼睛又緩緩地閉上,依舊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把它牽出來時,它表現的很不情願,叫聲很奇怪。我為它擦身子,它也懶得站起來。我對着它說,“小耳,為你擦完身子,我們就要走了。我帶你回無望城,你知道無望城嗎,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它毫無反應。
我這才意識到有問題,小耳肯定是生病了。于是趕緊跑回去找師兄,師兄已經把東西收拾完全,正等着我。看到我慌慌張張的樣子,他皺起了眉頭,道,“還是這麽冒冒失失,怎麽沒把小耳牽來。”
我氣喘籲籲的說,“小耳,小耳它,它生病了。”
我此前以為師兄對小耳是毫無感情的,因他從未對小耳表現出一絲的親近或者關懷,而此刻,他如此細心的為小耳檢查,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師兄只同師父學過怎樣為人瞧病,從未學過怎麽檢查畜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前來飼馬的小二湊了過來,說,“你們的驢應該去看獸醫。”
按照小二指點的方向,我們找到了獸醫,是一個白發白胡的老頭,怎麽看怎麽道骨仙風的感覺,實在不像大夫,何況是獸醫。
白胡老頭扒開小耳的嘴巴,眼睛,耳朵,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撫須道,“不礙事的,我為它開個藥方,你們喂它三日,便可痊愈。只是這三日,切不可讓它幹重活,或者過度操勞。”
行程又要耽擱,師兄無奈道,“真是個不讨人喜歡的家夥,一到關鍵時刻就拖後腿。”
我和師兄在郢都又逛了三日,把楚國的山山水水看了個遍。夜朔帶來的不開心,很快變淡。這并不是因為我是個不記仇的人,而是因為師兄為我買的禮物很多,把我哄得很開心。
三日很快過去,郢都突然熱鬧起來,十裏紅妝滿城,唢蕭吹徹畫角。貴族人的婚禮,排場做的十分大,迎娶衛傾的隊伍繞着全城走了一圈又一圈,滿城的老百姓皆夾道觀看。
我趴在窗口,懶懶的對師兄說,“真是沒有道德心,多影響出行。不就成個婚嗎,秦漠真能顯擺。”師兄無視我的話,拿起杯盞,抿了抿,道,“明天真的得走了,如果小耳再耽誤的話,我真的會宰了它。”我吐了吐舌頭,怯怯道,“知道啦。”
第二日,天氣晴好,我和師兄終于踏上了回城的路。這件事他期待已久,所以顯得異常興奮,嘴角一直挂着笑意。小耳倒是很不開心,因為馱着很多禮物。不僅有我的,還有準備帶給師父和墨染的。它的身體剛剛恢複,所以走的慢了些,師兄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催促。
風塵仆仆的趕路,過了許久,回頭仍能看見郢都的城門,師兄說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回頭看,實在是很丢臉。我覺得不是我們走的慢,實在是郢都城門太大,我們的眼力又太好。
殘陽如血,晚風習習,林中飒飒聲響。我們找了個巨大的榕樹栖身,我正準備閉目時,師兄指了指前方的懸崖。移目望去,一個白影在懸崖上搖搖欲墜。
我被夜朔傷透了心,曾發誓再也不多管閑事,于是說,“我再也不管旁人的破事了,人家想死,你把人拉回來做什麽,被人當傻子。”
師兄饒有興致的看着我,含笑道,“那好,睡覺。”
我嘴上這麽說,心中自是與之相反,看着師兄無動于衷的模樣,便有些着急了。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個白色的衣裙上,她卻遲遲沒有反應,絲毫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看的人直犯困。我暗暗想,她莫不是要在此處賞夜景吧。
終于,我看到她的膝蓋微微彎曲,雙臂擺開,這是從高空跳落得标準準備姿勢啊。我剛要救人,師兄卻瞬間沖了過去,把女子拉了回來。
救完人,思想教育是肯定免不了的,總不能一轉身,她又往下跳,你再去救一次吧,累都累死了。但是看清她的模樣後,我和師兄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這個白衣女子竟然是衛傾。幾日不見,她顯得更加美麗凄楚,目若寒秋,不施粉黛,只秀發用一根布條随意紮着。衛傾看到我們,也顯得很震驚,問,“你們是夜朔的朋友?”
師兄點了點頭,然後皺眉道,“真奇怪。”
我拍手道,“師兄,你也發現奇怪了,是吧。按道理來講,她是個新娘,穿的該是紅衣服才對。”
師兄無語的望着我,表情像是在說,“這人是傻子嗎。”
他繼續問衛傾,道,“你昨日不是剛剛成婚嗎,怎麽會在這裏出現,發生什麽事了?”
聽完這話,衛傾表情怔了怔,眼淚開始撲漱漱往下落。如果說女人是水做的,那衛傾一個人就抵得過一條河。她的眼淚真多。
她語音瑟瑟,聲音痛苦凄楚,輕輕道,“夜朔他,死了。”
我突然聽到重要的東西走遠的聲音,月光變得凄涼而又詭異。一只夜莺哀怨婉轉的站在枝頭。我本就知道,夜朔是個好人,可怎麽就輕易的相信了他決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