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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1)

今天是昭兒滿周歲的生辰。

長公主事先讓宮裏的織造坊裁了兩套新衣,讓人趕在生辰前一天做好送來,讓昭兒能夠在今天穿上。

「過來讓奶奶抱抱……」她一臉笑意,伸出雙手裝出慈愛的模樣。

抱着兒子的冬昀只得上前,将昭兒交給婆母。

昭兒皺着小臉,不停揮舞小手,就是不肯讓祖母抱,場面頓時有些難堪,長公主不禁拉長了臉。

真是個不知感恩的小畜生!長公主目光一冷,嘴上卻佯嘆一聲。「昭兒真的就這麽讨厭奶奶嗎?奶奶好傷心……」

聞言,冬昀連忙替兒子解釋。「昭兒不是這個意思……」

誰知長公主硬是将昭兒搶了過來,昭兒激烈反抗,在她懷中不斷扭動。

陡地,「啪」的一聲,昭兒的小手打中長公主的臉頰,後者表情立時流露出一絲陰狠。

雷天羿見狀,搶在母親出手教訓兒子之前,一把抱過昭兒,開口對他低斥。

「下次不準再這麽做!昭兒,聽懂了嗎?」

被父親大聲責備,昭兒委屈地哇哇大哭。

「昭兒還小,什麽都不懂,還請婆母原諒。」冬昀趕緊替兒子道歉。

長公主又換上一張笑臉。「你們夫妻倆這麽緊張做什麽?難道本宮會跟自己的孫子計較這種小事?」

「嗚……哇……」昭兒哭得可憐兮兮,伸出小手向母親讨抱。

冬昀想也沒想就伸手要去抱他,卻被丈夫用眼色制止,她愣了一下,只得又把手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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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快點抱過去?沒聽到昭兒在哭嗎?」長公主佯裝斥責。

「是。」聽到兒子一直在哭,冬昀再顧不得其它,将昭兒從雷天羿手上接了過來。「昭兒乖,快跟奶奶道歉。」

昭兒哭得滿臉淚痕,把身子背過去,不想看到祖母。

「還請母親原諒。」雷天羿沈聲說道。

長公主傷心地用手巾拭着眼角。「真是枉費本宮一片疼愛之心……罷了,快讓他抓周吧!」

雷天羿馬上命人在桌上擺了筆、墨、紙、硯、書、算盤、銅錢等等物品,然後讓兒子來挑選,好預蔔前途。

「昭兒喜歡哪一個?」他問。

昭兒好奇地看着桌上的東西,似乎拿不定主意。

冬昀接着問:「昭兒喜歡什麽?是筆還是算盤?」

「咿……呀……」還只會牙牙學語的孩子終于探下身子,抓起書本的一角,但書太重,他拿不起來。

冬昀輕笑一聲。「原來昭兒喜歡看書。」

「看來昭兒跟他祖父一樣,将來想考狀元。」長公主的笑容中帶着幾分諷刺。

「說不定昭兒将來也能娶個公主為妻,到時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當年她私下把這位新科狀元郎召到跟前來,打算問問他的意思,想來以自己的美貌和身分,沒有人會拒絕,誰知他卻誠惶誠恐地伏跪在地,婉拒婚事,就像是當場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愈不想娶,她就偏要嫁。

此話一出,雷天羿臉色陰郁下來,他相信父親當年不曾想過高攀,但是皇上賜婚,又有誰敢說個「不」字?

長公主睇向他,明知故問。「怎麽臉色這麽難看,哪兒不舒服嗎?」

「孩兒沒事。」他淡淡地回道。

「那就好。」長公主笑了笑。「好了,都下去吧!今天本宮就做做好事,讓你們一家三口好好聚聚。」

聞言,雷天羿不免有些疑慮,揣測她真正的用意。

「多謝婆母。」冬昀倒是籲了口氣。

于是夫妻倆步出廳堂,往小跨院走去。

「哼!」長公主看了桌上的物品一眼。「把東西都撤了!」

幾個婢女動作迅速,很快地将桌面清理幹淨,再把桌子搬走。

伺候長公主多年的老宮女呈上熱茶。「長公主息怒。」

「他們一家三口都在本宮的掌握之中,有什麽好氣的?」她陰陰地笑着。「本宮現在不計較,也是因為本宮的心願還得靠他們來實現。」

老宮女笑着附和。「是,長公主。」

她将喝完的茶杯遞還給老宮女,才要起身回房,便有一名奴才進門禀報有貴客來訪。

「……你說欽天監監正親自送來?」長公主又坐回椅上,心想對方的禮數還真是周到,這種事通常都是交給下頭的人去辦。

奴才畢恭畢敬地回道:「是,監正大人說他已經幫小世子蔔了一卦,又正好得空,便親自送上門來。」

「請他進來吧!」皇上十分信任此人,「百鬼夜行」一案讓他聲名大噪,加上他又是開國功臣之後,世襲鳳翔侯,可不是一般朝中官員能比的,她不如趁這機會看看是否能夠拉攏他。

片刻之後,奴才領着一名身穿官服的俊美男子進廳。

「容子骥見過長公主。」來人行跪拜之禮。

長公主笑吟吟地啓唇。「鳳翔侯免禮。」

「下官今日以欽天監監正的身分前來祝賀小世子的生辰,」容子骥從袖內取出一張紅色帖子。「并将蔔卦的結果告知國公爺。」

長公主朝身邊的老宮女看了一眼,示意對方把東西拿過來。

老宮女上前要拿,容子骥卻不打算給。

「下官希望能親自交給國公爺。」那天定國公親自來到欽天監,請他為即将滿周歲的兒子蔔個吉兇,他見對方擁有一張好面相,卻隐約可見一股肅殺之氣,恐會肇下大禍,心裏耿耿于懷,才會決定走這一趟。

「不能交給本宮嗎?」長公主不悅地問。

容子骥笑臉迎人。「不能。」

「放肆!」一旁的老宮女斥道。

長公主頓時冷下臉。「把理由說給本宮聽聽看。」

「理由相當簡單,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才是小世子的親生父母,下官自然要親自交給他們,這是下官一向的做法,還請長公主見諒。」這位長公主的氣焰還真大,當真以為她是在宮裏?當她的兒孫可真不容易。容子骥在心裏笑嘆。

長公主收起怒容,知道目前尚不宜得罪此人。「領監正大人到小跨院。」這只是暫時的,等到将來她手握大權,再好好找他算帳。

一名婢女走上前。「監正大人這邊請!」

「下官告退。」容子骥揖身行禮。

待他跟着婢女來到小跨院,經過通報之後進入小廳,終于見到定國公和其夫人,以及抱在夫人懷裏的小世子。

見完禮,他将紅色帖子呈上。「國公爺和夫人盡管放心,下官為小世子蔔得一卦,卦象上說光輝天下明,百事自然成,求官有望,出行得意,謀事有成,求財七分,婚姻可成,是一中吉卦。」

雷天羿接過紅色帖子。「有勞了。」

「國公爺客氣了。」容子骥又問。「可否讓下官看看小世子?」

雷天弄看了乖乖趴在妻子身上的兒子一眼。「當然可以。」

待容子骥上前兩步,卻見國公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似乎「看到」了什麽,心中不禁一動。

難不成……

他在前來國公府的路上收了兩只無人祭拜的可憐小鬼,原本想說回府之後再為它們舉辦超渡法事,此刻這兩只小鬼就在他身後跑來跑去。

他見國公夫人毫不驚恐,目光随着它們移動,看來他的猜測應該沒錯。

才這麽想,他的眼神不偏不倚地和國公夫人對上,就見對方毫不避諱地直盯着自己,讓他頓時有種被人看透的錯覺。

容子骥将心思拉回,端詳着小世子的五官。「小世子是有福之人,縱然遇上曲折,也能化險為夷。」

「多謝……」雷天羿偏頭看向妻子,有些不大高興她這麽目不轉睛地看着別的男人,沈聲喚道:「娘子!」

冬昀猛地回過神來。「什麽?我剛才沒聽清楚,可否再說一遍?」

于是容子骥又把方才的話重複一次。

「那真是太好了。」冬昀垂眸笑睇着懷中的兒子。「我不求昭兒将來大富大貴,只要他平平安安、吃穿不愁就夠了。」

容子骥颔首。「這點夫人就盡管放心。」

冬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又環顧了下四周的奴仆,心想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但她又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說明白。

容子骥是何等聰明,馬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臉,任誰看了都不會起疑。

「下官想要為小世子做個簡單的祈福儀式,但又怕有人的生肖會沖煞到,還請國公爺、婢女和嬷嬷暫且回避,只留下夫人和小世子。」

冬昀松了口氣,心想這是個好機會。

聞言,雷天羿皺了下眉。「連我也要回避?」

「只有夫人和小世子待在這兒,恐怕不大妥當……」春蘭馬上出聲。

冬昀立即開口。「那就讓桂花留下吧!」

春蘭不免訝異,她還以為夫人會選擇自己,不過她并沒有因此懷疑桂花早有背叛之意。「好吧……桂花,你就留下來伺候夫人和小世子。」

「相公,這也是為了昭兒好,就照監正大人的意思去做吧。」冬昀朝雷天羿點了下頭,要他不必擔心。

雷天羿只好起身,暫時到外頭等候。

待其它人都出去了,容子骥便直截了當地問:「夫人有話要對下官說?」

冬昀颔了下首,兩眼盯着對方看了又看。

「監正大人身上的能量和我有不少相似之處,讓我多了幾分親切感,原本我不該暴露自己的能力,但監正大人對待無形衆生相當友善,還無酬為它們超渡,因此結了不少善緣。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遇到,也算是種緣分,要是不幫,真的會良心不安,所以……」

容子骥覺得這番話頗有意思。「夫人但說無妨。」

「尊夫人最近幾個月盡量不要外出,尤其是比較陰的地方,這麽說大人應該懂吧,我怕會出事……」冬昀把自己接收到的訊息說出來,但是無法确定具體的時間,有時她也不是想要看到什麽就能看得到,就像她看不到自己的死期。

事關自家娘子,容子骥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夫人可知會出什麽事?」

「她肚子裏的孩子會保不住……」冬昀也不想危言聳聽,只是希望能救一條小生命。「而且肚子裏的孩子還會是個兒子。」

容子骥愣怔了下,他确實才剛得知自家娘子懷有身孕,可外人還不曉得這件事,他也還沒推算出來這孩子是男是女,此刻聽這位國公夫人說得篤定,不免猜測她真的能夠未蔔先知?

雖說天下事無奇不有,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不用蔔卦,也不需觀察天象,就能預知将來會發生何事的人,又見這位國公夫人與正常人無異,并未中邪或有瘋癫之症,着實令他大開眼界。

「信不信由你,但我還是希望監正大人能聽進去。」雖然冬昀确定對方是個好人,但她也沒有把握他不會說出去,她可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多謝夫人,下官謹記在心。」容子骥拱起雙手,深深一揖。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

「當然相信。」容子骥毫不猶豫地回道。「下官發誓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夫人盡管放心。」

聽他這麽回答,冬昀這才露出喜色。「那就好。」

接着容子骥從袖中拿出兩張符箓。「這是下官親手畫的護身符,一張讓小世子帶在身上,可以保他平安,另外一張則是給國公爺的。」

桂花上前代冬昀接下符箓。

「我代他們父子謝謝你。」冬昀感激不盡。

「夫人客氣了。」容子骥說完,便開口告辭。

待他走後,桂花才不以為然地開口。「夫人這麽做真的好嗎?」

冬昀笑了笑。「如果我不說的話,那個孩子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這樣太可憐了,我不忍心。」

「夫人連自己都顧不了了,還管別人的死活做什麽?」雖然嘴上說得難聽,不過桂花內心确實受到了感動,也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感到羞愧。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這樣就夠了。」她一直都是這麽想。

待雷天羿進門,冬昀便将平安符拿給他看,藉以證明剛才确實有幫兒子祈福,也順利讓所有的人相信。

而另一頭的長公主聽說此事,只是冷笑兩聲。

那個小畜生能不能活到成年,雷家又是否能夠有後,得看她的心情而定,區區一張平安符能起什麽作用?罷了,為了實現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她還需要利用他們父子,就讓那個小畜生再多活個幾年好了。

距離昭兒的生辰已經過了好幾天,國公府內看似風平浪靜,卻又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彌漫着不安的氛圍。

這天下午,長公主親自挑的兩名小妾被送到玉華堂。

「蓉兒見過爺。」

「三娘給爺請安。」

兩名小妾來到雷天羿面前,千嬌百媚地見了禮。

雷天羿沉着一張臉,不發一語。

「爺,長公主要她們從今天起輪流侍寝。」阿保多此一舉地說。

雷天羿冷笑,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小妾是誰派來的。「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進書房一步。」

兩個小妾面面相觑。

「可是長公主要咱們伺候爺……」

「要是沒伺候好,長公主怪罪下來……」

「玉華堂的主人是我!」書房是他唯一能夠定下心的地方,他絕不容許有不相幹的外人打擾。

見狀,阿保連忙示意她們先出去。「書房這兒就不用你們伺候,晚上再有勞兩位姊姊服侍爺……」

阿保好說歹說,才讓兩個小妾先退下。

待他回到書房,就見主子黑着一張俊臉,他雖然同情,卻也無能為力。

很快地,小妾的事傳到了潇湘院,也就是冬昀的耳中。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問向春蘭。

春蘭點頭如搗蒜。「奴婢哪敢騙夫人,當然是真的,奴婢聽說這兩個小妾面貌姣好,沒有男人見了會不喜歡,還聽說今晚就會開始侍寝了。」

「今晚……這麽快……」冬昀來回踱着步子。

她沒辦法接受!

只要想到自己的丈夫就在這個屋檐底下和別的女人上床,她就好想吐,而她也不可能躲在房裏掉眼淚。

「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何況又是爺?夫人千萬要冷靜,一定要忍耐……」春蘭勸道。

桂花心裏暗暗替夫人擔心,但嘴上仍沒好氣地說道:「她們是長公主親自挑來伺候爺的,就算是夫人也不能拒絕。」

「不用你們說,我當然知道!」她就是冷靜不下來。

冬昀開門出去透了口氣,又回到房內,坐在美人榻上,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還是渾身不舒服。

自從在這位國公夫人身上重生之後,她多了丈夫和兒子,還有了一個家,有了屬于自己的家人,她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和其它女人分享,他們是她的,誰都不能搶走。

眼看天色漸漸變暗,她就更加坐立不安。

不行!她做不到!

冬昀從椅子上起身,臉上的表情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夫人?」見夫人舉步往外走,春蘭連忙疑惑地問。「夫人要上哪兒去?」

「你們不要跟來,免得被我牽連。」丢下這句話,冬昀拿了只燈籠奔出房門。

兩個婢女互看一眼,旋即追了出去。

一路上,冬昀無視婢女的阻攔,就是非去不可。

「夫人要三思……」春蘭佯裝苦口婆心地勸。

桂花心裏十分着急,嘴裏卻只能說着反話。「咱們不用管她,就讓她被長公主趕出國公府大門好了!」

即便如此,冬昀還是不改初衷。

當她來到玉華堂,垂花門已經關上,她在外頭敲了半天,啞巴門房終于來開門,她馬上沖進去,兩個婢女想要拉住她,卻被她給甩開。

此時,阿保正好從寝房內退了出來。想到屋內的氣氛,一個含羞帶怯地等待侍寝,一個僵立在窗邊動也不動,他就忍不住搖頭,也無法确定今晚能否成事,若真的不成,還有明晚……接下來的每個晚上,恐怕會很難熬。

「……夫人!」

這聲叫喚讓他下意識回過頭,等到對方走近,他才看清真的是夫人提着燈籠來了,兩個婢女則在後頭追着。

阿保連忙上前。「夫人,這麽晚了——」

冬昀打斷他的話,劈頭就問:「相公呢?」她只去過書房,還不知道丈夫的寝房是哪一間,只能開口詢問。

「爺他……」阿保下意識望向其中一扇門扉。

冬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心想應該就是那間了,于是伸手推開阿保。

阿保吓了一跳。「夫人不能進去!」

「讓開!」冬昀将燈籠塞到他手中,用力把門拍開。

春蘭翻了個白眼,跟了進去,反而是桂花的臉色變了,心想長公主知道後不知會有多生氣,若動用家法,夫人絕對承受不住。

「相公——」當冬昀闖進內房,就見一個女人正在拉扯雷天羿的袖子,登時氣到不行,沖上去就把人推開。

「不準碰他!」冬昀大吼。

正想拂袖而去的雷天羿驚愕地瞪着妻子。「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她醋勁大發。

突然被推開,跌坐在地上的蓉兒嬌聲喊疼。「爺快來扶人家……」

冬昀兩手插腰,臉上堆滿假笑。「要不要我扶你?」

「你——」

「什麽你?要稱呼我一聲夫人!」她開口表明自己的身分。「還有,不管你是誰派來的,都不要碰我的丈夫!」

雷天羿一臉愣怔地看着她,萬萬沒想到妻子居然會做出如此出人意表的舉動。

他的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要和那個女人作對,她不會原諒違抗自己命令的人,但是在感情上,他的心頭卻湧起不曾感受過的陣陣暖意。

因為有了妻子的相伴,他的人生重新有了希望,他渴望自己的未來有她的支持……

蓉兒也不甘示弱地搬出靠山。「奴婢可是長公主親自挑選的……」

「滾!」冬昀不想跟她啰嗦。

「奴婢今晚非要侍寝不可!」蓉兒仗着有人撐腰,就是不走。

冬昀馬上轉頭瞪着丈夫,男人可不要想在這時候置身事外,讓兩個女人為他争風吃醋,大打出手。「相公怎麽說?」

「夫人已經開口叫你滾了。」雷天羿态度冷淡,睥睨着蓉兒,其實是在努力控制不讓嘴角上揚。

蓉兒頓時搗着唇,奪門而出。「嗚……」

春蘭見情勢一面倒,不得不在旁邊假裝着急。「夫人,她一定是去禀告長公主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就讓她去說!」冬昀氣呼呼地回道。

「哈哈哈——」

冷不防的,雷天羿突然大笑,衆人不禁滿臉錯愕地看向國公爺,他們從來不曾見過他露出笑容,更何況是大笑出聲。

在雷天羿的記憶中,他只有在很小的時候這麽笑過,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個單純天真的孩子。

「你笑什麽?」冬昀見他笑得像個開朗少年,一掃平日陰冷抑郁的模樣,也氣不起來了。

雷天羿看着面前的妻子,他一直以為她是個謹守三從四德的傳統女人,沒想到她最近的表現再再令他吃驚,還難以自持的心動,他忍不住想笑,沒想到還真的笑出來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一面笑一面說:「我在笑你……」

「笑我是妒婦?」冬昀不滿地反問。

「不,」他收起唇畔的笑意,只是眼底還含着笑。「笑你來得好!」

冬昀這才轉怒為喜。「我還是沒辦法忍受相公納妾,就算會被說成是妒婦,犯了七出之罪,要把我給休了,我也要表明身為正室的立場。相公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沒辦法跟其它人分享。」

聞言,雷天羿不禁搗住雙眼,因為他感覺到眼眶熱辣辣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流下來似的。「好!」

聽到妻子說想要獨占自己,是真心想要他這個人,他不禁深深心動。這些話是多麽動聽,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些話。

冬昀一臉不解。「好什麽?」

「我答應你不會納妾。」他把手掌從眼前移開,不過還是能看得出眼眶有些紅。

「真的嗎?」冬昀又驚又喜。

「當然。」他從來就沒打算享齊人之福。

「爺,長公主那兒恐怕行不通……」阿保不想在這時候潑冷水,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這對夫妻,對手可是很難應付的。

「夫人這一鬧,長公主肯定要動怒,說不定會動用家法,這可怎麽辦才好?」

春蘭佯裝擔心地嚷。

桂花則是氣在心裏,雖然她有心要幫,但是夫人做事實在太沖動了,也不考慮後果,她真怕會被她害死。

「我自會承擔一切。」雷天羿斂去臉上的笑意回道。

冬昀也跟着道:「我也能幫相公分擔,相公并不孤單。」

「好。」有人如此重視、在乎自己,他當然高興了,他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

他沒有多想,立刻抱住妻子,将她擁在懷裏溫存一番。不過最棘手、最麻煩的難關還沒度過,他們也不能高興得太早。

「夫人還是快跟咱們回潇湘院去吧……」桂花不由分說地拉着冬昀就走。

「可是……」冬昀還有話想說。

桂花心裏怕得要死。「別再可是了。」

「是啊,夫人,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想想要怎麽跟長公主解釋。」春蘭拉着冬昀另一只手說道。

冬昀回頭看了下丈夫,見他颔了下首,似乎也要自己先回去,這才乖乖地跟着婢女回潇湘院。

雷天羿以為那個女人會先把自己叫去質問,所以他才會讓妻子回去,打算自己對付那個女人,可惜這一點心思也被那個女人看穿了。

天還沒有亮,幾個負責伺候長公主的婢女就來到了潇湘院,看門的婆子看到她們的臉孔在月光映照下,一個個像是來索命似的,不禁直打哆嗦。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春蘭一眼就認出她們是誰。「夫人,是長公主身邊的人……」

「長公主有令,請夫人跟咱們走一趟。」帶頭的婢女道。

冬昀緩緩從美人榻上站起來,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情緒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知道了。」

「咱們也一起去。」春蘭佯裝焦急。

帶頭的婢女橫了一眼。「長公主只讓夫人去,你們就留在這兒。」

桂花眼睜睜看着夫人被帶走,不禁心急如焚,要是她不想個辦法救人,娘地下有知一定會覺得失望的。

「反正都是她自找的,跟咱們無關,我去廚房找些吃的墊墊肚子。」她嘴巴上這麽對春蘭道。

春蘭一改方才着急的态度,大剌剌地橫卧在美人榻上。「快去吧,我就在這兒等消息,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

桂花開門出去,打算到廚房端一盤糕點,假裝是夫人要她送去給爺吃的,然後她再順口提一下夫人被長公主帶走的事,這麽一來,應該就不會被人發現她偷偷在幫夫人了。

另一頭,冬昀被帶到正院,跨進燈火通明的內廳,只見長公主端坐在主位上,表情似怒似笑,令人不寒而栗。

她上前見禮。「婆母。」

「你的眼裏還有本宮這個婆母嗎?」長公主高聲斥道。「你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再不好好管教,就要爬到本宮頭上來了。」

「媳婦不敢。」冬昀勉為其難地跪下來。「只是媳婦真的無法接受相公納妾,才會一時沖動……」

長公主冷笑。「你無法接受?這座府裏的大小事情,何時由你來決定能不能接受?」

「婆母為何非要相公納妾不可?他是婆母的親生兒子,難道婆母不應該先問問他的想法再作決定?其實相公根本不願意——」

「本宮說的話,他就得聽!」長公主沈下臉。

「不!」

冬昀這一聲「不」,讓她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婆母錯了,婆母這麽做只會讓母子關系更加惡劣緊張,婆母應該多尊重他的意見,才能修補這段親情,否則……」

「住口!」長公主氣急敗壞地吼道。「住口!」

居然敢說她錯了?

她又是哪裏做錯了?!

見主子氣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都快厥過去了,一旁的兩個老宮女一個鼻孔出氣,也加入斥責的行列。

「還不快點閉嘴!」

「你竟敢教訓長公主!」

長公主怒極反笑。「看來得要動用家法才行了。」

家法?冬昀陡地打了個冷顫。

接着兩個老宮女各拿着一支木棍,走到她的兩側。

長公主陰恻恻地笑了笑。「給本宮用力打,不過別把她打死了!」

「是。」兩個老宮女也露出陰森的笑容。

冬昀臉色一白。「婆母……」

誰知她才剛吐出兩個字,棍子就已經往她背上打了下去,她頓時痛到往前仆倒,接着又是一棍襲來,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背上。

「啊……啊……」

背部和臀部帶來的痛楚讓冬昀想起小時候也常被前世的生母這麽打,讓她好幾天都無法去上學,可是又不敢告訴老師。

好痛……

不知挨了多少下,她聽見有人發出驚呼,接着一具沉重又溫熱的身體撲到自己身上,替她擋下棍子。

冬昀回頭一看。「相公?」

雷天羿用身體護住妻子,擡頭怒瞪着長公主。「要打就打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跟她無關!」

「真是癡情!」長公主看着雷天弈的臉孔,不禁想到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當年也是低聲下氣求她放了他養在外頭的那個賤女人,不禁妒恨交織。

「兩個一起打!」

「是!」兩個老宮女當然不會手軟。

當棍子打在雷天羿背上,他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但冬昀可不認為他一點都不疼。

「相公你讓開!不要替我擋——」

他還是覆在妻子身上,想辦法護她周全。

冬昀又急又氣,怎麽也推不開壓在自己背上的男人。「相公……」

從來沒有人試圖保護過她,就連前世的生母也不曾,這個男人卻這樣做了……

她怎麽可能不會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沒錯!她要大聲地告訴全世界,她喜歡他!而且喜歡得不得了!

兩個老宮女發起狠來,下手更重,其中一個還打紅了眼,不小心失手,一棍打中雷天羿的後腦勺。

「呃……」雷天羿悶哼了聲,咬緊牙關,吃力地舉起右手,探向被打中的地方,旋即意識渙散。

發覺他翻過身去,冬昀掙紮着爬起來。「相公!相公!」

只見雷天羿雙眼緊閉,昏了過去。

出手的老宮女見狀,忙不疊地跪下。「長公主恕罪!」

「叫人把他擡回玉華堂,再去把徐太醫請來看看他的傷勢……」這個兒子還有用處,可不能死。

很快地,幾個奴才進屋,将雷天羿送回居住的院落。

這下子可把冬昀徹頭徹尾激怒了,她強忍着身上的痛楚,站起身來,當面指責對方的不是。

「你根本不配為人母!更沒有資格擁有像相公這麽好的兒子,你根本就不配!」

「你……」這句話戳中長公主的痛處,她這輩子生不出孩子,該不會就是因為老天爺認為她不配當人家的母親?

她從座椅上跳起來,一個箭步上前,甩了冬昀一巴掌,力道之大,讓冬昀連站都站不穩,撞上一旁的幾角。

「你是什麽東西,敢這麽對本宮說話?!」長公主怒極罵道。

冬昀想要開口說話,可肚子卻突然傳來一陣疼痛。

「唔……」她痛到蹲下來,最後倒在地上。「好痛……」

「哇!」另一名老宮女上前察看,不禁吓了一跳。「回長公主,她……她流血了,該不會是……」

我怎麽了?冬昀很想問,無奈嘴裏卻發不出聲音。

聞言,長公主上前确認,接着發出冷笑。「還真是可惜啊,肚子裏的孩子就這麽死了……」

孩子?

什麽孩子?

冬昀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天晚上,她和雷天羿第一次發生關系,過程激烈、火熱,卻沒想到才一次就中獎了。

看來她的特殊能力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就像當初無法「看到」自己的死期一樣,居然連懷孕了都不知道。

寶寶,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媽媽……希望你能投胎到更好的人家……

冬昀在暈過去之前,自責地忖道。

「長公主,現在該怎麽辦?」老宮女又問。

長公主心思一轉,看來這個兒子比原本預料中的還要在意這個女人,既然如此,這女人就還有利用的價值,不能就這麽讓她死了。「就送回潇湘院,讓徐太醫也去瞧一瞧。」

「是。」

當冬昀被送回潇湘院,春蘭和桂花不禁傻了,連忙幫她換下沾血的衣物,沒多久,徐太醫被請來了,把過了脈,搖了搖頭。

桂花小心翼翼地問:「孩子真的……沒了?」

「你們怎麽沒好好伺候夫人呢?」徐太醫語帶責備。

「咱們真的不知道……」春蘭壓根兒也沒想到夫人和爺已經同房了,到底是何時發生的,居然連自己都沒發覺?

徐太醫又問:「連國公爺也受了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這……奴婢不敢說。」春蘭可沒那個膽子。

徐太醫只得先開了帖藥方,然後派人回去抓藥,并囑咐婢女好好照料國公夫人,這才前往正院拜見長公主。

見徐太醫來了,長公主屏退婢女,只留下最親近的兩個老宮女。

「……真的流掉了?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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