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摧毀×一楚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自從開始練習刀以來。
剛失去一切,幸運從庫洛洛刀下活下來的那段時間,她因為抑郁和應激障礙,每天渾渾噩噩,分不清現實與扭曲奇異的夢境。那些她愛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她的身邊,逃離了時空的界限與生死的限制,像來自另一個空間的幽靈。
無數次面無表情卻淚流滿面從夢中醒過來時,她望着窗外漫天的星光,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醒來。活着對她來說太累太疼了,她也有付諸行動的時候,但每一次都以不可撼動的自制力拉住了被抑郁折磨的不聽控制的大腦。
不能放任自己在死亡後的毫無痛苦所帶來的吸引力迷失。她想。
也許是離她執念的仇人距離太近,也許是蜘蛛帶來的恐怖壓迫感,她被一個接一個的噩夢折磨的頭痛欲裂,淚眼朦胧在昏沉的黑暗中睜開眼睛時,一瞬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抑郁窒息的沼澤。
那段日子實在太讓人難以忍受了,她稍微一回顧了一下就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冷戰。于是慌忙打開臺燈,在自己的背包裏翻找藥物。
她神經質的沖到洗浴間一遍遍用冷水沖臉,不給昏沉迷蒙的幻覺一絲一毫席卷重來的機會。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她被門口那道沉默的黑色影子吓了一跳,還沒看清那人的面目,就從那道獨特的聲音中找出了蛛絲馬跡。
“做噩夢了麽?”介于未變聲少年清亮與成年人磁性的聲音之間,聽起來溫和又迷人。
她瞬間後退了兩步,後背嘭的一聲撞在牆上。
那道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緩步上前了兩步,月光在他臉上劃出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像他呈現給卡洛兒截然不同的兩幅模樣一樣。
庫洛洛笑了一下,盡管眼底下還帶着一圈黑眼圈,與蒼白臉色的對比卻絲毫不讓他顯得憔悴和虛弱,他烏黑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安靜的潛伏在比尋常人要深一些的眼窩與整齊的眉毛下。月色讓他俊秀的臉更增添了幾分難以琢磨的魅力,當他安靜不動站在那裏時仿佛一張賞心悅目的水墨畫。
他被月光柔和的不可思議的笑容讓卡洛兒一陣恍惚,剛從冷水中蘇醒的大腦又陷入了一陣來自回憶和過去的迷霧裏。眼前的人和三年前那個讓她心動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烏黑短發,白色襯衫,笑容無懈可擊。
但回憶只是一瞬間,庫洛洛帶給她的痛苦遠超出那些虛假的溫柔。她用面無表情的冷淡來回應他的笑容,眼睛裏滿是防備和隐忍的仇恨。
庫洛洛毫不介意的繼續說道:“我一開始沒打算殺了你,你的能力很有趣。”他語氣輕松又理所當然,俨然把別人的性命當成了自己手中随意掌控的一個東西。
“可我不喜歡被人威脅。”他臉上的笑容融進去了一些冰冷的殺意,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你乖乖的聽話,洛洛。事情完成之後,我會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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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油澆在了她的心火上,燒的五髒六腑生疼。她的五指因為憤怒緊扣進了牆壁裏,但出奇的顯示出了一股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識相,沉默的聽完了這番話。憤怒讓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她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的眼睛,甚至感覺自己笑了一下。
我非殺了他不可。
庫洛洛被她的笑弄的一愣,眼睛裏有些晦澀不明的陰郁。卡洛兒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只是因為液态礦接近她,順勢而為住在了她的家裏,像普通人一樣跟她朝夕相處。這是不是他第一次僞裝自己而接近目标,但卻是時間最長的一次。他感覺到了完全不存在于他們所處世界的那種細水長流的溫柔,雖然不能影響他什麽,但畢竟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
這也是他在不知道卡洛兒有那種類似詛咒的特殊能力前,卻還是在拿到她眼睛後沒有殺了她的一個原因。
她的一只眼睛和脖子都被黑色的繃帶綁着,烏黑的卷發因為睡眠淩亂的垂在背後,襯着衣領間蒼白削薄的頸背尤其脆弱。可就是這樣一個像信長說的“看起來一捏就死”的女孩,被他奪去了一切,甚至差點被奪去了生命,現在卻仍然能站在那裏脊背挺直的對他笑一下。
庫洛洛看着她的眼睛,心底那股想剝奪摧毀的欲望蠢蠢欲動。那是一種看到一朵陽光下盛放的花朵,忍不住去撫摸,卻難以控制想掐斷它的根莖捧在手心裏的沖動。
這次的行動只有八個團員,卡洛兒打量了一下身邊的一行人——最前面的庫洛洛,旁邊的瑪奇和派克,身後的飛坦和信長,最後面的俠客小滴,和身邊的西索。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小鎮上,她曾經看過關于這裏的一個紀錄片。這座小鎮是保留完好的一座古城,周圍殘留着許多古跡遺址,傳聞一位偉人就葬在這裏,當時的國王為他修建了一座陵墓,以及許多金銀珠寶陪葬。
許多考古專家以及盜墓賊紛紛聞名而來,但基本上都是空手而歸,從來沒有人找到過那個陵墓,但越神秘越難以得到的東西,就越是吸引着人們為它而來。一些商人看出了這裏的機會,大力投資推廣,把這裏打造成了一座旅游的勝地,尤其吸引一些年輕人。
但在這裏聚集的人其實魚龍混雜,來尋寶的人多了,鬧事與鬥毆事件也層出不窮,當地官員屢禁不止,幹脆以尋陵墓為噱頭,每年都會準備一場尋寶大賽,在此期間可供大家交換情報,以及提供歇腳處。這個舉動反而更加繁榮了這裏的旅游業,每年聚在6月至8月份來參觀比賽的人流量甚至與其他月份的總游客量不相上下。
他們一行人雖然紮眼,但在這個聚集着形形□□的人群的古鎮上,卻顯得不那麽特殊了。從看過那部關于這個古鎮的紀錄片後,卡洛兒其實就很想來這裏看看,但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被幾個人有意無意的圍在中間,像被籠子困住的鳥,但也不影響她欣賞周圍的熱鬧。
她正望着路邊一對穿着仿佛上世紀落魄水手的男女,兩人相對而坐在一個巨大車輪狀可滾動動輪子裏,裏面用各種船上用具以做裝飾,兩人随着海水波動的音樂聲表演,仿佛正坐在一艘漂浮在無邊無際大海上的小船裏。沒有對話的聲音,只有他們像默劇一樣的肢體動作以及憂郁的表情。随着海浪的音樂聲,她好像真的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以及漂泊無依相依為命坐在一艘小船上的兩人。
那兩人的表演太吸引人,以至于她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被飛坦陰恻恻的聲音吓了一跳。
“快走。”
她一回神,發現前面的人已經走出去很遠,但後面跟着的三個人卻被她攔腰截斷落後了許多。相比于飛坦的不耐煩和信長的無所謂,俠客笑眯眯的站在她旁邊一起欣賞,說:“挺不錯呢。”
聞言,卡洛兒看了俠客一眼,她沒什麽能對這個蜘蛛腦好說的,當年屠殺保護她的那些人的計劃說不定就是他出謀劃策的。她于是點點頭,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他們沿着小巷的昏黃燈光,輕車熟路推門進了一家位置很不明顯的小酒館,推門上有一聲清脆的鈴響,伴随着鈴聲,一道很舒服的女聲傳來:“歡迎光臨。”
這聲音跟松島琳的聲音出奇的相似,不像年輕女孩兒的清脆偏尖細,有點沙啞的磁性,像午夜電臺裏在你耳邊輕談感情的主播。她被這聲音帶來的複雜回憶弄的一個激靈,不由順着聲音找過去。
櫃臺後面站着一個黑色短發的女性,身材玲珑有致,被包裹在黑白相間的長裙裏。她像是黑白混血,皮膚是光滑的蜜色,金色眼睛裏宛如盛了一汪水,自眼角至耳垂下的脖頸處有一個黑色彎月形的紋身。她整個人看起來太有魅力,成熟迷人,又混合了灑脫的帥氣。卡洛兒忍不住盯着她的紋身看,那道彎月在她的身體上有着抓人眼球的魅力。
但沒等卡洛兒在心裏贊嘆完,女人在看到他們一行人之後,半垂的金色杏眼裏真真切切的染上了幾分喜悅。
“你來了,庫洛洛。”她眉眼彎彎的笑了一下,眼角至耳垂的黑色彎月也似乎在笑。
後者露出那種他欺騙卡洛兒時如出一轍的笑容,對女人點了一下頭。
“久等了,一楚。”
他們仿佛是相識很久的朋友,坐在窗戶的高腳椅邊交談。窗外昏黃的燈光與隐約傳來的吉他彈出聲流動着,完美的烘托出了一種舒适靜谧的氣氛。她看到一楚金色眼睛裏滿是竭力隐藏起的光亮,那是面對喜歡的人的光亮,像三年前的卡洛兒一樣。
踩着吱呀作響的木梯上樓時,她忍不住又往那邊看了一眼,一楚正拖着下巴全神貫注卻毫不自知的望着庫洛洛,唇邊的笑仿佛一朵綻放的玫瑰,眼角黑色的彎月像根莖,眼睛裏的光亮是肥沃的養分。被她全神貫注仰望的人仍然一副柴米不進的微笑,黑色眼睛裏無星無月。
她不知道怎麽,被這幅景象弄的眼睛模糊,差點丢人的落下淚來。
他為什麽總要欺騙傷害喜歡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求小拇指長長的方法?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