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山小村(1)
山村間的道路還是泥巴路,坑坑窪窪的, 一路下來颠簸得人渾身難受。
三輪車上擠滿了人, 不管是哪個村哪個隊的全都熟絡地聊着天,顯然住在這個小地方的大家都是互相認識的。
于是戚安他們三人就成了另類, 在被一位大媽詢問過之後,其他人也都跟着好奇地問起他們的身份來。
聽說他們去楊柳村三組時, 有人想了想便說道:“哦,你們去三組?那你們應該是楊家的親戚吧?”
趙一從包裏摸出一包煙來,抽出幾支遞給車上的男性,才笑問道:“是啊, 大叔您怎麽知道的?”
“嗨,這還不簡單嘛, ”那人接過煙夾在了耳朵上,說道:“楊家老二不是剛死嘛,昨天也來了好幾個外地人呢。”
趙一轉頭和戚安對視了一眼,慢慢開始套起話來,很快就得知, 那個楊老二是在大前天晚上死的, 死因是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掉進了茅坑裏, 卻沒被任何人發現,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老婆起床去茅房才看到屍體。
不過……既然是這種死法, 那就不太可能因為怨氣太重而變成厲鬼來找誰報仇了吧?
所以他們很快明白, 這次的任務目标不是這個楊老二,但他倒有可能是被厲鬼害給死的。
這時候, 坐得滿滿當當的三輪車慢慢停了下來,開車的大爺回頭叫了一聲:“都往裏擠擠啊,再上一個!”
戚安轉過頭看了看路邊,見一個年輕男孩正朝這邊走過來,那一頭炸得像煙花一樣的紅綠色頭發格外引人注目。
于是隋淵戳了下她的胳膊,低聲問:“此人為何如此裝扮?莫非這是什麽深山裏的妖怪?”
“……”戚安道:“是你不懂時尚,這叫非主流。”
非主流以自認為很帥的姿勢一步跨上了車來,從衆人之間往車頭這邊擠了擠,拿出錢塞給開車的大爺,一邊大力嚼着口香糖一邊說:“到楊柳村三組。”
聽到他這話,戚安不由擡頭看了他一眼。
三輪車一路載着衆人時開時停,将車上的村民們在不同的村口放下,直到最後只剩下了戚安他們三人,以及半路上車的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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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分鐘的颠簸之後,楊柳村三組才終于到了。
非主流首先下了車,看到戚安他們三人也從車上下來,不由狐疑地打量了他們一陣,開口問:“你們哪兒來的?到我們村幹什麽?”
趙一面不改色地朝村裏方向指了指:“來看看親戚,怎麽了?”
他笑了一聲:“看你們可不像在這地方有親戚的人啊?誰家親戚啊?”
趙一笑問:“哥們,你查戶口呢?”
非主流低低的嘁了一聲,嘴裏嘟囔着什麽含糊不清的話,轉身先往村裏走了。
戚安他們則走到一旁樹蔭下待了片刻才動身。
目前已經知道的情況就只有楊老二正在停屍期間這件事,他們商量了一下,如果進村後沒有別的發現,就先到辦喪事的楊家去看看。
這個楊柳村三組,只是一個村莊裏分出來的小隊,是很久以前公社制度時遺留下來的叫法,總人口并不算多,大約只有十幾戶人家,要找到辦喪事的那一家也非常容易。
三人進村之後先順着小道到處走了一圈,看到他們的村民紛紛露出探究的神色來,但好在沒人過來多問。
戚安發現,這個村子裏的房子幾乎還都是很落後的舊房子,大都是泥坯瓦房,只有一戶是修的紅磚房。
其中還有一家——或者說是有一個人住的,是用竹條竹竿和茅草搭出來小棚子。
在戚安他們經過附近的時候,正好看到住在裏面的男人走出來。他瘦得幾乎脫了相,連走路都顫巍巍的,不知道是因為生活困難還是生了什麽病。
總之,根據他們所看到的房屋情況就不難想象,這個地方到底窮成了什麽樣。
粗略将整個小村走完一遍之後,三人什麽都沒有發現,便掉頭朝楊老二家走了去。
辦葬禮的楊家很好認,一直都放着哀樂,屋前空地上還擺滿了喪宴用的東西,并且有很多人坐在那裏打牌。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楊家,在楊家堂屋裏停着一具棺材,棺材前有幅黑白照片,一名穿孝服的中年婦女在走動着,另外還有幾個穿孝服的小孩在嬉笑打鬧,除了他們外,有一對中年男女雖然沒穿孝服,胳膊上卻都戴着黑布,既然死的人是楊老二,那麽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楊老大了。
戚安他們暫時沒有走近,站在通往楊家的小道上看了一會兒,目光都落在了屋旁的旱廁上。
旱廁位于房子左前方的雞圈邊上,距離房屋很近,大約有個十幾步就能走到。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別說楊老二的呼救聲了,就算是掉落進去時砸出的撲通一聲響,恐怕屋裏的人也能聽得清。
但事實卻是他被淹死在了裏面,直到第二天白天才被發現。
片刻後,趙一開口道:“過去看看吧?”
他率先走到了那個穿孝服的女人身邊,說他們三人是路過這裏,看到有人在辦喪事,就想過來上柱香,女人立刻就答應了。
等戚安他們走進靈堂,一眼就看到了楊老二站在棺材邊的鬼魂。
他還保持着臨死時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惡心的糞水,上面還有許多肥碩的蛆蟲在不停蠕動。
而他的嘴巴,鼻孔,乃至耳朵,都有黑色的糞水挂在下面,實在是看一眼就能讓人三天不想吃飯。
趙一對此視而不見,神情淡定地帶頭走到了棺材前面去,從旁邊拿起三根香,湊在蠟燭上點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再插到香爐裏。
戚安是第二個上前的,她點燃了一炷香,低頭對着靈堂上的照片拜了下去。
而就在她剛剛站直身體,準備拜下第二次的時候,忽然發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狀況——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靈堂上的哀樂聲,外面的聊天聲打牌聲,小孩子的玩鬧聲,甚至是樹上知了們的鳴叫聲,都在同一時間裏,完全消失了!
就好像,戚安在擡頭的這一刻忽然變成了聾子。
但問題不在她身上,因為她很快就發現,那些村民也變得詭異起來。
他們仿佛在剎那間被同時抽走了靈魂,所有人都變得像木頭人一樣,眼神空洞地停在了原處。
“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趙一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眼中透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詫。
戚安轉過身,朝外面的院子裏看了一圈。
原本在跑動中的孩子停了下來,向前伸出的手軟軟耷拉在了身側,正在打牌的人保持着坐姿,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那本來應該是牌面的位置,但他們之前舉起的雙臂都已經搭在了桌面上。
本該笑容滿面地在聊天的兩個女人,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只用空洞無神的雙眼看着對方,連眼皮都不再眨動一下。
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聲音,沒有動作,甚至……好像連生命都沒有了。
趙一跨出了靈堂,朝最近的一個男人走去,然後伸出食指放到對方鼻子下面,幾秒後回頭說道:“還在呼吸,人應該活着。”
眼前這詭異至極的一幕,讓戚安稍微怔愣了片刻,在趙一的話中她回過神來,也跟着邁出了房門,伸手拉起一個人的胳膊擡至心口高度,接着一松手,他的胳膊就又掉落回了身側。
盡管還有呼吸,可他們不像活人,更像是任人擺弄的木偶。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盡管烈日當空,戚安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很奇怪吧?”趙一盯着眼前的一個村民,慢慢說道:“為什麽我們還能行動?”
隋淵現在是鬼,沒受到影響還說得過去,可戚安和趙一卻是人類,為什麽在村民們都變成這樣以後,他們兩人卻完全沒事?
趙一看了戚安一眼,開口道:“也許因為我們不是村裏人。現在先去別的地方看看吧,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變成這樣了,另外,順便找找楊老二在哪。”
是的,原本站在靈堂裏的楊老二的鬼魂,不見了。
但由于他的死狀實在惡心,所以剛才上香的時候不論是趙一戚安還是隋淵,都沒有人在看他。他到底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不見的,他們全然不知。
楊家位于整個楊柳村三組的中間位置,按說從這裏開始分頭朝兩邊找是最省時省力的,但在這種情況下,分頭行動無異于是想給那只隐藏起來的厲鬼送人頭。
三人先在楊家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什麽都沒有發現。
戚安原本還想看看動物是不是變得和人一樣不動了,可走進楊家的豬圈卻發現裏面根本沒有養豬,圈裏還挺幹淨,看起來他們家似乎很久都沒養豬了。
總之裏裏外外看遍了都一無所獲,他們便朝村口那頭走了過去。
在他們經過的路上,凡是能夠看到的村民,全部都成了呆立不動的樣子。
他們就像走進了一個雕像館,除了他們之外,周圍所有的人形物體都變成了不能說也不能動的詭異雕像。
村子裏總共只有十八戶,但每座房子之間相隔得大都比較遠,盡管他們是從中間的楊家出發,只需要走過八座房子就能到村口,但這個路程卻并不短。而在此期間,他們還要走進每家人的房子裏去檢查一遍,以免鬼魂就躲在誰家屋裏。
除了感覺不到冷熱的隋淵外,戚安和趙一兩人都熱得滿頭大汗,連劉海都濕得貼在了臉上。
可他們沒有休息的時間,如果不盡快找出這裏的異常原因,很可能連他們也會變成那些村民那樣。
趙一抹了下額上的汗水,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麽熱的天氣,如果村民們一直保持現在那個樣子,恐怕很快就會全部死光。”
暴曬在陽光下的,有可能直接被曬到中暑,躲在房屋裏或者陰涼處的也有可能餓死渴死。
戚安沉默片刻,開口道:“只能盡快找出那只鬼了,希望別太久。”
她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湧起一種淡淡的負罪感來,仿佛是因為她的那一拜,這裏才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不過很快她就想通了,其實不管她來不來,這裏都存在着一只厲鬼,遲早會發生今天這種事。而他們三人來到這裏,至少還有機會處理掉那只厲鬼,救出部分村民。
如果他們沒有來,将來發生這種事情,整個村上的人可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一邊說着話,他們就已經走到了村頭第一家。
三人加快速度走向了那座房子,只見所有房門全都緊閉着,似乎這家人并不在家的樣子。
但等他們走近些才發現,屋門前都沒有上鎖,而且……從中間的堂屋裏,不斷有“砰砰”的聲響傳出來!
這簡直比之前所有人在一瞬間變成了雕像那一幕還要讓人震驚!
三人的腳步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站在距離堂屋十幾米遠的位置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聽着一聲聲連續不斷的響聲傳出,一時誰都沒有靠近。
趙一壓低了聲音說:“小心些,可能是厲鬼。”
在所有村民都不能動,甚至連樹上的知了都不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這房子裏竟然傳出了聲響,實在不能不讓人警惕。
“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待在這裏。”趙一輕輕将背上的背包取了下來,說着便要朝前面走去。
這時候隋淵按住了他的肩膀,低聲道:“我去。”
不等回答,他已經借由遠勝于人類的速度飛掠而去。
當快要撞上堂屋房門的那一刻,他的身體由實轉虛,直接穿透那兩扇木門板,進入了堂屋之內。
砰砰的響聲依然沒有停止,戚安不由緊張起來,下意識朝前靠近了幾步。
幾個呼吸之後,隋淵出來了。
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古怪:“沒什麽危險,不過……你們開門看看吧。”
聞言,趙一便快步上前推開了大門。
随着光線進入,原本陰暗的房間內的一切都顯現了出來。
當看到房中的情形之時,戚安不由驚訝得瞪大了眼。
只見堂屋之內,站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但和其他村民不同的是,他并非站立不動,而是正雙手握着一把鋤頭,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地揮動着。
讓戚安驚訝的是……他手裏的鋤頭是反握着的,揮動的方向也是反的。鐵鋤部分,随着他的揮動,一下又一下——挖在他自己的頭頂上!
他的力氣明顯不是很大,可随着揮動次數的增多,鐵鋤也已經在他頭上挖出了不淺的傷口。
鮮血順着頭顱流下,流滿了整張臉,甚至有一些血流進了他的眼睛裏,可是他卻好像渾然不覺。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機械地不停重複着相同的動作,一次次加深着頭頂那道傷口。
戚安可以想象,再過不久,他就會親手在自己頭上挖出一個能夠看見白色腦花的窟窿!
趙一驚駭過後,飛快上前,用力抓住了村民手裏的鋤頭。
可他還能感覺到手裏傳來的拉扯力——就算已經被他阻止了,這個人依然沒有停止。
戚安也上前去幫忙,兩人費了一番力氣才将鋤頭從村民手裏徹底拔出去。
可當鋤頭被趙一扔到地上之後,那一直重複着相同動作的村民卻忽然停了下來,接着面無表情地轉了個身,一步步像□□控的木偶般,僵硬地走向了鋤頭的位置,然後将它拿起,再一次高高揮起,挖向自己的頭部!
阻止不了啊……
趙一再次抓住了鋤頭,用力對抗着村民的力量,剛要回頭叫戚安去找繩子,卻見她和隋淵已經行動起來了。
戚安很快找來了一條長長的繩子,用血讓隋淵恢複了實體,兩人一起配合着趙一,将村民直接五花大綁起來。
他頭上的傷已經很嚴重了,好在還沒到顱骨碎裂的程度,三人找來布條給他簡單地止了血包紮好之後,戚安才開口說道:“我們剛才去找繩子的時候,只看到卧房裏有人在午睡,我叫過他們,沒醒,估計也跟其他村民一樣不能動了。不過,在這裏沒看見鬼。”
趙一皺眉道:“看來我們不能休息了,先朝村尾那邊去看看,或許不止他一個人在做這種自殘的行為。”
三人立刻行動,頂着炎炎烈日,直接往回奔跑起來。
由于先前經過了的房子全都檢查過一遍,現在他們就沒再進去,打算先去察看後面那些沒看過的地方。
可就在他們跑到距離楊家還有兩戶人家的位置時,隋淵忽然開口道:“不對,看那邊。”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戚安和趙一同時轉頭看向左側的地裏,随即微微一愣。
之前他們經過的時候,那裏有一個村民戴着草帽,正蹲在地裏幹活,可現在……原本應該蹲在那裏的村民,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地裏!
明明之前是像雕像一樣不能行動的,為什麽他會突然倒下去了?
三人看看彼此,立刻邁步朝地裏跑去。
當他們跑近之後,才驚愕地發現——這個村民居然已經死了。
他的整個臉部血肉模糊,右臂彎曲,手部就搭在右肩的位置,而手邊……掉落着一塊沾滿鮮血和碎肉的石頭。
那張臉幾乎已經看不到五官了,稀爛的肉就像被攪拌機攪過一樣,就連眼球都被碎肉淹沒在了下面——也或許,已經沒有眼球了,但沒人想去驗證這一點。
鮮血流得到處都是,他的上半身一片血紅,幾乎看不到任何幹淨的地方。而更多的血液,在他倒地後流進了下方的土地裏,連土壤和雜草都染紅了一大片。
戚安有點想吐,偏過頭去忍了忍,才開口道:“他好像是自己拿着那塊石頭把臉砸爛的。”
從他右手的姿勢和掉落在手邊的那塊就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趙一也沒有多看,轉過身來沉聲說道:“恐怕……村裏還有別的村民也已經死了。”
他甚至懷疑,被他們綁起來的那個村民也會掙脫繩索,再次舉起鋤頭自殺!
戚安心情有些沉重,轉頭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些房屋,嘆息道:“那只鬼到底躲在什麽地方?為什麽都死人了我們還看不見它?”
她跟鬼魂打交道的經驗太少了,唯一能想起來的只有上次在劉家舊址時那種情況。可當時的兩只鬼是躲在夢中世界裏,現在這個情況……顯然不是這麽回事。
趙一擡頭看了眼天空,道:“先到陰涼的地方去再商量。”
他們就近走到了不遠處的樹蔭下,也沒工夫顧及那麽多,直接就在地上坐了下來,各自拿出水一口氣喝了半瓶下去。
稍微休息兩分鐘後,趙一先開口道:“既然已經開始死人了,肯定不會只有這一兩個,恐怕現在別的地方也已經出現了類似的情況。村民們陸續出事,我們人少肯定管不過來,所以只能必須盡快找到源頭,處理掉那只鬼才行。”
戚安點頭,問道:“你經驗比較足,像這種情況有遇到過嗎?”
趙一搖搖頭,無奈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見。如果它始終不現身,只靠這種方式殺人的話可就麻煩了。要解決它,至少要先看到它才行啊……”
“水……”隋淵忽然皺起眉頭,低聲說出了一個字。
戚安将身邊的礦泉水遞給他,他卻搖了搖頭,伸手向村口方向指了指:“金。”
接着,又看向不遠處的田地,在他說出第三個字前,戚安已經明白過來:“這是土!又是五行?!”
楊老二死在糞坑裏,那糞水也能看作是水。村口那個村民,如果他們沒有趕到阻止他的話,他也早就死了,而他一定會死在鐵鋤之下。鐵鋤,等于金。
還有這個死在地裏的村民……被石頭砸死,而且死在土地裏,正好就是土!
“跟劉小麗那次一樣……”戚安心中大駭,手指都不由得捏緊了幾分:“為什麽又是五行?”
在劉小麗的事件中,她是根據自己被害的情況來報仇的,可前四個人雖然能對應金水火土,最後一個活下來的罪犯卻不該死于木質桌腳下,就算劉小麗真的怨氣未消還去找他報仇,也應該是按照她自己的死法,把那個人的頭一分為三才對。
但偏偏那時候,被關在監獄裏的犯人是被桌腳給殺掉了,使那一次死亡的五個人湊足了五行。
那不像是巧合,只不過戚安當時自顧不暇,沒有深想。
沒想到……這麽快,又出現了跟五行有關的死法。
這絕對,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五行?”趙一皺了皺眉,略微想了片刻,道:“的确,如果我們沒去救下村口那個人,那加上楊老二的話,三人的死法剛好對得上金,水,土三種。不過,你為什麽要說又是五行?”
戚安面色沉沉地與隋淵對視了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沉聲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既然已經出現了這三種,很可能至少還有兩個村民會死,希望我們來得及去攔住他們。”
聞言,趙一也趕緊站了起來,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疾步而去。
路上戚安她将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趙一聽完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時候我在處理另一宗靈異案件,沒看你的直播,所以對這事完全不清楚。按照你的說法,當時劉小麗的怨氣已經消解了,最後一個兇手也被關進了牢裏,以劉小麗的情況,她是不可能自己離開和平村到牢裏去殺掉犯人的。也就是說……那個犯人,不是她殺的。”
戚安接着道:“但也肯定不是獄警或者其他什麽人殺的,要用一條桌腿從犯人嘴部直接穿透到後腦勺,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得到的。更何況,那地方還是時刻有人看守的監獄。”
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跑進牢裏去殺人,所以,死在監獄中的那個人多半也是厲鬼所殺。
當然,那只厲鬼絕對不是劉小麗。
趙一有些疑惑:“說起來,這種怪異的死法,按說應該會由我們部門的人去現場查看才對,為什麽我們完全沒收到消息?算了,這不是重點。”
他頓了頓,道:“五行這種東西玄之又玄,我了解得并不多,但我以前聽師父說過一次跟五行殺人有關的,曾經有個高人在年齡變大之後心裏慢慢産生了不想死甚至不想老的念頭,于是他的心理越來越扭曲,整個後半生都在研究長生不老的辦法,最終在他八十歲的時候,犯下了一場連環殺人案。”
“八十歲……”還能連環殺人。
趙一猜到戚安心裏想了什麽,笑了一聲:“我剛聽說的時候也覺得有點好笑,一個八十歲的老者,竟然還能犯下連環殺人案。不過師父告訴我說,那個高人在一部分信奉鬼神的人心裏很有地位,他當時只是用言語誘騙了信徒,在人家自願的情況下把人綁了,再動手殺掉的。”
“據說,他一共殺了九個人,被抓到的時候他正在誘騙第十個信徒,如果警方晚到一個小時,恐怕就會多出一個死者了。”
戚安問:“那九個死者的死法,跟五行有關了?”
“是,有的死于溺水,有的死于火燒,總之金木水火土都占齊了。被抓到的時候,他還瘋狂反抗,嘴裏不停喊着還差一個,只差一個了。”
隋淵皺眉道:“如此說來,他所研究過的長生不老之術,便是以五行之法殺掉十個人?”
“應該不止這樣,還有別的程序吧,他被抓之後第二天就死在了牢裏,法醫說是心髒病發作。他的那什麽長生不老術,也就沒人知道了。”趙一神情嚴肅了幾分:“不知道和平村那次跟現在這裏的情況,會不會也是某個人在搞鬼?”
人類嗎……
“你懷疑是活人所為?”隋淵道:“那所謂的高人也不過是親自動手殺人罷了,如今的情況卻大不相同,活人怎會有如此能耐?”
趙一聳聳肩,“只是猜測而已,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呢?這個咱們就暫時別管了,把這次的事情解決掉再說。”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距離楊家的不遠一座房子前。
而就在三人進到房中開始到處查看的時候,一道模模糊糊的尖叫聲忽然傳了過來!
那聲音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逝,且聽起來小得仿佛只是蚊子在耳邊嗡了一聲,戚安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隋淵這時候卻問了一句:“你們聽到聲音了嗎?”
戚安和趙一對視一眼,飛快轉身跑了出去。
此時,第二次大叫聲遠遠傳來。
他們已經到了屋外,聲音顯得清晰了不少,而且這一次的叫聲并不是一下子就消失了,而是持續不斷的“啊啊啊啊”。
叫聲傳來的方向,正是他們還沒有去到的村子深處。
三人沒再多留,立刻向着那邊跑去。
趙一和隋淵的速度都比戚安快得多,她很快落在了後面,于是趙一讓隋淵跟着她,自己先一步趕了過去。
兩分多鐘之後,戚安遠遠看到了停在前方的兩個人。
趙一背對着這邊,而站在他面前的那個……
“非主流。”隋淵道。
沒錯,就是那個紅綠色頭發像煙花一樣炸開的非主流。
此時他正手舞足蹈地向趙一說着什麽,一只手不停地朝身後指,說完話之後立刻便越過趙一朝這邊跑來。
趙一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拖住了。
随後他放聲大叫起來:“放開我,這裏都死人了!我要出去!放開我!”
但趙一依然牢牢地抓着他,随他怎麽掙紮都沒有松手。
等戚安和隋淵跑近之後,趙一沉聲道:“我問過了,他在裏面看到了死人,而且他試過報警,電話打不出去。”
戚安忙問:“死了幾個?怎麽死的?”
“燒死的,就是……我們之前看到過的那個竹竿搭建的茅草房。”說到這裏,他不由露出了幾分悲憫的神色來。
盡管幹這行之後他見過很多死人,但像這種情況還是難免生出恻隐之心。
戚安怔了一下,低聲道:“那還差一個木,還有,為什麽他能自由行動?”
“看來我們必須分頭行動了,”趙一看向隋淵:“我帶着他朝村尾走,你們兩一起去村頭。”
戚安道:“還是我們去村尾吧,路比較短,我累了不想走那麽遠。”
其實是村尾這邊他們還沒有完整地檢查過一遍,厲鬼在那些房子裏的幾率比村頭那邊要大,如果趙一一個人在村尾遇上危險就麻煩了。
而且他還要帶上非主流,到時候不光要對付厲鬼還要照顧人,恐怕更難應付。
趙一心中明白戚安的真正意思,略想了想,沒有推脫:“也行。”
他說着,用力拉了非主流一把,将他扯到自己面前,笑眯眯地說道:“小朋友,不想死就冷靜點,好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不想死”這三個字,一直瘋狂掙紮喊叫着的非主流愣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次,慢慢冷靜了下來:“你……你們為什麽一點都不怕?為什麽其他人都不能動了你們還好端端的?”
“你不也一樣沒事嗎?”趙一指了指戚安和隋淵:“我們三個是捉鬼天師,聽說過嗎?現在你們村裏鬧鬼了,你要是想活,想救村裏其他人,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捉,捉鬼天師?”非主流愣愣地重複了一遍,幾秒後反應過來,連忙抱住了趙一的胳膊:“大師,大師!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其他人吧!你想問什麽?只要是我知道,肯定告訴你!”
趙一問:“我問你,你們村裏有沒有什麽人死得比較凄慘,比如生前受到了村裏其他人的欺負之類的,大概就是含恨而死這種。”
戚安補充道:“而且,那個人死前還受到過你的幫助,或者一直比較喜歡你。”
現在全村人裏只有他一個人能自由行動,似乎是對方故意放過他的,也就是說,那只厲鬼不想殺他。
不想殺,當然會有個什麽原因才對。
非主流愣了愣,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你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這麽個人的話,那今天這些事就都是這個人變成鬼幹的了?”
戚安與趙一對視一眼,兩人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垂下眼睛不知想了什麽,又問:“如果知道了它是誰,你們就能除掉它嗎?”
“當然能,”趙一說:“但我們一般不會這麽做。如果這只厲鬼所做出的行為是在為自己複仇,那麽我們只會消除它的怨氣,讓它變成不會害人的普通鬼魂等着地府收入。只有濫殺無辜的鬼,才會被我們徹底除掉。”
非主流目光閃了閃,低頭想了片刻,搖頭道:“沒有,我從來沒聽說過村裏有人含恨而死什麽的,也沒有什麽人死得多慘的。”
“你再好好想想,這很重要。”戚安說道:“還有可能這個人的死在別人看來很普通,但其實是被人害死的,你想想村裏有沒有什麽人死得比較突然,或者奇怪的?”
非主流皺着眉道:“你這範圍也太模糊了,我怎麽可能知道啊?能給個具體點的嗎?”
這個……還真給不太出來。
趙一沉聲道:“能制造出這麽大範圍的獨立空間,這只鬼除了怨氣極深以外,恐怕變成厲鬼的時間也不短了,很可能有十年以上。”
非主流眼珠子轉了轉:“那我可真不知道了,十年前我才幾歲,哪能記得住當年死過什麽人啊?”
“真不知道?”
“真的!當然是真的!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訴你們嗎?我也不想死啊!”
趙一轉頭與戚安對視了一眼,向隋淵道:“你先看着他,我們單獨說兩句。”
戚安和趙一朝旁邊走了一段,壓低聲音談起話來。
“他在說謊。”趙一道。
戚安點頭:“對,他肯定知道點什麽。而且他剛才明明怕得連話都說不直,在幾句短短的談話之後忽然就不怕了,這也非常奇怪。”
“他可能已經知道那只厲鬼的身份了,不過……看起來他似乎想保護它。”
戚安皺眉道:“有點麻煩啊,唯一的知情人不肯說實話。”
“我們不能耽擱時間了,還不知道村裏會不會再死人,得盡快分頭去找找看。”趙一道:“要不這樣吧,我先帶着他,一邊走一邊套話,應該能問出點什麽來。”
戚安轉頭看了看那邊的非主流,無奈道:“只能這樣了,那你要小心點,萬一有什麽危險情況不要自己上,能逃就逃,過來找我們。”
“放心吧,我可不會……”趙一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差點立了個flag,走了,你們也小心。”
他說着,便拉着非主流朝村頭去了。
戚安和隋淵也加快速度,向村尾方向而去。
在檢查完了兩座房子以後,他們就在一棵樹下看到了直接用頭撞樹而死的村民。
大樹被撞的部分連厚厚的樹皮都被撞禿了一片,樹幹內紅彤彤一片,全是鮮血。
地上倒着的那個村民模樣可怖,額骨都快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