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直到期末考試前,張春月也沒有再回來上課,代課的一直是別班的英語老師。
很多學生揣測她大概不會再回來上課了,八卦傳得沸沸揚揚,有鼻子有眼。有人說在鄉鎮中學看到了她,估計是轉了所學校。有人說她嫁了個有錢人,當當富貴太太就好,不用再辛苦工作。還有人說她收受賄賂,有違師德,沒有學校肯要她了。
不管傳言如何,徐晚星沒發表過只言片語。師爺說了,目光常在遠方,無關緊要的人,她不打算放在心上。
更何況,學霸給的任務都快去了她半條命,哪有閑工夫理八卦啊?!
不過,刻苦學習雖然累得人身心俱憊,勞動的果實還是甜美的。她的周考分數一次比一次高,顯然,學霸帶來的雙語buff效果斐然,她從距離及格線十萬八千裏的學渣深淵,被他一手打撈起來,親手套上了學霸光環。
羅學明啧啧稱奇,“你爸這是罰你跪了多少次搓衣板,居然達到了這種效果?”
徐晚星白眼一翻,半個字都不想說。
可不是嗎,除了老徐之外,她就跟多了個爹似的。哪天單詞沒聽寫出來,或者文言文翻譯出了岔子,那位父親臉色一沉,轉頭就能把這門選修課作業加倍。
身為校霸,她從來都極具反抗精神,偏偏到了喬姓父親這裏,反抗精神都喂了狗。
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她看看喬野那英俊迷人的小臉蛋兒,對沒出息的自己欣然妥協了。
這個冬天,徐晚星迎來了高二的第一次期末考試,登上了人生新高峰。
羅學明看着記分冊老淚縱橫,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見徐晚星的英語和語文雙雙及格。哪怕她的英語仍在及格線邊緣瘋狂試探,也不知到底是老師大發慈悲,還是她觸底反彈成功,總而言之是及格了。
遙想當初,不管老師如何發慈悲,她都遠離九十分一億光年。
如今這個結果,不光羅學明,辦公室的老師們都啧啧稱奇,家中的老父親徐義生更是喜極而泣。
老徐把手一揮:“說吧,要什麽?”
“要什麽都行?”
Advertisement
“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老徐頓住,氣勢恢宏地吼了一聲,“不,把我梯子拿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老子也爬上去給你摘下來!”
徐晚星撓頭,“星星我就不要了,能給我放一星期假不?”
“你要幹嘛去?”
“去張姨的茶館裏幫幫忙,賺點外快。”
“什麽?又要打麻将?!”
眼看着老徐豎眉毛了,徐晚星連連解釋:“于胖子他們組織去西嶺雪山玩兩天,我這不是不想跟您要錢嗎?”
于胖子的确組織了這麽次短途旅行,言辭鑿鑿地對麻将小分隊衆人道:“馬上就要高三了,接下來一整年弦都得繃緊,趁着還有時間,不如咱們出去嗨一嗨。”
大劉呸了一聲,“嗨你麻痹啊嗨。你他媽從出生嗨到現在還不夠?鬼才信你高三會努力。”
但不管是幌子也好,是flag也罷,南方的孩子們自幼沒見過雪,哪怕今年破天荒下了一次,也未能如願為蓉城裹上銀裝,更別提他們憧憬多年的堆雪人、打雪仗。于胖子的提議一呼百應,點燃了大家心頭的一把火。
其實徐晚星還有私心,她總覺得喬野幫她良多,無以為報。
那日放成績時,她奔到教室最後方,在瞥見期末排名從三十名上升到十九名時,聽見後腦勺處傳來他的聲音——
“進步了十一名,勉強過關。”
徐晚星扭頭一看,就看見喬野的目光。他沒有去看自己的分數,反而一一掃過她的各科成績,簡單點評。
“英語還是在及格線掙紮徘徊,這種程度,多半是同情分助了你一臂之力。”
“喂你好好說話,什麽叫同情分啊?!”
“語文101,你要是再練練你那狗爬式的字,提高十分不是問題。”
“我再次提醒你,珍愛生命,注意措辭!”
……
可不管他嘴上多刻薄,在他倏而一笑,低頭看着她時,徐晚星從他眼裏真真切切看到了笑意。
她的進步,他功不可沒。
在得知春節他要回北京過年時,說不上來為什麽,徐晚星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在于胖子的提議給了她靈感,她縮在被窩裏給喬野發信息——
“喬野同學,恭喜您在獻愛心送溫暖活動中榮獲一等獎,誠邀您參與麻将小分隊的雪山之行,吃住由你父親一力承包。”
下一刻,手機忽然響起,吓得她手忙腳亂,接起時還有些緊張。
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兩人的第一次通話。
喬野問她:“什麽雪山?”
“西嶺雪山。就在蓉城邊上的大邑縣,車程只要四個小時。”
“你知道的,春節我要回北京——”
“只要兩天時間,如果你願意,明天就可以出發,一定能趕在你回家之前!”她急牢牢地說,然後又發覺這語氣似乎太迫切,趕緊穩住,清清嗓子,“都快高三了,到時候就真沒時間放松了。趕在黑色一年來臨之前,一起來個團隊活動,怎麽樣?”
這是于胖子的借口,她順手就拿來用了。
為了遷就喬野,她軟硬皆施,賄賂了所有人,只為配合他的時間安排。
少年人,愛玩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素來對自己要求嚴格,平日裏也沒多少娛樂活動的喬野。他的事情一向自己能做主,遂問過父母回京的時間安排後,應了下來。
只是——“費用我自己來,不用你出。”
于是寒假才剛開始,徐晚星和她的麻将小分隊就開始張羅雪山之行。她用了三天時間去興旺茶館湊牌搭子,前所未有的投入,心算的速度快到飛起。
三條絕張了,過二五八條最好。
上家做萬清,已下叫,看了眼場上的牌,她捏準了對方胡邊七萬,死握不放。
牌所剩無幾,九萬未現,不是兩家捏對子,就是誰家要杠。
……
徐晚星聚精會神控場,算三家,看滿堂,連續三個晚上,贏得盆滿缽滿。當然了,她可不敢打大的,輸贏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至少去雪山一趟是夠了。
張姨啧啧稱奇,“這都半個學期沒上陣了,功夫一點沒落下啊。說,是不是在家偷偷練來着?”
徐晚星朝門外的攤子努努嘴,“您看看我爸苦大仇深的樣,恨不能當場把我拎出去來個現場直播八十大板,能讓我在家偷練?”
為了不讓學霸操心,她将旅程安排悉數交給了春鳴等人。以春鳴的腦子,和他那柔軟的內心,徐晚星半點不懷疑這一趟旅程會充斥着滿滿少女心。
畢竟在看到春鳴發給大家人手一張的行程單上,每一項活動前都有一顆粉色桃心時,大家都心服口服。于胖子拍拍春明的肩,一言難盡地走了。
挑了個陽光燦爛的清晨,一行人踏上去往大邑縣的大巴。
同行的除了喬野與徐晚星,還有春鳴、于胖子、大劉和萬小福。萬小福是于胖子拉來湊數的,理由是一個隊伍裏不能只有一個學霸,不然容易形成智商碾壓。讓學霸和學霸交流去,他們才好進行學渣之間的友好往來。
車上已坐得七七八八,只剩零星幾個空座。
徐晚星走在最前,一行人裏就她與萬小福最熟,班長大人牢牢跟在她身後,兩人理所當然坐在了靠前的兩個座位上。
剩下四人在最末一排落座,遙遙相望。
四個小時的車程皆是搖搖晃晃的山路,興奮勁一過,衆人都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于胖子最先打起呼來,鼾聲震天,倒是把其餘幾人都給震醒了。
喬野下意識擡眼看去,第一排處,徐晚星也縮在座位上睡得風生水起。然而山路十八彎,大巴駛過一個又一個彎道,她也朝身側的萬小福無限靠近。
睡意頓時消減,就在身側的同伴都逐漸适應于胖子的鼾聲,又重新陷入夢境時,喬野依然沒睡。
他定定地看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在日光照耀下仿佛散發着朦胧的金光,發色也變成了淺淺的巧克力色澤。它一點一點朝旁邊倒去,最終轟然倒塌,落在誰的肩膀上。
心裏咯噔一下,不悅的氣氛開始發酵。
喬野解開安全帶,默不作聲站起來,輕手輕腳繞過沉睡中的衆人,一路走到了前排,俯身,拍拍萬小福的肩。
萬小福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派純良地望着他。
“唔,喬野啊?怎麽了?”
“我暈車。能換個座嗎?”他低聲說,指指一旁靠在萬小福肩上睡得正熟的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于是萬小福也情不自禁放輕了聲音,幾乎只比對口型要稍微大聲那麽點:“啊?喔,好的好的。”
趕在他起身前,喬野動作輕而緩,扶住了徐晚星即将失去依靠的腦袋,代替萬小福坐下來,擡眼說了句謝謝。
目送萬小福離開,他松開手,任由那只毛茸茸的腦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出發時日頭沒這樣盛,窗簾也未合緊,如今從車窗外照進來,照得她即便身處睡夢中,也禁不住微微蹙眉。
喬野側頭,看見她清晰可見的睫毛,根根分明。
少女從不打扮,未曾化妝,可在陽光下也難以看見瑕疵,皮膚像是豆腐腦,白生生的,面頰上還帶有一點未曾褪去的嬰兒肥。
鬼使神差的,他湊近了些,聞見了淡淡的牛奶香氣。
是什麽護膚品?他看着她,又覺得大大咧咧成她這樣,大概是不會使用什麽護膚品的。所以——他得出結論,這家夥抹的估計是寶寶霜。
這樣想着,他唇角一彎。
擡手替她掩好窗簾,看她逐漸松開緊皺的眉,喬野動作輕緩調整姿勢,也為自己找到了舒服的坐姿。肩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但心情倒是逐漸複蘇過來。
最後瞥她一眼,很不客氣地想,等她醒了,一定要往腦門上重敲一記。
小姑娘家家,怎麽能随便靠在別人肩上睡覺?萬小福倒還好,好歹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要是換了個居心叵測的人,這還不給人占盡便宜?睡得跟豬似的……
正想着,某個路口,車頭一轉,徐晚星的腦袋不受控制地朝另一側歪去。
喬野眼疾手快,伸手一撈,穩穩地接住她,然後——
然後捧着毛茸茸的腦袋,毫不猶豫地繼續往自己肩上一撥。
摁死了,哪兒也別偏。看她好端端咂咂嘴,又繼續睡過去,他勾勾唇,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