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打麻将的幼兒園大班生們,并沒有因為喬野的嘲諷就終止他們的報複行動,只是後續該如何打擊報複,方案有點棘手。
他們都是可憐人,成績差勁,回家飽受父母的批鬥就算了,還不受老師待見,簡直是小可憐。全靠那副迷你麻将的存在,才在灰暗的高中生活中艱難地掙紮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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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春鳴飽含深情的陳詞。
一番話說得衆人慷慨激昂,一心把罪魁禍首喬野給辦了。
可于胖子摸着并不存在的下巴,神情凝重:“我尋思着,這新來的還有點膽色啊,咱們幾個人多勢衆,他居然半點都沒在怕的。”
春鳴:“他有什麽好怕的,咱們只打麻将不打人,又不可能真跟他荷槍實彈幹一架。”
“問題是他不知道我們是文明人啊。”于胖子搔頭皮,“徐晚星威名在外,咱們狗仗人勢都一年多了,你看看誰像他似的,一點都不怕我們,剛正面剛得那叫一個硬氣。”
這就是棘手之處。
說起徐晚星的光輝事跡來,那六中大概無人不知。就連初來乍到的喬野,也只待了一天就聽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高一那年,剛入校不到倆月,班裏的新生蛋子和高三的一波社會哥,就因争奪籃球場而發生沖突。剛入學的小年輕,哪有膽量和高三的老油條幹架呢?見對方兇神惡煞的,立馬準備後撤。
可社會哥得理不饒人,越是看對方慫,越是得意,推推搡搡就動起手來。
“剛才是誰跟老子叫嚣呢,啊?”
“就是,再嚷嚷一句試試?”
“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兒,打什麽球啊?回家喝奶去吧。”
一夥人張牙舞爪的,嘴裏不幹不淨,還一把奪過了新生的球,說借去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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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新生沒忍住:“我們都說把球場讓出來了,這麽咄咄逼人幹什麽?”
社會哥不滿意了,為首的把球一揚,沖着人腦袋上就砸了過去。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然而球并沒有落在誰的頭上。
當天放學前,徐晚星三個字就傳遍了球場。
第二天,全校皆知高一出了個硬茬,還是個女的。
關于球場沖突的轉折點,據說是這個叫徐晚星的新生碰巧從小賣部回來,撞見了這一幕。起初沒打算插手,只蹲在一旁的欄杆上吃薯片,默默當觀衆,直到社會哥拿球砸人。
她也不知哪來的好身手,倏地從欄杆上跳下來,擡手就攔截住了半空中的球。
衆人都看愣了,這速度,這身手——
“你是哪根蔥?”社會哥眼睛都直了,耍威風耍到一半,居然被一個女孩子給打斷了,面子上可真挂不住,“大老爺們兒在這打球,有你一姑娘家什麽事?滾一邊去!”
徐晚星回頭看了眼差點被砸的男生:“沒事兒?”
男生吓得臉都白了,哆嗦着搖頭:“沒、沒事。”
“沒事就好。”徐晚星轉過頭去,看着社會哥,平靜地問,“你沒聽見他說的話嗎?球場讓給你們,他們走人。”
“聽見又怎麽樣?”
“如果是聽不見,耳朵聾了,那還算情有可原。既然聽見了還要動手砸人,那就該道歉。”
“我說你這娘兒們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社會哥破口大罵,“有你什麽事兒啊,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怎麽着,我是你爹嗎?上趕着找罵來了——”
幾乎是那句“我是你爹”剛出口,徐晚星就冷下了臉色。
下一秒,手起球落,衆人都沒有預料到,她竟然這麽暴躁地就把籃球扣回那社會哥的腦門上了。
咚的一聲,那位哥被球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懵得好一會兒才吃痛地叫起來:“都愣着幹什麽?給我打她!”
其實也沒人真沖上來打徐晚星,校園暴力的慣用手法,幾乎都是恐吓與威懾,受害者慫了,才會換來愈加嚴重的肢體沖突。像徐晚星這樣剛正面的硬氣少女,因為氣勢太吓人,反倒吓得這邊沒人上前。
社會哥只好自己爬了起來,罵罵咧咧沖上來撸袖子揍人。可拳頭還沒碰着徐晚星呢,就被一記回旋踢直接踹中胸口,又一次倒回原地。
這次他爬不起來了。
……
後來,徐晚星就出名了。
因為這次打架事件,她進了政教處,明白原委的滅絕師太并沒有嚴肅處理她,但不管她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正當防衛,在校園裏使用武力畢竟還是不值得提倡,依然被斥責了一頓。
回家後,滅絕師太和滅絕師爺就此事進行了私下磋商。
羅學明其實還有點沾沾自喜:“沒想到我的數學課代表不僅數學好,身手和心腸都這麽好。”
師太一巴掌拍桌子上,咆哮:“你能不能給我正經一點!”
羅學明臉色秒變,立馬嚴肅起來:“這徐晚星,幫助同學挺身而出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做法未免太偏激,該罰!”
師太:“……”
最後,球場風波結束于徐晚星和社會哥在國旗下的當衆“忏悔”。
“我,李戈,誠心誠意為自己在球場上仗勢欺人的惡性事件悔過。在此,我要向高一三班的萬小福同學等人道歉,身為學長,不僅沒有起到帶頭作用,反而欺負學弟學妹……”
“我,徐晚星,誠心誠意為自己在球場上用球砸人的行為道歉。在此,我要向高三五班的李戈同學道歉。身為學妹,不僅沒有顧及到學長的尊嚴,還一球一腳把他打趴下了……”
操場上傳來一片熱鬧的哄笑聲。
滅絕師太:“……”
趕緊沖上去給了徐晚星一掌:“你給我照着稿子念!”
但後續的稿子是什麽,已然不重要。徐晚星毫無感情地念完,右手高擡,把菲薄的“悔過書”朝空中一扔,英雄凱旋似的下臺走人。
迎接她的,是歡呼聲與掌聲,是少年人的敬畏與仰慕。
後來,徐晚星理所當然成了紅人,不僅在年級上混得開,還在班上有了幾個跟屁蟲。
只可惜她是個沒有大志向的人,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人脈,也沒拿來幹什麽有出息的事,竟然就志同道合地建立起了麻将小分隊……
過往遇見“仇敵”,這夥人只用扯虎皮做大旗,個個裝得兇神惡煞的樣子,而徐晚星衆星拱月般出來指點幾句,對面必定偃旗息鼓,夾着尾巴溜了。
哪知道今天遇見個不怕死的……
難辦,真難辦。
于是最後的報複行動還真應了喬野的那句評價,實屬幼兒園大班生的幼稚舉動——
比如喬野從外面回來時,走着走着,徐晚星一個眼神,過道上突然伸出一只腳來,絆得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個狗啃屎。
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擡頭一看,正對上于胖子無辜的表情。
“對不住啊,喬同學,我就想活絡活絡腿腳。”
喬野頓了頓,面無表情瞥了徐晚星一眼:“沒關系。”
又比如,課間時,喬野坐在座位上看書,課代表從辦公室抱來一摞高高的作業,準備下發。
徐晚星一個眼神,春鳴就熱情洋溢地沖了上去:“來來來,課代表,我來幫你!”
課代表很是感動:“那就麻煩你——”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原因是春鳴無比熱情地,從那堆積如山的作業本上,就抽走了最上面的那本。
“?”
課代表的感動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還有點想打人。
但這并不妨礙春鳴回頭瞄準,朝着目标任務一飛。一道優美的抛物線在空中劃過,作業本準确無誤砸在了喬野的腦袋上。
課代表:“……”
看看喬野,看看春鳴,最後小心翼翼側頭瞄了眼在一旁笑容可掬的徐晚星……他仿佛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而春鳴呢?春鳴像只花蝴蝶似的,無比做作地捂住嘴,哎喲連天地奔向喬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幫着課代表發作業,哪知道一不小心扔你頭上了!”
喬野面無表情地拿起作業本,念了一遍封皮上的名字:“萬小福——”
他站起身來,把作業本重重地、重重地拍在春鳴手上,“如果我沒記錯,班長坐在第一排。”
春鳴眨眨眼:“哦?第一排?”
他迷茫地回頭看看,瞪大了眼睛:“喲,還真是第一排。”
他一邊友好而不失禮貌地道着歉,一邊忙不疊把作業送去了第一排,萬小福同學的桌上。
喬野:“……”
看來不僅是幼兒園大班生,還是戲精專業的。
一堆小心眼的跟屁蟲,為了那一副被徐義生沒收的迷你麻将,和新來的轉學生幹上了。
當然,麻将也許只是導火索,真正令他們難以釋懷的,是一年來橫行霸道、無人可擋的銳氣,居然到這轉學生這兒就生生受挫了。
這其中,最讨厭喬野的當屬徐晚星。
令厭惡感加劇的,是這位獲過無數獎項的轉學生,在開學第二日就顯露出的理科天賦。此處需要劃重點:【超過徐晚星的】理科天賦。
他居然在物理課上第一個得出壓軸題的答案,而她還差兩步才得出結果!
最令人懊惱的,是他并沒有舉手告訴老師。當時,臺上的物理老師張永東看了眼手表:“都十分鐘了,大家還沒做完嗎?”
大家都埋頭苦幹,教室裏靜悄悄的。
然後他一如既往地點了徐晚星的名:“徐晚星,你呢,得出答案沒?”
徐晚星:“還差一點了,馬上——”
話音剛落,從背後傳來了一道低沉幹淨的聲線,帶着少年人的清澈與溫和。喬野:“32歐姆。”
非常低調,非常簡單的幾個字。
張永東一愣,低頭看看自己的卷子,笑了:“哦,喬野已經得出答案了啊——”
他擡起頭來,用充滿贊賞的目光,朝教室的最後一排投去,唇邊滿是笑意:“32歐是正确答案。”
徐晚星奮筆疾書十分鐘,草稿堆了一整張紙,此刻一個數字都寫不出來了。
她空洞地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張永東那贊賞的目光硬生生越過自己,送給了身後的轉學生——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徐晚星,堂堂數學課代表、理科小公舉,破天荒輸在了自己的最強項之一。
并且碾壓她的,還是背後的那個人。
那個讨人厭的轉學生!
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裏上不來下不去,徐晚星回頭,正對上喬野謙虛又迷人的臉。
臺上,張永東還在問:“剛做出來嗎?”
喬野笑了笑,回答時目光卻落在了徐晚星的面上,眼裏閃爍着不懷好意的光。
然後他雲淡風輕地說:“哦,已經做完兩分鐘了。”
徐晚星:“……………………”
有種沖動,想站起來當衆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
她當碎大石的,用這狗比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