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傍晚,下了一天的雨剛停,夕陽暖色的光中於夜弦家門邊站着一站一立的兩個人。
冉羽正在瘋狂查字典,滿頭大汗,仰着頭用餘光去瞄卓璃:“我親自送你回來,還不謝我。”
卓璃看了看他磕磕絆絆的手語,忽然覺得這位少總督雖然全身都是刺,頭發看起來卻是軟的。卓小姑娘伸手,揪了冉羽幾根頭發,覺得好玩,又薅了幾根。
衛兵都開始打哆嗦了。
冉羽:“我給你臉了是吧。”
冉羽:“不識好歹。”
冉羽:“於夜弦怎麽教得你,沒大沒小的,我比你大一歲,大一歲!”
小姑娘在丹夏發起的戰争中失了家人,從小就沒朋友,難得碰到個自己的同齡人,雖然性子別扭了些,但多少還是當個玩伴。
“你明天,還能出來嗎?”冉羽快把字典翻成了兩半。
“沒空。”卓小姑娘高傲得很,“誰像你,不務正業。”
少總督不務正業追着小姑娘到處跑,反被小姑娘教訓了一頓,垂頭喪氣地讓衛兵推着自己的輪椅,回去專心和自己叔叔搞權力鬥争。
卓璃坐在於夜弦家門邊的欄杆上,眺望着街道盡頭冉羽離開的方向,自顧自地打了個手語。
“今晚要去炸你家,所以,當然不能告訴你了。”
小姑娘一攬自己紅色的裙擺,靈巧地跳下欄杆,鑽進了於夜弦家,從床底下掀開一塊地板,扒出了自己的狙擊槍。
於夜弦下班回來,推門就看見了在鏡子前面各種梳頭發的卓小姑娘。
“你倒是挺積極。”於夜弦樂了,“間諜這九九六的工作模式也就咱們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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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六就算了,收入還不穩定,算起來牧南給的錢還沒總督給的多,要不是有情感加成,搞不好就倒戈了。
卓璃把槍貼着裙子背好,藏在了自己的鬥篷內。於夜弦把剛剛從內城門邊買的百合,換進了桌上的花瓶中。
“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花會開得正盛。”於夜弦比劃道。
兩人關上房間門,向街道上走去。
走出去不到五米,於夜弦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身邊的卓璃,總覺得哪裏不對,然後他驚喜地發現——
卓璃今天塗口紅了,小姑娘原本就生得好,這麽一看更多了幾分嬌俏。
於夜弦,善于發現生活中的一切細節。
他用手語向卓璃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驚訝。
“恭喜你。”卓璃回以手語,“你不是直男了。”
在卓璃的認知中,直男是分辨不出她有沒有化妝的,比如剛剛被氣走的某個小兔崽子。
於夜弦:“???”
怎麽說話的這孩子,會不會講話啊。
這小孩,是青春叛逆期到了還是夜不歸宿心玩野了,怎麽都學會人身攻擊了,說話越來越像宣恪帶過的那個臭小朋友。
一個小時後,天黑了,一夥壞人也在飛艇補給區附近集合了,三個揣着槍,一個拎着桶汽油。
“你為什麽要帶汽油?”於夜弦、邊瀾還有卓璃同時看向寧緋。
“不是說放火嗎?”寧緋理直氣壯。
“一會兒我們憑證件從大門進去。”於夜弦說,“你拎個油桶,是要把放火兩個字貼腦門上嗎?”
“哦。”寧緋恍然大悟,在路邊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把油桶哐當一聲丢了。
卓璃不走大門,和他們在路口分道揚镳,邊瀾也不是丹夏的員工,扛着自己的狙擊槍和卓璃一起去守狙擊位,於夜弦和寧緋,帶着自己的工作證,往丹夏的飛艇補給基地方向走去。
負責守衛的士兵,給他倆問了個好:“今日的名單上沒有兩位的名字,兩位這個時候來,是有什麽緊急任務嗎?”
於夜弦:“有。”
寧緋:“很急。”
“請出示一下你們的任務證明。”衛兵面露掙紮。
於夜弦一把勾過衛兵的肩膀:“朋友,都說了是緊急任務了,來不及搞證明啊。”
丹夏權貴圈子裏愛錢的和愛權的都在這裏,衛兵哪個都不好得罪,只好道:“那您能說說您找誰嗎?”
“找宣恪。”於夜弦随口報出了自己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嗯對,我找情報處的宣處長。”
衛兵的目光,越過於夜弦的肩膀。
於夜弦:“?”
寧緋:“……”
宣恪站在於夜弦的身後:“找我?”
於夜弦沒敢回頭,今天出門惹事前大概是沒看黃歷,剛拉宣處長的名頭扯的謊,宣處長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當場抓獲。
要被拆穿了。
於夜弦和寧緋面面相觑,彼此在腦海中飛快構思圓謊的方法,順便考慮打暈宣恪和衛兵的可能性。
“怎麽辦?”寧緋開啓眼神交流,“宣恪那種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風格,不會放過我們的。”
於夜弦回以眼神:“我現在有點慌。”
寧緋沖宣恪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眼神交流:“不要慌,快想辦法,總不能說我倆是間諜要來放火吧。”
“他是來找我的。”宣恪出示了自己的那張金屬身份卡,在衛兵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收起桌上的三張身份卡,掃了一眼門邊的兩人,示意跟上。
於夜弦沒反應過來:“啊?”
寧緋:“啊?”
宣恪:“跟上。”
還沒反應過來的兩個人有點魂不守舍地跟上了宣恪的腳步,順便在宣處長的背後交頭接耳。
寧緋扯了扯於夜弦:“這個宣恪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於夜弦也不太确定。
“哥。”寧緋拍了拍於夜弦的肩膀,說,“我現在發現,間諜這一行真适合你。”
於夜弦:“為什麽?”
寧緋指指點點:“從不徇私的宣處長,被你變成什麽樣了,我都以為我們要被盤問了,他竟然就幫你把謊給圓了,你倆是不是已經睡過了。”
“沒睡過,你小聲點,一會兒讓他聽見了。”於夜弦給了寧緋一胳膊肘,寧緋嗷了一嗓子。
宣恪回了個頭,兩個人都安靜了,於夜弦雙手捂嘴,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宣處長一路暢通無阻,把兩人給拎到了補給區的臨時辦公室裏,看上去像是一副真的有事要談的模樣。
宣處長的權限大,戰備處直接給他開了間臨時的辦公室,於夜弦和寧茍在辦公室裏大氣也不敢出。
宣處長坐在沙發上,審視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兩個人,臉上擺着的分明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種氛圍說明,宣處長現在的心情很不怎麽樣。
“我……”於夜弦試圖打破僵局。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起碼這個時候還不行。
櫻桃要是在就好了,還能讓宣恪撸兩把櫻桃解氣,可是關鍵時刻櫻桃卻跑丢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那天宣恪接到緊急任務的時候說了什麽來着,讓他乖乖上下班,哪裏也別亂跑,他不僅亂跑,還跑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來了。
現在的局面就是,他編什麽都不太像。
身為間諜,要冷靜,要自信,就算是任務看起來要翻車,也要硬着頭皮給自己創造機會。
於夜弦覺得,宣恪剛才把他隐瞞了說謊的事情,這是不是說明,從來不徇私的宣恪,也是可以賄賂一下的。
那就親自實踐一下吧。
于是於夜弦在寧緋驚恐的目光中站起來,從口袋裏翻出了一顆水果糖,抓着糖紙在宣恪的面前搖了搖。
“幹什麽?”宣恪擡了擡眼皮。
“賄賂你。”於夜弦舉着糖,“要不要?”
除了糖,他想不出別的宣恪還感興趣的東西了。
正在辦公桌邊給自己泡茶壓驚的寧緋手一抖,直接把開水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沒忍住嗷了一嗓子。
這是寧緋見過的最摳門的賄賂,寧緋覺得此事不成。
“要嗎要嗎?”於夜弦把糖搖得像逗貓草,一邊擺出格外狗腿的笑容,“糖給你,你就當我和寧緋今晚的确是來找你的吧。”
“行。”宣恪抓住了於夜弦亂晃的手,從他的手心裏撿走了那顆糖,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宣處長上任以來唯一一次受賄,是於夜弦塞過來的那顆糖,但當場抓獲軍區蹦迪的男朋友,要想讓宣處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顆糖顯然不夠的。
“只有糖嗎?”宣恪還是不太高興。
“你還想要什麽?”於夜弦現在有求于人,特別好說話。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於夜弦愣了一瞬:“啊?”
于是,在寧緋看不到的地方,宣恪扶着於夜弦後背的手,一路往下,在於夜弦的肢體越來越僵硬的時候,隔着衣料,在某個位置輕輕按了一下。
於夜弦輕輕顫了一下,抓緊了宣恪的衣袖,不敢再去看宣恪的眼睛。
戰備區的辦公室,全是冰冷的金屬色調,宣恪的制服整整齊齊,面上絲毫不露,背地裏手卻在搞小動作。
於夜弦就勢在宣恪的肩膀上靠了一瞬,幾乎是貼在宣恪的耳邊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衣冠禽獸這個詞,這麽适合你。”
宣恪直接忽略了這個話題:“你的答案呢?”
“好。”於夜弦忍辱負重。
宣恪輕輕推開於夜弦:“我有工作,你們就呆在這裏,有事稍後再議。”
“那你……”於夜弦抓着宣恪的衣角沒放手,“等下一定別去倉庫附近。”
“嗯,知道了。”宣恪完全沒問緣由,說完話就關門離開了房間。
寧緋已經懵了,他以為自己要暴露了,以為自己的間諜生涯要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這兩個人的奸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
他弦哥好像真的泡走了別人家的重要官員,而且這不僅僅是奸情這麽簡單了,這看起來是要策反的節奏。
明顯動機不純的兩個人,宣恪竟然真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寧緋深呼吸:“你們這是……”一個像昏君,一個像妖妃。
“能不感慨了嗎。”於夜弦很氣,“趕緊出去幹活,沒看到這是我賣身換來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