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十五
四月末的時候,宮牆內的桃花開了,花團錦簇的,熱鬧得喜人。
皇帝的病也有了些好轉,太後近來親手調制了凝神安眠的香,讓他入夜就點上,倒是多了幾夜好眠。
這一夜皇上已經睡下,太後還守在一旁撥弄香爐的時候,來了個青衫的客人。
來人比所有人預料得都要早些。
從琅琊閣到金陵的路程,慢行的馬車要花兩個月,他能此時到來,說明是騎馬來的。
靜妃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形容和他第二次出現在金陵時候的分別不大,因為趕路的緣故肩上還帶着些漏夜行路的露水,臉上卻多了些血色,衣衫也不似往日那樣輕裘長衫,而是一身便于騎馬的青色布衫。
“靜姨。”
只兩個字,一室內兩人久久無話。
許久太後擦了擦眼睛,仍然壓不住顫抖的聲音,“算起來你收到信後也要五月中才能到……你如何現在就到了?”
梅長蘇低頭笑了一下,“騎馬,中途都是飛流帶着我的,倒不覺得疲累。到了金陵,我讓他去辦別的事了。”
太後知道他口中“辦別的事”是什麽。
景琰雖然可以學會忍耐官場制衡和權謀,他身邊那些人裏也都是剛正清廉之人,這些人不懼怕明道明槍的敵意,但對于宵小之徒的陰謀暗算仍然不懂得如何應對防備。
梅長蘇卻知道如何扼住那些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的小人的咽喉。
此次應該有些人先他一步入了金陵,只十來日的功夫,原本沸沸揚揚的議論之聲就漸漸平息了下來,加之那些所謂的兇兆也在一些名士口中變成了否極泰來的象征,原本浮亂的民心也重新安定下來,重回和樂。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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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要說話的時候,內室裏似乎睡夢裏的人咳嗽了兩聲,梅長蘇的身體就是一動,目光也飄過去了。
太後退了一步,輕輕嘆了口氣,“去看看他吧。”
因為安神香的緣故,景琰睡得很熟,梅長蘇靜靜的坐在他的床榻邊看着他,見他睡覺時也是緊緊的蹙着眉,不由伸出手指在他耳後撓了兩下。
景琰那裏怕癢,迷糊着狠狠攥住了他擾人清夢的手,但眉頭也松開了。
這一攥,就再沒松開了。
想是因為這次握住的手夠暖吧。
梅長蘇也任他攥着。
太後笑道,“你當日重病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把拉住景琰的手。他掙脫不開,足足守了你一個晚上。如今是倒過來了,也是公平。”
“靜姨,我要帶景琰離開一陣子……去外頭看看,就我們兩個人。”
太後愣了一下,并非是全是因為驚訝,而是眼前的光景讓她想起兒時兩個人也是如此,林家小殊興沖沖的拉着景琰來自己面前,兩對烏溜溜的眼睛興奮的擡起來看着自己,說要結伴出去城外闖蕩幾天。
那時的自己可沒答應,“再等些年吧。”
這一等,就過了二十幾年。
碧落黃泉的二十幾載,伴着他們的親人裏有人已經化為白骨,當年的孩子已經年近不惑了。
“以前您總說我們還小,不讓我們出去……現在,我們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梅長蘇淺笑着學着兒時的口吻,“您放心,我們不去危險的地方,我想帶他去廊州看看。”
她看着他們緊緊攥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眼底的淚一滴滴的落下,嘴上卻笑着,也學着舊年的語氣,“去罷。你們兩個在一塊,可不許打架。”
“我哪兒打得過他。”
“那也不許欺負景琰。”
“好難得您幫着景琰說話,”梅長蘇笑了,“這麽多年,每次我倆打架,您都是幫着我數落景琰的,我倆闖禍您也只罰他一個。”
“因為處罰景琰管用啊,罰你的話你不痛不癢的,可若罰了他,你也就記住下次不犯錯了。”
林殊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這個溫婉和順地淺笑着的女人——原來她才是最早察覺這段感情的人。
“你倆在一塊兒,我是不擔心的。能和你出去看看這大山大河,是景琰一直的願望。”
“這麽多年,你們都被太多的東西牽絆住了。”
“好在現在也不晚,帶他走走吧。不必急着回來,宮裏有我,朝上也都安排好了,不會出什麽亂子的。”
“……是。靜姨,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