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針
楊明枝看到“汐汐”兩個字,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舍友問:“買的球拍?”
楊明枝沒答,依舊立着沒動。
舍友走近,看到包上金色的簽名,說:“林丹?!我記得江老師贏來的球拍也是這樣的。不會是……?”
舍友拿肩碰了碰楊明枝的肩膀,別有深意的笑着說:“你和江老師很熟哦。”
“是挺熟。”楊明枝忙把紙條重新放到球拍包裏,淡笑說,“但這球拍只是我替別人還而已。”
“好吧,我以為是江老師借你的。”
楊明枝臉上微笑着,心裏卻盡是陰霾。她高中跟江璟好的時候,江璟一直叫她“明枝”,疊字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她比江璟年紀大的原因。
下午,楊明枝敲響了江璟的辦公室,聲音咚咚地發響,楊明枝的手骨節都有些疼了。以前她來見江璟,她總是擔心很多,她往往都會躊躇一下才會敲門,但今天她心裏有些氣,所以這門敲得毫不猶豫,力道也重。
辦公室裏只有江璟一人,說了“進”之後,正拿起了杯子想要喝水,但楊明枝突然出現在眼前後,他拿起的水杯停在了嘴邊。
楊明枝單手抱着球拍,也沒有打招呼,直接說:“有人讓我還給你。”
楊明枝手裏抱着的那副球拍很明顯就是他剛送出去的,江璟将水杯放在桌上,把球拍接過來說:“謝謝。”
他将球拍放到辦公桌上的邊上,什麽都不問她,甚至是臉色都沒有變化,而且是又重新将放下的水杯拿起來。
楊明枝心裏寒意四起。以前他對她不是這樣的啊,他陽光,他溫暖,他讓她如沐春風。
她問:“你現在就那麽不願意跟我說話嗎?”
她話裏帶着顫音,江璟回頭,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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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楊明枝低頭,譏笑了幾聲。她找他看論文,他全程默默地把意見寫在文檔上,也是鮮少說話。
楊明枝歪起頭來看她,說:“江璟,你喜歡她,是嗎?”
“明枝,你想太多了。”江璟語調沒變,但聲音深沉有力。
這聲“明枝”叫到了楊明枝心坎裏。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再次叫她的名字,聲音變得更男人了,但總的來說還是帶些溫柔的。
楊明枝知足:“以前的事,對不起。”
“明枝,我已經不在意了,你也不用耿耿于懷。”江璟說。
楊明枝低下頭,略彎了彎嘴角,只說了聲:“我走了。”
出了辦公室的楊明枝是跑着出醫學院的,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擦幹淚。
這聲對不起遲到了有十年,這十年裏,楊明枝從沒放下過,可如今他卻說了一句“我已經不在意了”。
他不在意了。
不在意她曾經抛下他,讓他一個人去了國外;不在意她在他面前撒下的謊;同時,也不在意那段感情了。
可她記得,她有等他回來,想再次跟他解釋,也憧憬過未來。
辦公室裏的江璟慢條斯理的放下水杯,他剛說的話都是真心話。
他去國外的第一年,心裏放不下楊明枝,可又不喜歡楊明枝兩次三番地跟他撒謊,但随着時間推移,這一切好的壞的都慢慢淡化,然後變成只是屬于青春一小段回憶。
就只是回憶。
再次看到楊明枝。江璟心裏很平靜,他只感慨時間讓大家都變了模樣以及尴尬的重逢。他以為楊明枝也是這麽想。
但是,楊明枝今天這一番問題又讓他重新審視,楊明枝恐怕不像他那麽想。
江璟打開球拍包,裏面的紙條還是在的。
他跟徐汐打過去電話,過了好一會,徐汐才接聽,而且只聽着那頭輕聲“喂”着。
江璟問:“在哪呢?”
徐汐看了看臺上正在激情滿滿的主講人,沒舍得走,她将頭低到桌檐下,繼續啞聲說:“我在聽人壽保險公司的宣講會,我不跟你說啦,微信裏頭說。”
“你在哪聽?”江璟沒放過她,又問。
“圖書館報告廳,怎麽啦?”
“沒事。”
說着,江璟把電話挂了。
滴一聲,那頭沒聲了。
徐汐感受到隔着屏幕的怒氣,她雲裏霧裏的重新坐好,繼續聽宣講會。
她要重新找工作,總在學校裏待着看論文寫論文代課做課題,沒什麽意思。
臺上的人公司的保險業務,有人壽險,重大疾病,教育險等等,接着來了一個抛磚引玉,就聊起了公司使命。聽他的意思是,好像有了保險,人類再無後顧之憂了。可說白了,這還還不是資本家的一張嘴。
幻燈片上寫了教育險的具體業務,即在孩子年滿十八歲之前,父母可為孩子每年投保兩千元,孩子考入大學後可開始領取保金,大學畢業後還有兩萬元的創業基金,看上去挺合算的,但如果以每年5%的貼現率來計算的話……貌似是賠錢買賣。
徐汐正在腦裏默算,可桌上的手機響了,打斷她的思路。她懊惱着看向手機屏幕上,顯示地又是江璟的大名,她怒氣立馬散了。
她再次貓下腰,将手機放在耳邊。
“出來一下。”江璟說,“有事跟你說。”
挂掉電話,趁着臺上正在放視頻短片,她半貓着腰偷摸得鑽出去。
江璟就在門口一旁站着,手上拿着羽毛球拍。徐汐大概也能猜到是什麽事,只是江璟看起來臉有些冷啊。他說:“怎麽着啊,還非得我親自給你送過來。”
幹嘛啊,這是。
她不就是沒收嗎?
江璟前走了幾步,把球拍遞過去,說:“拿着。”
徐汐向後退了退說:“哥,我不好意思。無功不受祿。”
“我讓你拿着。”
徐汐接過來後就抱在了懷裏說:“……收就收,反正吃虧的不是我啊。”
江璟說:“以後不能把東西随便給人。”
“我也沒給別人,我就是讓那個姐姐幫忙送了一下。你們醫學院鬼氣森森的我不敢進去。”
江璟表示理解。
但是她怎麽那麽會挑人呢,偏偏挑到了楊明枝。
送完了球拍,江璟不再過多停留,原路返回。此時此刻,實驗室裏的學生略失落地問沈怡:“江老師今天不來嗎?”
“應該來吧,我說是應該,他沒說不來,但他好像又不會遲到。”沈怡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準确答複。
“江老師今天奇怪,平時都是他老人家最勤奮的。”
……
徐汐抱着球拍重新回到報告廳,繼續看宣講會,也納悶江璟專程跑過來送球拍這件事情。
直到回了宿舍,打開包,她看到裏面的紙片,才明白這怎麽一回事。
但是,江璟跟她道歉?
道歉不應該是她的事嗎?那天她突然跟人生氣,把人丢在了半路上。
還跟她說謝謝?
能成功開導沈怡也是因為他自己本身是個不錯的人,更何況,她根本沒費多少口舌。
晚上的時候,沈怡跟徐汐發消息說:[宋老師已經幫朱娜找了心理醫生,徐汐姐你不用擔心朱娜了,有人替你操心着。]
[好。]徐汐喘了口氣。葬禮是宋少柏幫忙辦,找心理醫生也是宋少柏幫忙找,看來宋老師真的是熱心腸,如果有機會她要為自己以前錯誤的判斷向宋少柏道歉。
十一月,空氣明顯冷了許多。徐汐已經連續兩個星期早起乘車去市中心上班了。她一般都是直接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裏,頭一歪,她還能好好地再睡上一覺,即使公交車一路颠簸。
但今天她沒能入睡,因為她在公交車上碰見了何聞。
徐汐笑笑:“早。”
“早啊。”何聞挨着她坐過來,也帶過來了些涼氣,又說,“昨天工作沒幹完,只得今天去早一些。”
他摘下眼鏡,因為鏡片上都是白蒙蒙地水汽。他沒帶眼鏡看向徐汐,又問:“聽說你又找了工作?”
“嗯。”她心底心想,他還是戴上眼鏡更好看。
何聞問:“什麽公司?”
徐汐答:“還是證券公司,在市裏離學校比較遠。”
何聞略驚詫,說:“又是證券公司?我還以為你之前辭職是因為不喜歡證券公司的環境呢。”
“沒有。那是眼睛不舒服,醫生讓我注意多休息。”
“你走了之後,經理還念叨過你,說你聰明。”
徐汐點頭。
車裏暖氣開的很足,徐汐穿了一大件羽絨服,她縮在角落裏,暖暖和和的,她本來可以是舒舒服服睡上十幾分鐘的。
車快要到站,徐汐慵懶地直起了腰,又四肢僵硬着将包挂在肩上,準備下車,并不停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她在地鐵上還可以再睡一會。
江璟在最前面握着扶手,但作為少數的高個子,他還是能露出一個頭。
她半耷拉着眼皮站起來,車裏塞滿的人群堵住她的去路,她站在最後一排無奈遙望了一下車廂,正是在她精神萎靡不振的時候,忽然望見。
車停了,徐汐從人群裏擠出去。車駛走,在站牌前激起了一陣寒風,徐汐沒有即刻走,而是目送着車遠遠離去,徐汐徹底清醒了。
今天早上真神奇,她覺得何聞像脫了铠甲的天兵,沒了神氣,甚至,她覺得何聞話太多了,她總是在盼望着對話的結束,她只想睡覺。
而對于江璟,她發覺很久不見了,雖然她每天回宿舍都會經過醫學院,卻沒遇到過。她也很久沒跟江璟說過話了,哪怕只是在微信上的聊天。
可是又有多久呢?
算下來,其實也就是半個月多點而已。
她打開微信,給江璟發了消息:[哥,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