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針
宿舍裏,只有三個人,徐汐、韓若、黃思思,範曉甜在老師那幹活還沒回來。所以這麽一看,她更顯地勢單力薄了些。
徐汐桌子上還放了幾顆費列羅,每顆都有半個雞蛋大,耀武揚威似的。
“謝了。”徐汐剝開糖紙,将一整顆放進嘴裏塞得滿滿的。嘴裏都是甜的,可她心裏卻全都是酸的。
韓若正在精心地收拾打扮,看樣子晚上是要去約會。
徐汐問:“你倆什麽時候好上的,前不久不還說人何聞不行來着?”
“今天吧。但我沒有說何聞的不好,我覺得他還不錯,挺照顧人的。”韓若一邊說,一邊換上一條新裙子,又問徐汐,“聽何聞說你辭職了?”
“辭了。”
“何聞說經理挺重視你的,為什麽突然辭掉。”
辭職的真正原因是她沒法天天對着何聞這塊想吃但卻吃不到的肥肉還要裝作素食主義者!
這能說嗎?
當然不能說。
徐汐答:“想辭就辭了呗。”
另一邊的黃思思大驚:“一畢業就拿年薪二十萬,說辭就辭了?”
韓若斜眼見徐汐癱在椅子上,手裏把玩着糖紙,完全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樣子不是很開心,而且話裏頭的意思是:跟你沒有關系,我沒必要告訴你!
韓若不再多問,因為她心裏明白,徐汐只是看起來溫和乖巧,骨子裏和範曉甜是一挂人,聰明但我行我素。
黃思思卻看不清局勢,又說:“徐汐,你怎麽連句祝福的話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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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韓若也覺得黃思思太多嘴。
徐汐身子一頓,将手裏的糖紙扔掉,心裏酸酸的身上充滿了力氣,現在她十分有信心,如果打架,她是能打贏的。
但,文明社會,以及為了她當縣長老爹的清名,還是要忍了。
徐汐只說:“不是誰都像你話這麽多。”
宿舍裏頓時又沒了聲音,徐汐在宿舍裏待的難受,就從座位上起來換了一身黑色的運動衣,可眼角瞥到一旁穿着鮮豔花裙子的韓若,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操場上人挺多,很多跑步的,但中間還夾雜了不少情侶,對對都像何聞和韓若,對對都刺眼睛。
徐汐就一直慢跑,把一對又一對的情侶甩在身後,以一種“老娘獨身,渾身輕松”的姿态跑在前面,這樣她心裏卻會好受些。
江璟挺喜歡打籃球,醫學院裏有幾個研究生前一陣總喜歡叫江璟一塊去,但最近一個月都沒叫過他了。江璟已經十分确定自己被不明不白地抛棄了。
十點半的時候,江璟從實驗室裏出來才看到學生發來的兩條消息。
第兩條消息是九點發過來的,一張圖片和一段文字。江璟沒點開圖片看,只看了那段文字:[江老師,你看你不在,我們還是有一名忠實女粉絲的。]
江璟說:“人家可能跑步跑累了,就歇下腳。”
那邊很快回複:[江老師,這怕等你呢吧。在這坐了一個小時了,現在挺晚了操場上人不多了,她還沒走。我們幾個是講也不敢講,問也不敢問。]
緊接着又是發過來一張圖片。
江璟點開圖片看,國旗下坐着的女孩是徐汐,雙手拖着下巴,目光癡癡的望着籃球場。
江璟問:[現在走了嗎?]
那學生回:[不知道,我們剛到宿舍了。]
江璟有徐汐的電話,但打過去卻沒打通,他就又打過去一次。
徐汐的手機一直在包裏震動,自己在宿舍的黃思思聽見了但不好去接。
江璟覺得徐汐也挺大的人了,自己待夠了會自己回去。但出了醫學院,江璟忽然就又想到那天喝醉了徐汐,萬一想不開又去喝個爛醉,對她眼睛是真不好。
醫學院門口整齊排列了幾輛共享單車,江璟最終還是騎上了一輛決定去看一眼。
在操場上坐着的徐汐注意到操場上人已經少了許多,她也應該回宿舍了。
但想到韓若的甜蜜,徐汐心裏就一直泛酸,所以她就一直在外面待着,還沒有想過回去。
自行車不能進操場,江璟就徒步穿過綠油油的足球,前方的國旗下還坐着徐汐,背對着操場,一動不動地像具雕塑。
今天下午還在他身前得瑟來着,晚上就又郁悶成這副模樣。
江璟突然就好奇,徐汐到底是為了怎樣的男孩子傷心。他走過去,單指敲了敲徐汐的頭,然後走到她正面說:“我讓你鍛煉身體,你跑步了嗎?”
他以為徐汐正為情流淚呢,但結果沒有。
說實話,心裏正煩的時候,尤其是為情所傷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個帥哥絕對是一劑良藥。但可惜,這帥哥是她哥,徐汐不能胡來。
江璟就這麽看着徐汐眼裏亮了一下,然後很快就又暗下去。
“是誰欺負你了嗎?”江璟見他蔫蔫的,就問。
“誰敢欺負我啊。”徐汐深吸一口涼氣。
“那怎麽跟受了欺負似的?”
徐汐突然又擡頭,眼裏閃着精光問:“你覺得以我這副模樣會像受欺負那種嗎?或者比如說,像林黛玉一樣,弱柳扶風?”
“現在風也不小,也沒看見你倒。”
“也是啊!”徐汐就又托腮。
“是什麽是。”江璟看着徐汐身上穿着短袖,兩臂抱着,凍得縮成一團,就又說,“你要預防感冒。感冒來了,有時眼病也會跟着發作。”
徐汐想起來,她眼病就是伴随感冒發作的,當時她還一邊流鼻涕一邊擦眼淚。她卻突然笑了說:“這麽說,看來我是真的柔弱哈。”
江璟又敲了敲徐汐的腦袋說:“這裏面是不是真有水。”
說着,江璟把褂子披在她身上。
身上一下子暖烘烘的,徐汐都舍不得脫。她憨憨地咧開嘴角,這才問:“你又不住這邊,怎麽來這了?”
“路上說,你先起來。我時間寶貴。”江璟突然嚴肅,拿出了老師的派頭。
徐汐站起來拍拍屁股,跟着他往操場的出口走。
江璟送她回宿舍的路上,把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她,末了補了一句:“怕你再去喝酒,眼病再犯了,我牌子就立不住了。”
“……”
江璟雖是這麽說,但在旁邊的徐汐身上披着哥哥的衣服卻很舒服,連跟着心裏也漸漸回暖。
這幾天接連發生了許多事。
無故曠工後,徐汐去到公司的時候,經理臉色很難看。但徐汐已經做好了決定,她要辭職。
她把辭職信交給經理的時候,經理臉一陰,然後是接連二三數落了她幾句,然後又讓她考慮。
但徐汐态度堅決,說要辭就是要辭,油鹽不進。
經理遲疑了一兩秒,就拿起筆在紙上重重的簽上字,好似要把紙劃破似的,簽完把筆扔在了桌子上。
徐汐臨走前,還去了一趟辦公室,說是要拿東西,但其實是想最後看一眼何聞。
那時何聞正忙,看到她出來,朝她送了一個笑臉問:“沒事吧。”
“沒事,我辭職了。”徐汐臉上擠出笑,從自己辦公桌上裝模作樣的拿了幾樣小東西。
她跟同事們告別時咧了一口小白牙,而同事們都傻愣着,直到經理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命令她們工作。
徐汐拿着自己的東西獨自走在長廊裏,将其他的一切抛在身後,同時還有她心裏的何聞。今天能再看到何聞對她笑就足夠了,不奢求了。
後來徐汐去辦公室找自己導師,當即把自己辭職的事也說了。
導師是個女教授,姓華,臉總是冷冰冰地,說話也不跟人留情面,但敬業程度沒人比得上她。
聽到徐汐辭職的消息,華教授皺着眉頭,臉上有些驚愕,随後就問:“為什麽辭掉?實習期工資6000,實習期過後,年薪二十萬,你說一個合适的理由?”
徐汐說:“我不喜歡這工作。”
老師說:“徐汐,你幹什麽事沒點耐心怎麽能行?你去這家公司了才兩個月,學到了什麽東西?現在說不喜歡着實太早。”
老師話裏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徐汐當時認真聽着,雖然沒有為此後悔,但卻真感覺到了很多人在為她的所作所為嘆息,比如經理的、老師的、黃思思的。
每個人都不知道,在她心裏藏着一個何聞。而且他們每個人的嘆息聲都萦繞在徐汐胸口,揮之不去。
如果辭職這事讓她奶奶知道了,徐汐一定會再次被罵:“像你這麽任性嬌氣,一點苦都吃不了的,哪個男人受得了你。”
韓若應該是她奶奶心中理想的那種媳婦,溫柔體貼,做事細致入微。
所以,其實這幾天徐汐也一直在反思,何聞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她太任性太嬌氣了。一直這麽想着,徐汐都開始懷疑自己。
“哥,你覺得我說辭職就辭職,是不是太任性了?”徐汐問江璟。
“你後悔了?”江璟偏頭問。
“沒有,我不後悔。別人都在為我後悔,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該檢讨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江璟笑了一聲:“你才幾歲,還人生呢。”
“……”
江璟見她一臉苦相,也不忍心再寒碜她,做回好人,說:“我媽以前在單位上因為一點小事跟同事鬧得不愉快就把鐵飯碗給辭了,我其他阿姨也都說她任性。”
“那是阿姨有資本啊,阿姨那個年代就是大學畢業,還怕找不到其他好工作。”
“所以,你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