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子一晃,兩年時間過去了。這一年的春天,蘇深雪又生下一個女兒,取名敏娴。
擁有一兒一女,以及一個愛她惜她的丈夫,蘇深雪真的覺得非常的幸福。
可日子越是幸福,她越是心事重重。不為別的,只因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幾時會離開這裏。
她原是周家人,是來報答陸家恩情的。雖說直至現在,她仍看不出陸家對周家施了什麽恩,但她幫助陸功勤順利報了母仇,拿回他應有的,卻是事實。
如今她幫了他,又替他生下一雙兒女,想必恩情已經報完了吧?
那麽,接下來呢?報完恩情,她是不是要走了呢?
在現代,家人等着她,而她的「身體」也等着她。她曾想象過各種的畫面,在現代,她猶如睡着般躺在醫院裏,她沒死,卻沒了意識,因為她的靈魂在這兒,而那具身體正等着她的靈魂回歸。
她的家人都沒放棄吧?他們都在等着她醒來吧?如果她一直沒回去,看着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沉睡并衰老,他們會是多麽的痛心?
可如今,她在這裏也有着割舍不了的牽挂,她又該如何是好?
她該祈禱早日回歸現代?還是祈禱一輩子待在這裏,看着孩子長大,陪着心愛男人終老?
看着襁褓中的女兒,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因為為人母,她更能明白母親的心情。想到她的母親正在現代等着她,她真的很難過,很愧疚。
「深雪?」陸功勤走了進來。
她趕緊抹去眼角的淚花,「什麽?」
陸功勤走過來,見她眼眶紅紅的,忙問:「怎麽了?你在哭嗎?」
「沒有。」她勉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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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功勤看着睡得正香的敏娴,沉默了一下。
他坐了下來,深深的注視着蘇深雪,猶豫了幾秒鐘,像是在思索着該不該說,該不該問,最終還是開了口
「深雪,為什麽我覺得你不快樂?是因為我嗎?」他輕輕的握着她的手,不安又歉疚的看着她,「我沒讓你感到快樂或幸福嗎?」
蘇深雪一聽,緊張而認真的說:「不,不是你以為那樣。」她反握住他的手,緊緊抓着。
「若真是我想錯,為什麽你常常若有所思,露出悲傷的表情?」
「那是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就算解釋了,他是否能明白理解?
「如果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改。」他說。
她搖搖頭,伸出雙臂圈抱着他的頸子,将臉靠在他肩窩處,「不,你很好,你真的很好,而我也覺得很幸福。」
「既然如此,為何你不快樂?」
「也許是因為太幸福了吧。」她說。
他一愣,「我不明白。」
「因為太幸福,所以害怕幸福很短暫……」說着,她的聲音有點啞。
聞言,他輕輕的拉開她,注視着她的臉龐,然後微微蹙起眉心,「是什麽事讓你這麽想?因為你娘跟我娘都走得早?」
「或許吧。」
比起穿越時空這種事,這樣的理由,她想他較能接受。
「深雪,那種事……不是凡人能決定的。」他蹙眉苦笑,「那是天意,你知道嗎?」
「我知道,所以我擔心有一天……天意會讓我離開你們。」她說着,眼眶不自覺的又紅了。
陸功勤心疼的、愛憐的凝視着她,然後笑嘆一聲,「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麽多愁善感的人。」說罷,他将她撈進懷裏,緊緊的環住。
在他懷裏,她安心也感傷。
如此溫暖的懷抱,她能擁有多久?會不會有一天,她再也觸摸不到也感覺不到?
「深雪,不管天意為何,在那一天來到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的珍惜你,讓你幸福快樂。」
「嗯。」他溫暖又充滿愛的承諾,讓她暫時忘卻煩憂。
她偎在他懷裏,輕聲的說:「通殺,我愛你,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那絕對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不管我在哪裏,你要記得我愛你,而我……也會一直愛着你。」
聽着她這些話,陸功勤真覺得她實在太多愁善感。
但他想,也許是因為她變成母親之故。
「我明白,不管你在哪裏,我也會愛着你。」他說完,低頭在她額頭上輕吻一記。
敏娴三個月大的時候,周鑒從丹陽來到京城探望。
看着可愛的外曾孫跟外曾孫女,周鑒臉上的笑意不曾褪去。他原是嚴肅的人,可看着孩子,他的表情變得溫和而溫暖。
這晚,他把陸功勤跟蘇深雪同時找來——
「功勤,深雪,我有件事要同你們商量。」他說。
見他神情凝肅,夫妻倆猜想他要說的是件必須認真面對的事情。
「外祖父,您說吧。」
「是這樣的……」周鑒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有點難以啓齒,不過,為了周家的香火,我不得不厚顏提出請求。」
聽他以「厚顏」形容,兩人互看了一眼,心想事态果然嚴重。
「外祖父,」蘇深雪淡然的注視着他,「有話直說無妨。」
周鑒未語先嘆,「我這輩子只娶了你外祖母,她早逝,我們只生了兩個女兒,」說着,他看着陸功勤,「你娘親早逝,只生了你,你鳳儀姨母跟姨父又膝下空虛,所以周家可說是無後了……」
聞言,陸功勤跟蘇深雪心頭都一緊。
周鑒又輕嘆一聲,「周家幾代基業若無後人可繼承,我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外祖父,這事……我們能幫上忙嗎?」陸功勤問。
他擡起眼簾直視着陸功勤,「我此趟前來正是為了此事。」
「願聞其詳。」
「功勤,深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讓敏娴姓周。」他說。
「咦?」兩人一怔。
「在敏越出生之時,我便有過這個想法。」周鑒誠實的說,「但敏越是陸家這代第一個孩子,又是男孩,要他姓周,不只對你們及陸家先祖抱歉,對他也不公平,所以這次敏娴出生,我才會……」
聽到這兒,蘇深雪突然靈光一閃,隐約意識到某件事。
「外祖父,您是要敏娴姓周,繼承周氏當鋪嗎?」她瞪大了眼睛。
周鑒點頭,「正是如此。」
她從小到大所聽到的是……周氏當鋪都是女人當家,所以當她來到這裏,發現當家的是個男人時,她曾經感到困惑。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當家的都是女人呢?又是為了什麽原因,當家的都是女人?從前她搞不清楚,現在……她突然懂了。
原來是如此。
族長對她說,身上有銅錢胎記的女孩都是來報恩的。當時,她以為她是來報陸家恩情,但原來……她才是那個施恩周家的人。
她穿越并宿在蘇深雪身上,然後嫁給了陸功勤。正所謂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她嫁了陸功勤,便是陸家人。所以她幫助因誤收朝貢而惹禍上身的周家時,其實是以陸家媳婦的身分幫上忙的。
這麽說來,确實是陸家幫了周家。
現在,她又讓自己的女兒姓周以繼承周氏當鋪,使周氏當鋪的基業及香火得以延續……一切正如周湘當時告訴她的那般。
原來這就是陸家對周家施的恩,原來她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她明白了,她懂了,她想,她不會也不用再回去了。
她本來就屬于這裏,屬于陸功勤。她哪裏都不用去,也不會離開他及孩子們。
「好!」她沖口便答應,毫不猶豫遲疑。
她的幹脆讓周鑒及陸功勤都吓了一跳,他們原以為她會猶豫,會掙紮,會考慮。
可她沒有,她一口答應,而且是樂意答應。
「深雪,你真的……答應?」周鑒難以置信。
她用力點點頭,「是的,我願意讓敏娴姓周。」
「你一點都不覺得……」
「不會,一點都不會。」她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不管她姓周還是姓陸,都是我蘇深雪的女兒,那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她身上流着周、陸、蘇三家的血,姓什麽并不那麽重要。」
「深雪?」陸功勤驚異的看着她。
「讓敏娴繼承周氏當鋪吧!」她自信滿滿的說,「我的女兒有那份能耐,而且我會把她訓練成一個能幹的女當家。」
周鑒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欣慰不已。
「深雪,我太感激你了。」周鑒激動的道:「我替周家先祖感謝你的無私及寬容。」
「外祖父,您言重了。」蘇深雪沉靜的一笑,「也許這正是我來到這人世間的目的。」
陸功勤聽着,深情的、感動的注視着她,「深雪,你來到人世間絕對不只是為了這個,因為……是你的存在圓滿了我的人生。」
她心頭一緊,回望着他,欣喜安慰的眼淚已在眼眶裏打轉。
敏娴在斷奶後,便被接至丹陽,由周鳳儀夫妻倆撫養教育,并栽培她成為周氏當鋪的未來女當家。
又一年過去,蘇深雪生下她與陸功勤的第三個孩子。他是個男孩,名叫敏行。
再隔兩年,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出生。是個女孩,蘇深雪為她取名敏恩。
她為女兒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在敏恩的左肩後有個小小的銅錢胎記,一如當年自己頸後的那個。
當她看見了這個銅錢胎記,便知道敏恩亦是來報恩的孩子。終有一天,敏恩會像她一樣前往某個地方報恩。
敏恩不是離開他們,而是她有着自己的使命。
于是,當敏恩漸漸懂事,她便開始帶領她了解生命的開始及結束與生死無關,而是有着其意義。當人們了解了生命的意義,就不再懼怕生死。
她也把許多未來的事情在生活之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告訴她、教導她,便是希望将來有一天她去了她感到陌生的地方,不會感到害怕、沮喪或無措。
幾年後,蘇雷遠一如當年所說,決意退隐山林,過起閑雲野鶴般的生活,風曉特意來了一趟京城,請陸功勤跟蘇深雪回向陽去接管賭坊。
陸家在京城的物業一直都由陸功勤親自打理,如今要他回向陽,他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風曉,」陸功勤對風曉寄予厚望,「不如先由你頂着吧。」
「不成。」風曉搖搖頭,「我要嫁人了。」
「什麽?」陸功勤跟蘇深雪都驚訝得眼珠子快凸出來了。
「怎麽?」已經年過三十的風曉挑挑眉,「我不能嫁人啊?」
「我一直以為你……你喜歡的是……」陸功勤吞吞吐吐的說,「女人。」
風曉輕啐一記,「誰告訴你的?我雖然做男人的打扮,可我還是個女人。」
知道年過三十的她終究有了歸宿,蘇深雪很替她高興。「風曉,對方是誰?」
「是城西賣餅的張三郎。」提起未婚夫婿,風曉臉上略帶羞色,「他五年前死了老婆,一個人拉拔三個孩子……」
城西賣餅的張家,陸功勤跟蘇深雪都不陌生。算算,張三郎今年快四十了吧?
他是個老實人,年輕時便跟妻子一起擺攤做買賣。夫妻倆攢了一筆錢後便頂下一間鋪子,生意不壞。
風曉不年輕了,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實屬幸運,兩人很替她開心。
「張三郎是個勤奮努力,忠厚老實的男人,你能嫁給他,定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蘇深雪掩不住歡喜,拉着她的手,「風曉,恭喜你。」
向來帥氣猶如男子的風曉露出嬌羞表情,「謝謝小姐。」
蘇雷遠歸隐,溫立山也跟着他縱情山林,風曉則要嫁人了……看來,蘇氏賭坊還真找不到可以接掌的人。
雖說陸家的物業也很重要,但嚴格說來,陸家的那些生意都不需要陸功勤親力親為。收租啦、修繕什麽的這種事,找個信得過的、能力夠的人,就能代勞,可賭坊的生意可不是随随便便找個阿貓阿狗就能幫忙的。
陸功勤在蘇家待了十年,習得不少高超的賭技,從前溫立山還常常要他去做莊家呢。至于她,她當年只十幾歲時,就被稱為女賭神,賭技自然不在話下。
眼前,接掌蘇氏賭坊的人選,除了他們夫妻倆,再無別人。
「小姐,老爺說他知道陸家的物業也需要通殺打理,所以他不勉強。」風曉說。
她微怔,「什麽意思?」
「老爺的意思是……如果你們不打算接管蘇氏賭坊,就把賭坊結束了。」
聞言,蘇深雪心陡地一震,直覺反應的叫道:「不行!」
蘇氏賭坊是爹一生的心血,他就是舍不得才将它交托給他們夫妻倆,如今怎能說結束就結束?
「深雪?」陸功勤疑惑的看着她,「你……」
「咱們回向陽去。」她直視着他的眼睛,堅定而強勢。
「回向陽?可是……」
「通殺。」她打斷了他,而且叫他通殺。
這些年,因為他已經是陸家的當家,因此她已改口叫他的本名功勤,免得別人聽了笑話。可只有在一種情況下,她會叫他通殺那就是……她要他乖乖聽話的時候。
他濃眉一糾,「什麽?」
「當年你曾說過不論我在哪裏,你都要陪伴着我,不是嗎?」她問。
「嗯。」他點頭。
「那麽,我決定回向陽。」她直視着他,「你去不去?」
陸功勤微頓,「可是京城的事情……」
「陸家的家業主要是收租,只要找個可信的人,便能處理。」她說:「日後,我們只要偶爾回來便行,可賭坊的活兒,可不是尋常人能勝任的。」
陸功勤沉默着,若有所思。
他十二歲便跟蘇深雪在一起,不曾分開。在他還不知道自己是陸功勤前,他便打定心意要伺候她一輩子——直到她不再需要他。
而如今,她需要他,他又豈能推托?
再說,若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此時此刻的他,不也就在向陽幫着她打理蘇氏賭坊嗎?
見她心意已決,他似乎只有點頭的分了。
見他沉默不語,一臉為難,蘇深雪有點急了。他不肯嗎?他的意思是她一個人回向陽,而他繼續待在京城?
喔不,她不能想象沒有他的日子,她已經習慣每天睜開眼睛便看見他。她習慣他在早晨替她披上外衣、給她一杯熱茶。她習慣他在她懶得動時幫她脫衣卸履,她習慣他寵她、疼她、照顧着她,她就愛那種被呵護着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很霸道,可她也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會依着她。
「欸,」她推了他一下,「你究竟跟是不跟?」
他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閃亮,「跟。」說着,他爽朗的咧嘴一笑。
就這樣,陸功勤跟蘇深雪跟敦王趙慶羽借來一名親信,代他們打理京城的物業。交接完畢,他們便帶着三個孩子回到向陽,夫妻同心,合力經營着蘇氏賭坊,幾年時間,更擴展版圖,在丹陽及京城也各開了兩家。
敏越十七歲那年,他們夫妻倆讓他回到京城打理陸家物業。兩人帶着敏行跟越恩繼續在向陽深耕。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一轉眼又幾年過去了。
在陸敏恩滿十七歲的這年,她突然在睡夢中離開人世。
陸功勤、敏越、敏娴、敏行,還有陸府上上下下都因為她的猝逝而傷心不已。
但只有一個人,冷靜而淡然的看待這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那便是蘇深雪。
做為一個母親,她比誰都痛,但因為她知道……敏恩不是消失在這個世上,而是到了另一個時空,她還能堅強面對。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今日的結果。
敏恩是為着某個目的而來的,如今她便要踏上另一段人生的旅程——一如她當年來到這兒一般。
夜裏,她走進房間,看見陸功勤靜靜的坐在窗前,手裏拿着一個木盒子。
木盒子裏是敏恩從小到大畫給他的生日卡。
敏恩是被她以特殊的教育方式教養長大的孩子,她懂的、會的、做的,是敏越跟敏行都不會也不懂的。
她靜靜的站在那兒,只見陸功勤擡手拭淚。
看着,她的心一揪。「孩子的爹……」她輕喚他。
陸功勤許是覺得丢臉,也像是不想讓她擔心,飛快的抹去眼淚,然後回頭一笑,「我在看敏恩畫給我的生日卡……」
蘇深雪一笑,緩步到他身邊坐下。
他将生日卡遞給她,卡片上畫着的是敏恩所有天馬行空的想象。
當然,那在未來的世界都不是天馬行空,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及事情。
她畫着四個輪子的大車,車上載着他們一家人,要去丹陽看敏娴。她畫了飛機,把遠在向陽的外公蘇雷遠送到京城來與他們一起吃火鍋。
她畫了電話,取代了書信。
她畫了巴黎鐵塔還有一〇一大樓……她的畫裏,滿是她對未來的認知,而看見的人都以為那只是她的想象。
「你瞧敏恩有多少奇思妙想……」陸功勤想起貼心的女兒,強忍着的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
他低下頭,捂着臉,不讓她看見他的眼淚,但顫抖的肩膀卻洩露了他的無助及脆弱。
見狀,蘇深雪心疼的伸出手,将他抱住。「喔,孩子的爹……」
陸功勤傷心的道:「老天爺為什麽要帶走敏恩?她才十七歲,為什麽……」
「孩子的爹,敏恩并沒有消失啊。」她說,「她正在世上的某個地方,她的生命并沒有結束。」
陸功勤擡起眼睫看着她,「深雪,我沒辦法像你那樣豁達,我怨老天,我恨祂……」
「千萬不要。」她溫柔的一笑,輕撫着他的臉龐,「每個人來到世間都有其使命跟目的,有其存在與離去的意義,敏恩也許在我們眼前消失了,但她會以不同的姿态,以另一種方式在另一個地方延續生命。」
陸功勤眉心緊蹙,不解的道:「深雪,你在跟我說禪機嗎?」
「不。」她淡淡一笑,「我是說一個事實。」
「事實?」
「嗯。」她點頭,「敏恩沒死,只是在我們不知道也看不見的地方活着。」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可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及說法。
「深雪,我想看見她,雖然我知道有一天她會出嫁,可是我還是……」
「那你就當她出嫁了吧!」她打斷了他,輕輕撫摸他的發鬓及下巴的胡碴,然後溫柔的一笑,「你就想……我們敏恩嫁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因為太遠,因為交通不便,所以很難很難再相見……」
「可她……」
她沒讓他再說話,緊緊的将他的頭抱住,壓在自己的胸前,輕聲的喃道:「你有我呢,因為你需要我,所以我在這兒陪着你。」
陸功勤沉默,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
「你知道嗎?在某個地方,也有人像你需要我般的需要着敏恩,所以她去了那個地方,去尋找那個需要她的人了。」
如此浪漫的說法,讓陸功勤慢慢的感到釋懷。
「不要怨天,祂總有祂的道理。」蘇深雪說完,輕輕笑嘆一聲,「我可以想象我們敏恩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生,已經開始了。」說着,她端起他的臉,溫柔的道:「孩子的爹,讓我們一起祝福她吧!」
迎上她的眸子,陸功勤的心安定下來。
他還是不舍,卻不再悲傷或怨慰。
「希望那個需要她的人,能像我般好好的待她。」這是他身為一個父親最大的願望。
蘇深雪深深一笑,「我相信會的。」
「敏恩,你知道嗎?咱們家的女孩只要身上有着這銅錢胎記,便是注定要來報恩的……」
「報什麽恩?那得你日後遇到時才能知道……」
「不管你去了哪裏,成了誰,都不要害怕,因為娘當年也是從另一個地方來到這兒與你爹相遇……」
「你會看見許多你不曾看見的,聽到許多你不曾聽過的……你也許覺得不可思議,但那都是真的……」
「敏恩,你跟爹娘在這世的緣分就只十七年,可是記住……你永遠都是爹娘最寶貝的小女兒……」
「娘……」
陸敏恩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很沉。
她躺着,卻有種緩慢前進的感覺。像是穿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眼前是一片迷霧,什麽都看不見。
突然間,她感覺有人抓着她的手,緊緊的。
「樂樂?」
樂樂?樂樂是誰?
「娘……」她拚命的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好重。
「醒了,醒了!她醒了!」有個陌生的聲音興奮的喊着,「家美,快去叫醫生!」
「喔!」那又是個陌生的聲音。
陸敏恩慢慢的動動自己的手腳,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以及心跳,終于,她緩緩的、困難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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