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魏衍的記憶裏,魏循從沒有發過火。
他從小調皮搗蛋,魏循雖只比他年長幾歲,但從小就處處讓着他。也許是性格使然,魏循生氣只是不說話,從來不會發火。
這是魏衍第一次見魏循有發火的跡象,他冰冷的眼睛掃過來,他背後陡然冒起一股涼氣。
“魏衍,這就是魏家從小教你的嗎?”
魏衍依然沉浸在匪夷所思的事實中,他不顧魏循已經生氣,繼續說道:“哥,我就是不明白你怎麽會和她在一起。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漂亮?年輕?比她漂亮年輕的女孩多得是,你們壓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們在一起聊什麽?聊怎麽種地嗎?他們那個地方你又不是沒去過,那種環境中長大的人跟咱們不一樣。”
“魏衍,我再給你一次閉嘴的機會。”
這種情況下魏循依舊平靜的語氣讓他不寒而栗,魏衍将剩下的話咽進肚子裏,扭過頭不再說話。
魏循将外套扔在沙發上,轉身上樓。魏衍看着他冷冰冰的背影,踢了一腳沙發,憤憤離去。
魏衍心中不平,他知道魏循的脾氣,不敢将他的事情告訴家裏,只能選擇找朋友出來喝酒,将魏循的事情隐去姓名特征向朋友抱怨。
“嗨,這有什麽的,這種事不是很常見嗎?無非是一時興起,保護欲作祟,新鮮勁一過,矛盾就來了。這種事情你千萬不要摻和不要反對,他既然選擇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就是覺得自己特不一樣特高尚,你越是反對,他就越是較勁,非要證明自己不是那種庸俗的人。所以啊,你什麽也不用做,看着吧,不用多久自己就分啦。”
“都是人,哪兒能不俗啊,是吧,來,喝一個,別自己跟這較勁了。”
魏衍覺得這話雖不是全對,但也不無道理。談戀愛而已,分分合合很正常,時間一長,魏循自然知道差距。
他只是覺得,李慕連和魏循談戀愛的資格也沒有。他讨厭李慕嗎?不讨厭,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在一起。
縱然他心裏覺得膈應,但魏衍還是決定聽從朋友的建議靜觀其變。他哥最讨厭別人幹涉他的事情,他不該說那些話惹怒他。
總不至于,魏循還會和她結婚吧。這個念頭,他想想就覺得可笑。
李慕不知道魏循和魏衍因為她起過争執,她現在面臨一個甜蜜的煩惱。王思明沒有談過戀愛,她身邊貌似有經驗的只有她的老板薛半夢。
一天,薛半夢過來時,李慕誠心的請教她:“夢姐,你說送男生什麽禮物比較合适?”
魏循出差給她帶了禮物回來,她應該回送一個禮物。她不知道送什麽合适,為此苦惱了幾天。
“喲,你們進展不錯嘛。”薛半夢笑着調侃,為她出了幾個主意
送衣服?李慕覺得自己的眼光不行,魏循穿着打扮都很講究,她要是送了不合适的,那他豈不是很為難,穿也不是,扔也不是,放着只有落灰。送皮帶?她查過送皮帶的含義,太親密,現在不合适。送表?太貴的她買不起,不貴的配不上他。
薛半夢表示她也不知道該送什麽。李慕苦思冥想,最終決定送一只鋼筆,他有用鋼筆的習慣,貴一點的價格她也能承受,既不過分親密又能表達自己的心意,這個禮物再合适不過。
李慕滿心歡喜帶着禮物見魏循,卻發現他不開心。她小心翼翼地問他:“魏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魏循在想前幾日魏衍的話,他沒想到魏衍的反應如此之大。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最後會傷害李慕。這次來見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輕松。
看着她因為他蹙起的眉頭,他內心一軟,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沒有,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李慕知道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負責人,平常工作很忙。她不知道他面臨着怎樣的工作壓力,但身份越高,責任越大,他肯定承受着常人不知道的辛苦。
她突然放低聲音,神秘地說:“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魏循好奇地附耳傾聽,她靠近他小聲地說:“你還記的我家那個樹屋嗎?”
他點點頭,她接着說:“其實那一座山都是我家的,我阿爸承包了70年,山上有芒果樹,橡膠樹,每年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其實我沒有那麽窮,你以後要是累了不用那麽辛苦工作,休息個一兩年沒有問題的。”
魏循後來總是想起這句話,因為一個在黑暗中的人只有裝着唯一的陽光時才不會被黑暗完全吞沒。
這個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對他說這樣話的人。
初時聽來溫暖樸實,他被她認真的模樣逗笑,“想不到你還是個隐形的小富婆。”
李慕見他笑了,嘴角上揚:“小富婆談不上,只是家裏小有資産。這座山是我家的,這種話聽起來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嗯。”他摸摸她的腦袋,內心的紛亂就這麽被丢掉。
那時的魏循,沒有選擇放手。
轉眼要到七夕,民間傳說中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在這些年被打造成中國情人節,成了商家們宣傳的噱頭。山虎書店在這樣的節日注定寂寥,薛半夢的酒吧倒是如火如荼在籌備活動。書店關門後,李慕去酒吧幫忙,那個锲而不舍的追求者看到李慕還是會莫名發怵。
“小慕,七夕那天放你一天假,反正最近也沒什麽客人,你好好去約會吧。”薛半夢一直是一個大方的老板,大方到山虎書店這兩個月一直沒有盈利也半點不慌。
李慕身為員工提出了自己的擔憂,薛半夢卻毫不在意,“書店嘛,能賺什麽錢,不虧就是賺。”
薛半夢抱着吉他在臺上低聲淺唱,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迷離的燈光打在她曼妙的身上,從她的歌聲中,李慕聽到了思念。
她想起阿爸阿媽還有阿公。
人這一生要遇見很多人,那就注定要分別。思念是會伴随人一生的情感,有的刻骨,有的淡然。李慕不是一個經常感懷的人,此時卻被薛半夢的歌聲觸動,她悲傷的思念全部傾注到了歌聲裏,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悲痛。
彼時的李慕還很懵懂,并不能完全聽懂薛半夢的歌聲。夏蟲不可以語冰,井蛙不可以語海。
你能想象的就僅僅只是想象。
魏循從不過這些節日,但想着李慕是個女孩必定對這些節日充滿期待,因此推掉了當晚的應酬,約她晚上吃飯。薛半夢說這個日子畢竟特殊,生活要有儀式感,她為李慕搭配衣服還帶來工具要為她化一個淡妝。李慕吃了上次的虧,打死也不願意化,幾乎是逃了出來。魏循在書店門口等待,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上前扶住她。
“時間還早,不用急。”他以為李慕是擔心遲到。
李慕沒有辯解,不想告訴他她是怕出糗。魏循驅車,帶她到常去的餐廳。
這個節日餐廳裏裝飾得粉紅浪漫,來用餐的也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魏循預定了常去的包間,沒想到在大廳遇到熟人。身為餐廳老板的聶聰,帶着自己的女朋友來另一家餐廳吃飯。
聶聰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竟然在這裏遇到魏循。更讓他懷疑自己眼睛的是,他竟然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在一起。這種節日,單獨的男女,答案好像不言而喻。
他帶着女朋友去打招呼,“我說你最近怎麽不去照顧我生意了,原來跑這裏來了。這位是?”
他的目光放在李慕身上,滿是探詢。魏循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李慕。這是我大學同學,聶聰。”
聶聰有一瞬間表情沒跟上大腦,微微張大嘴巴,僵在那裏。他女朋友悄悄掐他的腰,他才回過神來,“啊,你好,我叫聶聰。這是我女朋友,呂青青。”
“你們好。”驚訝的并不止聶聰,李慕聽到有人跟她說話,恍恍惚惚地打招呼。
她不是一個寡言的人,卻在此時變得口拙。
聶聰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又被女朋友掐了下腰。他忍痛對魏循說:“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改天一定出來聚聚。”
他帶着滿腦袋的好奇攜女朋友離開,若不是時機不對,他并不介意當電燈泡。等走遠一些了還頻頻回頭看魏循和李慕,呂青青不解地問:“你看什麽呢?人家女朋友這麽好看?”
“哎,你不知道,我太好奇了。魏循耶,魏循有女朋友了。”他實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他的驚訝程度。
“魏循怎麽了?你喜歡魏循,見不得他有女朋友?”
“......你胡說什麽呢?”
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李慕還站在原地。魏循看着她一臉凝重的表情,低聲問她:“怎麽了?”
明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我是你女朋友?”
她傻乎乎的模樣看着實在可愛,魏循牽起她的手往前走,“是,走吧,女朋友。”
暖暖的熱流從他的大掌傳來,李慕才有了真實感。
原來,女朋友這三個字是那麽讓人幸福。
她回握他的手,抿嘴笑道:“好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