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慕望着手機如坐針氈。
懷着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她不安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數着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手機突然亮起,看着那串熟悉的號碼,她的心陡然提起。
她沒有想過他會打電話過來。
“喂。”李慕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極力掩飾着激動的心情。
“李慕姑娘。”魏循清涼柔和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夢幻感,她咬着下唇應了一聲,“我在。”
“你什麽時候到的,一個人嗎?你應該提前告訴我去接你的。”
在老安寨她對他的諸多幫助他一直銘記于心,若不是她,魏衍那天不知會是怎樣的情況,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好好招待她。
李慕一個一個地回答他的問題,“我下午到的,一個人,不用接的。”
這種關心,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
魏循的腦海中過了一遍助理發給他的行程表,接下來兩天他都有工作。為了今天的聚會,他将工作延後到了周末。
“明天我可能沒有時間,你在哪兒?我讓人去接你給你安排住處,先讓致遠陪你,後天晚上應該能抽出空見你。”
“後天呀。”她訂好的票就是後天晚上,她在想要不要推遲一天,魏循聽出了她話裏的失落,“你有急事嗎?”
她連忙否認:“我沒有急事,就後天晚上吧,你先忙,我已經找到住處了。”
魏循看一下手表,現在是八點十五分,不算太晚。
“我現在有空,如果你比較急的話,我現在可以去找你。”
李慕也說不上是不想等到後天,還是想快點見到他,她猶豫了一會兒,說:“好。”
他們約在旅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魏循到時,李慕已經在裏面等候。她換下了在老安寨那一套鮮豔的裝扮,穿着純白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她的頭發很長,又密又黑,散發着瑩潤的光澤安靜地垂在肩後,她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樣的李慕,恬淡樸素,像一副塵封已久的水墨畫。
“李慕姑娘。”他走到她身邊喚了一聲。擡頭的瞬間,她眼中盛着毫不掩飾的喜悅。
“魏先生,您來了。”
魏循習慣用謙和有禮的态度與人相處,但其實始終保持着一個距離。他的優秀足以吸引很多異性,他表面溫和實則卻很難親近,這是很多人在接近他時才能發現的。對魏循而言,李慕其實是一個意外,短短幾次接觸,他不排斥她的接近,她是一個真誠不懂得掩飾的姑娘,與她相處簡單自在,從不複雜。
“等很久了吧。”他在她對面坐定,點了一杯黑咖啡和兩份女孩子愛吃的甜點。
李慕等服務員走後才說:“我算好時間才出來的,也剛到。”
他點點頭,寒暄兩句後,問她:“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以為李慕有事找他幫忙,她卻說:“魏先生,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從他進來的那一刻,她就發現他與之前的魏循不一樣,這是她的直覺,因為他表面上并無異常。
他開心或者不開心,她總是能敏感地感覺到。她并不知道對不對,所以就直接問了出來。
“沒有。”魏循笑笑,服務員端着甜點過來,他将精致的甜點送到她面前,“這裏的蛋糕不錯,我妹妹很喜歡,你嘗嘗。”
李慕篤定了自己的直覺,只是很明顯他不想與她多說。
“是我唐突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她這麽說,魏循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不習慣将自己的情緒與人分享,那日林間是酒精作祟他才說了從不與別人說的話。
李慕的關心直接赤城。也許是聚會上的一幕幕刺激了他,也許是這些日子的情緒堆積到了頂點,魏循忽然放下了心中的防備,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朋友嗎?”
李慕點點頭,心跟着沉下來。
“那天你跟我說的話,給了我很大的觸動。我本來打算找一個機會當面告訴她的,但是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便只能一直放在心裏。
與李慕相反,魏循是個很會掩飾自己的人。哪怕是至親的親人,親近的朋友,有些事情只要他不說,便沒人能察覺。
開心的事情可以分享,這些沉重的東西又何必告訴別人呢。
李慕還是不會安慰人,他的眼神變得晦暗,周身萦繞着難喻的憂傷。她也跟着難過,蛋糕送到嘴裏有一股苦澀的味道。
這種時候說什麽都很多餘,沉默了半晌,她說:“我聽人說,有些事情說出來之後就不會那麽難過了,您願意跟我說說嗎?”
魏循和鄭晏晏的故事很簡單。
彼時青春飛揚,大學校園裏擦肩而過,他們開始并未注意到彼此。魏循從十八歲後,便一直是公司學校兩頭跑。為此他放棄了心儀學校的offer留在C市,在魏爺爺的帶領下提前進入公司。父親去世後,他便是魏爺爺的希望,也是一家人的精神支柱,他必須安撫終日以淚洗面的母親,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魏爺爺年邁,他必須盡早擔起一個家長的責任。他的生活忙碌充實,沒有時間去關注學業和公司以外的事情。
沉穩的魏循那時有一個狂熱的追求者,一個可能患有偏執障礙的女生。她向魏循多次表白無果,仇恨每一個與魏循接近的女生。魏循不過是幫鄭晏晏撿起被風吹跑的文件,那個女生便開始四處诋毀鄭晏晏。
這是魏循之後才知道的事情,那時他并未将任何一個女生放在心上。等他知道時,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個女生在校園論壇發了一個帖子,上面詳述了鄭晏晏的家庭。
清冷孤傲的藝術系系花,父親是重刑犯。人言可畏,一個無辜的人因為他被推上風口浪尖。魏循在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處理,删了帖子,讓那個女孩向她道歉,并且自己也表達了歉意。
傷害已經造成,魏循自知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自此後開始留意鄭晏晏,在能幫助的地方竭盡全力。鄭晏晏開始非常排斥他的幫助,随着逐漸的了解,兩人才慢慢成為朋友。
初時真的只是因為愧疚,魏循不知不覺間将這個外表堅強實在柔軟的女孩放在心裏,直到有一天恍然大悟,他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那時他已經快畢業,公司發生重大危機,他必須配合爺爺力挽狂瀾,無暇考慮個人的感情問題,這份喜歡就被擱置。他越來越忙,與鄭晏晏的接觸越來越少,在那期間她也交了一個男朋友,他只能祝福此後漸漸疏遠。直到這兩年,她恢複單身,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忙碌,兩人才漸漸恢複聯系。
也說不清是社會改變了他們,還是自身越來越複雜,他們再難像年輕時那樣快慰的暢聊,彼此之間總隔着一道若有似無的距離。這個距離讓魏循不敢再進一步,一直保持原狀。
當魏循再次得知鄭晏晏有了男朋友,已經不像第一次時那樣難過。他明白,他應該真正放下過去。他們之間從無阻礙,即便如此卻依然不能走到一起,他不該再執着。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放下又是一回事。
傾訴對魏循而言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他語言表達能力強,三言兩語便将事情說完。
李慕聽後,不敢自以為是對他們的感情進行評判。她只問他:“您說出來之後心裏舒服一點了嗎?”
魏循雖然沒有對別人傾訴過,但也知道李慕的反應與常人不一樣,他露出一個苦笑,“你不說點其他的嗎?”
比如斥責他優柔寡斷,完全是活該。
李慕想了一會兒,望着他認真道:“我想說,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您應該吸取教訓,下次不要再這麽扭扭捏捏了。”
魏循笑了一下,心頭的那股煩悶莫名散去一些,不再那麽令人窒息。
李慕的蛋糕已經吃完一塊,魏循問她:“李慕姑娘,你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他認定她是需要幫忙,才急着要見他一面。
李慕的手頓了一下,搖搖頭,“我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跟您說。”
她的心裏開始發慌,一時不知該怎麽說出口。就像臨上臺前的緊張,哪怕早已醞釀好臺詞做好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第一句話。
她把杯子裏的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讓她皺起眉頭。帶着奔赴刑場的壯烈,她手忙腳亂從随身的包包裏拿出那條精致的花腰帶。
“我,我找您是想把這個送給您。”她鼻頭發澀,喉嚨微幹,漲紅了臉頰。劇烈的心跳在胸膛鼓動,血氣上湧,她腦袋有點暈暈的。
魏循隐約知道這不是能随便收下的東西。她無措的表情,像在告訴他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李慕平複了一下,待初始的慌亂過去後,找回了理智和平靜。
“這個是花腰帶,在我們的習俗裏是女孩向男孩表達心意的信物。魏先生,我喜歡你,希望你知道。”
她鄭重地看着他,他才發現她水潤的眼眸璨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