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囡囡回來啦。”
一位七八十歲的老阿婆搖着蒲扇在門口納涼，一見楊囡囡便笑得滿臉褶皺。
楊囡囡在這裏住了也有個把月了，街坊鄰居也都混了個臉熟，尤其是這位張奶奶，特別熱心。
剛搬來的時候，剛好碰上張奶奶摔在地上動彈不得，家裏年輕人都出去上班了，她以為自己差點去見閻羅王。
好巧不巧，楊囡囡拖着行李箱經過，從窗戶外瞧見後砸了窗就往裏面鑽。
自從這件事之後，張奶奶對楊囡囡比親孫女還疼愛。
“張奶奶，差不多就進屋歇息吧。”
“嗳，我聽囡囡的。”
推開出租房後院的門，背後一人突然搭上了她瘦弱的肩膀。
“馬叔？”
這位是隔壁鄰居，有個上初中的兒子，學習成績倒數，一聽說這住了個大學生就抱着試試看的心情拎着兒子來問題目。
沒想到這小姑娘一點也不清高，只要去找她，都很熱情地講題。
現在那臭小子從倒數第一上升到了倒數第三了。
馬叔很容易滿足，覺得能進步就是好的。
“豆豆又挂科了？”
馬叔長得壯碩，平時在工地幹苦力，黝黑的臉蛋卻帶着些腼腆“可不是嘛，這周末……你要是沒空的話就算了。”
“行，到時你讓他自己來找我吧。”
剛想轉身離開，沒想到馬叔塞了一袋東西給她，一摸，原來是雞蛋。
打開房東給的二手冰箱，裏面除了兩顆娃娃菜還有一小塊腌肉。
本來打算下個面條，将就着當晚飯得了，可翻遍了櫥櫃也沒找到一星半點。
想着剛才馬叔給的雞蛋，楊囡囡咽了下口水，早知道就收下了。
可轉念一想，人家日子過得也不容易。
上了一天班，弊足了勁想融入大集團的氛圍，心不累是假的。
打小就沒見過什麽世面，到了大學玩得要好的幾個也都是差不多條件的。
還好，在這裏她很放松，鄰裏都很和睦。
推開門準備去下面小超市買面條，不巧撞上了剛好來讨要租金的房東。
“小楊，我聽張奶奶說你找到工作了？”
楊囡囡點點頭，沒說話。
“我記得上個月你拖了好久才交，這個月時間也快到了。”
房東那雙濃眉大眼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眼神裏語氣裏都是威脅的意味。
“我保證一發工資就給您送過去。”
“你發不發工資我不管，到期再不交的話，給我卷鋪蓋走人！”
第二天楊囡囡特意早起了半個小時，到公司的時候剛好八點五十九分。
剛一坐下，劉主管正微笑地看着她。
“小楊，昨天姐說話沖了點，你別見怪。”
搞不清狀況的楊囡囡只能讪讪一笑，晃着手連說沒事沒事。
“這裏有封郵件你發下，內容我Q上發你了。”
楊囡囡打開郵箱，輸入收件人地址，然後再把剛接收到的信息複制粘貼，落款的時候猶豫了下。
“劉……劉主管，我要不要加一句是您讓我聯系他的？”
莫名其妙中間插手，前因後果都未被告知，楊囡囡心裏很不淡定。
可劉主管俯下身，接過楊囡囡手裏的鼠标，直接幫她點了發送。
“就以你的名義給他發，以後工作上會經常聯系的。”
以後聯不聯系不知道，反正下午開會的時候楊囡囡算是明白了，這位羅主任是徹底把她記恨上了。
“劉主管，你手下的人不懂事你也不管管？”
“呦，羅主任這話說的，這是小楊自己的想法，再說了我覺得她的提議沒錯，你們部門都是些不幹實事的，效率低下。”
一個剛來的新人是不可能寫這種郵件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劉主管故意惡心人的。
兩個人還在針尖對麥芒，吵得不亦說乎，直到秦尊一臉嚴肅地出現在大家面前。
“秦總，那、那封郵件，不、不是我發的。”
楊囡囡哽咽着，積蓄的情緒在看到秦尊的時候一下子爆發了，就好像古時候看到青天大老爺想要讓他替自己洗去不白之冤。
這下，全會議室的目光都被楊囡囡承包了。
四周掃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成為焦點，楊囡囡擦掉快留下來的眼淚繼續道：“是劉主管――”
“胡說！發件人地址是不是你？少在秦總面前颠倒是非，我讓你別多管閑事你還不聽偏要發。”
這個女人真是厲害，楊囡囡一下子愣住了，她再多說一句仿佛都成了狡辯。
接下來，她成了衆矢之的。
“小楊你是不是覺得劉姐我對你太好了，你今天為什麽還是穿這麽破爛來上班？”
“她這是扮灰姑娘呢。”
“哈哈哈哈哈哈”
秦尊冰冷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位，最終落在了楊囡囡身上，然後就再也移不開了。
大家很有默契地進入了靜音模式。
今天的楊囡囡梨花帶雨，雪肌透亮，雙目哀怨裏帶着三分倔強，他看得竟有些醉了。
要是這姑娘不是個心機女該有多好。
“罰抄員工手冊，整本。還有，着裝問題屢次不改，工資押後一個星期發放。”
衆人都驚了，沒想到秦尊這次這麽嚴厲，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有種跟人賭氣的感覺。
在場沒有人替楊囡囡求情，金秘書本想開口說句什麽，一看大家都緊閉着嘴也就垂下了頭。
楊囡囡雙手一直捏着衣角，癟癟嘴，眼淚蓄勢待發。
――砰！
小粉拳直接錘到了會議桌上，雖然痛得她直咬牙，但氣勢還是相當不錯的，至少從各位驚訝的表情中能看出一二。
“嘶――好痛。”楊囡囡突然站起來，擡頭挺胸，側了個身，正好與秦尊對視的位置，“我現在就辭職，你們這些奇怪的人，再見！”
說着小跑着出去了，可過了一秒又折了回來，糾正道：“是再也不見！謝謝！”
半個小時後。
把臉埋在雙臂裏，靠在桌上偷偷抹眼淚，左肩突然一沉，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楊，我剛忙完，咱倆說說話吧。”
是金蜜。
楊囡囡擡起頭，發現攤在桌上寫了一半的離職報告都濕透了。
一把抓起揉成一團，氣呼呼地丢進了垃圾桶。
“去跟秦總道個歉吧。”
“我不。”
可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将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來到這裏，呆了兩天就拜拜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關鍵是，一想到購物車裏一大堆未清空的寶貝以及這個月的房租，楊囡囡開始後悔剛才的魯莽之舉。
“你是說，道個歉就行？”
看出楊囡囡不再鬧脾氣，金蜜才松了口氣，寬慰道：“你跟我剛畢業的時候一模一樣，別人一激就什麽情緒都暴露出來了，中二得不行。不過你也別急，都是慢慢适應的，多磨磨就上道了。”
看着人就一臉迷茫的楊囡囡，金蜜把話題拽回來，接上剛才的話：“當然得你先去道歉，難不成你還等着領導給你遞臺階下？趕緊過去，待會秦總要出去的。”
楊囡囡在座位上磨蹭了五分鐘，終于鼓足勇氣決定為了生存暫時丢掉幾兩尊嚴。
漲紅着臉，一臉視死如歸的架勢，楊囡囡走向了總裁辦公室。
咚咚咚。
沒反應。
咚！咚！咚！
門沒開，周圍同事都好奇地往這邊瞄，嘴角帶嘲諷的那種。
“小楊！”
金蜜揮舞着手中的橙色熒光筆，指着電梯的方向。
楊囡囡收到暗號，拔腿就跑。
就在電梯門将要關上的前一秒，一只36碼的腳直接卡在了中間。
堵截成功。
裏面的男人按了電梯開合鍵，門打開了，對面的女孩收回了腳，像兔子一樣蹦了進來。
一時間，在幽閉空間裏的兩人有些尴尬，因為誰也不肯開口說第一句話。
本來準備好的臺詞在見到這個男人之後全部灰飛煙滅。
氣場太冷了，要是把那些辣耳朵的話說出來，不就是熱臉貼冷屁股嘛。
“秦總，我、我――”
男人依舊一臉冰山狀，目不斜視，好像楊囡囡就是一團空氣。
吞了口口水，楊囡囡一鼓作氣道：“我向你道歉！”語速極快。
秦尊終于歪過高貴的頭顱，濃黑的眉毛一擰，賞了她一個白眼。
“演夠了嗎？”
演？
雖然嘴上說着道歉，心裏還憋屈着呢，難不成這都被看出來了？
那得演得再像一點才行。
“大老板，我錯了，您千萬別開除我，不然我下個月得露宿街頭……”真情實感，無可挑剔。
楊囡囡是真的為了錢才忍下來的，不然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斷案的老板，她分分鐘炒他鱿魚。
可對方明顯跟她沒在一個頻道，一米八七的個頭俯視下來，厚重的磁性嗓音飄蕩在狹窄的空間裏。
“你怎麽不去當演員呢，戲精。”
太過分了，她都已經低三下四道歉了！
楊囡囡拽緊小拳頭，很想砸他一臉，僅僅猶豫了一秒鐘，她那蹩腳的左勾拳就飛了出去。
“告訴我，為什麽總是故意接近我？”秦尊拽着楊囡囡的左拳，就像随手摘個桃子一樣輕松。
見對方沒有回應，他繼續自問自答：“想要跟我在一起，第一條就得門當戶對，你的簡歷我看了，別浪費時間了。”
？？？
一臉懵逼的楊囡囡像聽天書一樣瞅着楊囡囡的臉，她什麽時候故意接近他了，這還道什麽歉，簡直越抹越黑。
萬一就這麽被辭退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滿意的工作，這已經磕磕絆絆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一想到這些，眼淚再也忍不住，刷刷地往下掉。
這下輪到秦尊懵逼了，他趕緊松開被自己抓紅的手，聲音軟下來幾分：“只要你以後不作妖，公司不會無緣無故辭退你。”
等了一分鐘，對方還在哭，又添了一句：“哭花了臉就不可愛了。”
說完他自己都震驚了，我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她哪裏可愛了，簡直要命。
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女的一委屈，他心裏就會有種異樣的感覺。
哐當！
電梯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逼仄的空間只剩下一片動蕩和黑暗。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聲長長的尖叫，楊囡囡發現自己整個人被抱了個滿懷。
秦尊：“我怕黑。”
流氓啊！
